赵十三娘带着丫鬟又上前了几步,对衙差们说得理直气壮:“你们不就是办案失了水准吗?找不到逃犯还要胡乱逼人帮你们找。”
    这话说得有一半的理,咸毓都想给她点个赞。她正一筹莫展, 一点儿都不想跟衙差去衙门呢。
    衙差们自然是不赞同赵十三娘的话, 他们反驳道:“赵十三娘, 话不能这么说, 这二人到底还是有些嫌隙在身, 我等带回去……”
    “什么嫌隙?”赵十三娘打断道,“我昨夜便在街上见过郎君了, 那我算是个人证吧!你们也不想想, 郎君若是有罪名在身, 怎还敢肆无忌惮地出门上街闲游呢?”
    这话说得咸毓都有点儿心虚了。
    那啥……算起来她其实还真有“罪名”在身, 但他们还是出门逛街了……
    衙差们却是摇摇头:“赵十三娘若是看中他作为你的赘婿了,那又如何能证明你所言不会有失偏颇?”
    没想到赵十三娘闻言还挺高兴,她捂着帕子笑着说道:“你们也觉得我中意的郎君适合做我的赘婿呀,你们眼光也不错嘛。”
    衙差们:“……”
    接下来的差事看来是有些难办了。
    他们正还想再好言相劝赵十三娘几句,望她不要过于武断了,没想到赵十三娘却又先主动开口了——
    “好了,你们几个不就是以为我以貌取人吗?”赵十三娘捏着帕子道,“可郎君长得俊俏有何不好?我正是想找个好看的郎君,日后生几个漂亮的孩子都长得好看,这多好呀!”
    “噫……”四周的人群中难免窃窃私语了起来,都在感叹赵十三娘的算盘打得可真快,都已经想得这么后面了,而且其实话说得也在理。真可谓是……古有榜下捉婿,今有上门追夫?
    衙差们苦恼了:“你、你这是……哎,赵十三娘,眼下说这作甚?”
    看来这赵十三娘全然是顾着自己的来意了。
    “可……可……”几个衙差互相对视了几眼,自知眼下的差事难办了。
    赵十三娘却忽然收起了笑脸,她招手让身后的丫鬟上前。几个丫鬟顿时挤进了衙差们的前面,愣是将他们逼退出了天字一号房的门槛之外。
    赵十三娘立在一旁,歪头看了过来,面色认真道:“诸位听好了,郎君的人我保了,有什么事让你们大人来找我赵十三娘。再说了,郎君与逃犯有何干系?你们还是快点儿去追逃犯吧!”
    衙差们僵在那里,又不敢随便对赵家的仆人动手,最终只能交头接耳一番,合计着先回衙门再议。
    转眼之间,人就这么真走了。
    没了风波,客栈掌柜赶忙招呼四周围观的客人都别看了。
    他走到赵十三娘面前。赵十三娘倒先嘴甜地喊了一声:“叔。”
    这可把客栈掌柜喊得心花怒放了,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被赵家人喊上一声。他脸上带着十足的笑意,正想再攀谈上几句,接着赵十三娘脸色却淡了下来,忽然伸出手臂指了指他的身后:“他们怎将门关上了?”
    掌柜一愣,转回身去看,发现一不留神,这天字第一号的房门怎就关得死死的了?
    门是楚蔽关的。
    他冷漠地关上房门、拴上门栓时,咸毓一点儿意见都没有。
    她正等着继续吃饭呢。能远离风波她就满足了。
    然而门外之客却也不是能轻易含糊的。贴着木门板很近的掌柜和赵十三娘的对话声,咸毓他们在屋里也差不多都听得见。
    客栈掌柜苦笑着说道:“呃……许是二位贵客眼下正在进食……”
    这有什么?赵十三娘不懂。
    她也算是打听了近半日,终于才打听到昨夜的郎君是入宿在这家客栈中,那么看来郎君十有叭九不是本城中人,这她可就等不及了,还是主动过来找郎君为好。
    赵十三娘看了看紧闭的房门,简单地同掌柜客套道:“我也是找过来时才听说你家店里触了霉头,眼下无事了,我先找郎君叙叙旧——叔,你帮我把门打开。”
    客栈掌柜:“……”
    眼前这房门显然是拴上了。怎能从外头打开?
    他也是瞧出来了,看来眼下这是“妾有情、郎无意”了?噫……
    不过客栈掌柜道也不觉得意外,本来这天字一号房内的两位贵客看着就像是在赶路之人,因此怎会随便为了什么而驻足停留呢,毕竟他们对这赵十三娘并赵家也不甚熟悉。
    因此本来在这般之下,掌柜作为年长之辈,应当对赵十三娘有理有据地劝上几句的。
    但眼下……赵十三娘可是在“叫他叔”呐!他可舍不得错过这段人情机会,说什么也得帮上点忙!
    掌柜这便硬着头皮回道:“嗯……或许方才有些匆忙了,那我替你问问吧。”
    说着他厚脸皮敲起了房门。
    咚咚咚……
    咚咚咚咚……
    掌柜扯着嗓子对着门板喊道:“二位贵客……”开场白怎么都站不住脚,因此不如不说了,“二位贵客何若开个门?赵十三娘想同二位叙叙旧!”
