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蔽在后头看着她转身的身影,默默将手中的东西搁在桌案上,朝她那张暂时由软榻转为书桌的一旁。
    他站到她的身侧,指了指一旁的东西,故意问道:“这是什么?”
    咸毓头也没抬:“笔墨纸砚呐。”
    楚蔽煞有其事道:“这看着像是御前的东西。”
    咸毓意外地抬起头来:“你认得出来?”
    皇家子嗣还真有认识贵重东西的自带本领。
    楚蔽盯着她的脸:“你收了‘父皇’的赏赐?”
    “才不是呢,”咸毓苦恼着一张脸,“啊呀这不是收的礼,这是顺带拿过来的。”
    她怎么说得清楚呢。就像是低学龄时期老师要求练字三张,顺便把练字的纸也发下来了,到时候写完这个抄写作业是要上交检查的。
    咸毓努力地解释了起来,她也没觉得丢脸的:“就是白日里又来了那个甄才人,还有与她住一起的武宝林,她们二人在我这处吵了起来,互相指责对方是个抄子!就是学人样。我劝不了架,所以就加入了她们之间的争执。之后没过多久,御前就来了宫人,说是宣布我们三人罚抄宫规三遍。”
    楚蔽掩下眼角的笑意,闻言垂眸看了一眼笔墨纸砚。
    咸毓问他:“新来了一个武宝林,殿下你认得不?”
    楚蔽回道:“不认得。”
    咸毓又问:“啊,你认识的人也不怎么多呐。你不会记性也像我一样不好吧?那那个甄才人你还记得不,就前两天过来,说让我帮忙一起营救关在东宫的太子妃……”
    “东宫太子妃必是无碍,”楚蔽说道,“你可知?”
    咸毓眨巴眨巴眼。
    她还真知道。
    楚蔽耐心地教她道:“东宫进出戒严,不妨碍东宫里的主子日常过日子。那日在北苑时,你可见到太子对太子妃看得很紧?都不许她再上场了。”
    咸毓点头:“对对对。”
    楚蔽借着说道:“那是因太子一心想要早日有个嫡子,才不许太子妃再上马了。”
    咸毓懂了。
    这是在备孕的意思了。
    楚蔽道:“实则那太子根本就不太愿那太子妃平日里大动干戈,以免若是怀上了不小心掉了。那东宫性子如此,不愿说出口,就默默地进宫来接人。”
    咸毓恍然大悟,赞道:“殿下你还挺清楚他们的事的呀!”
    楚蔽回道:“这不是众所皆知的事么。”
    咸毓想了想,忍不住大胆问道:“那若是东宫真生出一个嫡子出来,岂不就是很招眼吗?”
    她放低了音量,小声说道:“如今陛下都已经登基了,会接受自己大侄子生出一脉嫡孙来吗?”
    楚蔽挑眉:“你觉得呢?”
    咸毓觉得自己也能懂的。
    说起来皇帝大叔肯定不会真心容得下废太子生嫡子的,但是皇帝大叔的儿子男主他们年纪都大了,应该也没什么传宗接代的压力吧?
    咸毓回道:“我觉得你们兄弟几个年纪都不小了,东宫出来一个子嗣也不会对你们构成什么危机。”
    楚蔽沉默了片刻,说道:“你胆子倒不小。”
    咸毓不慌不忙地磨着砚台中的墨水:“这不是你问我的嘛。”
    楚蔽说道:“你并不笨拙。”
    咸毓:“我会自己觉得自己笨吗?”
    楚蔽目光流转回她的脸上,沉沉地问道:“若有朝一日你想朝‘父皇’争宠了,你也是这般扣人心弦地在他面前展现自己?”
    他眸中的神色深邃了起来。
    说完此话,两人不经意地就对上了双眸。
    只余下各自呼吸的轻响声。
    他问的有些针对了起来。
    他知道她听得懂。
    所以咸毓想打马虎眼,却见到对方眼睛深处,容不得她打马虎眼的认真神色。
    好吧。
    咸毓有些无辜地承认道:“我自然只会对你这幅模样咯。”
    说完这话后,他没作声,只静静地看着她,双眸仍然深不见底。
    咸毓也不发憷,慢吞吞地补充道:“你是一个不太受宠的皇子,我是一个不受宠的底位嫔妃,我们俩半斤八两,我就不同你拐弯抹角了,我是什么模样的就真的对你这么模样了。
    “可是你别多想——
    “我才不会对着陛下这般呢!刻意在他面前装作这般模样展现出来?好教他觉得新鲜有趣?被我吸引?”
    咸毓说得自己都鸡皮疙瘩了起来。
    这玛丽苏桥段是什么古早的穿越风格。
    而事实上怎么可能行得通呢。
    因为她新鲜又真实的样子,皇帝大叔就被勾走了?然后她就得到陛下的青眼?
    这也也太小看封建皇帝了吧。
    那些突然表现出自己能造马桶做蛋糕的其实只有可能被当做妖怪抓起来杀了吧。就连欧洲都要绞杀女巫呢。
    咸毓见他不说话,就最后总结了一句:“啊呀反正我不会争宠的,我要是见了陛下,我就是我,我经美人什么样的?你们不都说我很笨嘛。“
    楚蔽:“这许是误解。”
    咸毓无所谓他误不误解地摆摆手:“我不会对着陛下口无遮拦试图这般展现自己的奇特的,陛下觉得我奇特就能看上我了?陛下可能觉得我跟适合赐死呢。”
    楚蔽:“……这倒是……”
    咸毓认真说道:“若是这么好使,那我上回就能给甄才人出主意了!她不是病急乱投医吗,我不是说找我不如她自己去试试吗?然后我就给她出着等子法子?什么在陛下眼前展现自己如何不同于常人,然后陛下就动心了?”
    上个世纪电视剧才会有的这一套吧。过于玛丽苏视角了。
    咸毓他认真说道:“我觉得我就是个常人,甚至有太多不如他人之处