    赵十三娘对此果然是满意的,她光明磊落地等在门外,还耐心地同掌柜又闲话了两句:“叔,你瞧我看上的郎君不错吧?”
    “嗯!”掌柜立即应和,“赵十三娘好眼光!”
    房内的咸毓:“……”
    “那是,”赵十三娘脸上一红,说出来的话却是一点儿都不露怯,“我看得出来方才那些衙差的神情——他们那些武夫,不就是看不起我家郎君长得比他们俊美吗?”
    赵十三娘哼出一口气:“男子就非得粗枝大叶方为好吗?别忘了,日后可是我当家!我郎君享福就成了。”
    掌柜点头:“……是、是啊。”
    也不是谁都能投上这般好胎。说一点儿都不酸也不是不可能。
    眼下也算是成人之美了,若是成了,掌柜想着自己日后也算是赵家的半个媒人了。
    想到此处掌柜越发打起精神来了,都不必提醒,他便又敲了几下门在外喊道:“咳咳……二位贵客,这是我们赵首富之女,”他着重意会道,“今日登门,想再见见二位……”
    “我见一位就成了。”一旁等着的赵十三娘竖起了一根拇指。目标十分清晰明了。
    掌柜:“……”
    赵十三娘接着问道:“叔,他叫什么名字?”
    “这个……”掌柜在心底抽了一口气。好家伙,原来连人家名叫什么都不知道吗?
    ……不过他也不知道贵客叫什么名字。客人入住时只记了一个姓氏。
    不过掌柜又一想,觉得这不重要。反正人家日后若是入了赵家的门做了赘婿,不就是赵家人了嘛。
    而此时房间内的咸毓也正在嘀咕“赵家人”三个字。
    她嘀咕了好几遍,嘀咕到一旁的酷盖的筷子都彻底不动了。
    咸毓连忙反应过来,替自己解释道:“啊哈,我不是认识他们的意思哈,我只是……”
    “赵家人”对于她的认知而言,其实还有一层意思,那就是——这只是一个“泛称”。
    这也是咸毓下意识反复跟着嘀咕起来的原因。
    她就算不怎么能跟人打交道,但眼下也看得出来,门外站着的那位妹子,她的家势在这个城里可是能横着走的、顶多赵家人没有真的肆意妄行罢了。
    咸毓看了一眼楚蔽。
    她哪怕不怎么懂太多的常识,也会猜测在他们皇族人眼中,或许不怎么把商人当一回事。
    可现在的关键是她和他其实最好还是不要太过于得罪“地头蛇”,不然有可能又会酿成新的风波。
    想必这一点他肯定也想得到。所以他从头到尾也只是沉默着,没有直接在一开始就赶人。
    那么现在外面的赵十三娘如果非要进来的话……咸毓又看了楚蔽一眼。
    毕竟连外面的客栈掌柜都帮着人家敲门了,可见他们这是不能再继续关门谢客下去了。
    如果继续这么关门下去,咸毓觉得楚蔽干得出来、她其实也干得出来,但这不是眼下两人身份的理智之举。
    “……我去开门?”咸毓终于朝楚蔽商量道。
    楚蔽冷着一张脸抬眸看她。
    倒是没有直言拒绝。
    咸毓一边站起身来,一边朝他指了指自己,轻声说道:“我是女的。”有什么好怕的。
    说着就往房门走去。
    这时门外的掌柜的正在叫来账房翻账本,这种时期咸毓也猜到掌柜不会保密客人信息,待翻到登记的那一页后,他们也知道了她姓“咸”的记录。
    赵十三娘凑到账本上方,眼尖地问道:“咸郎只住两晚呐?”
    刚打开门的咸毓:“……”
    谢谢。现在已经想走了。如果不是还没吃完饭的话。
    “咸郎!”赵十三娘没了昨夜的娇羞,在门开的那一刻直接一脚踏进了门槛。
    她不是蠢笨的女子,这郎君若是再住一晚之后便要走了,那她可得抓紧时间了。若是再犹犹豫豫片刻,那她好不容易看上的赘婿人选就要飞走了。
    赵十三娘想了想,对身后的几个丫鬟吩咐道:“你们在外面等着吧。”接着她快速地对客栈掌柜说道,“叔,添一副碗筷成吧?”
    咸毓:“……?”
    客栈掌柜连忙吩咐手底下的人跑下楼去!
    等到赵家的丫鬟劝着申请进门帮主子擦了擦凳子之后,一副干净的碗筷已经送到了天字一号房门口。
    赵十三娘动作优雅地在咸毓身旁坐了下来,挥挥手让丫鬟快退下去:“你们莫慌,将门虚掩着便是了。”
    丫鬟只能听命,接着一点儿不把这房门当做别人家的房门似的,退出去时带上虚掩后便站在门口候着了。
    “吃着呢?咸郎。”赵十三娘一张笑脸看向咸毓。
    咸毓:“……”
    她暂时没吃。
    对了,一旁的冷脸酷盖也停下筷子好久了。
    “那个……”咸毓先试着说道,“你不必叫我咸郎……”
    她被人这么叫,听着好奇怪啊。
    而且她和她又不是很熟。
    “那就——郎君?”赵十三娘丝毫没有受挫的样子。
    咸毓扶额:“也不要叫我郎……”
    赵十三娘却只顾着自己问道:“咸郎打哪儿来?”
    咸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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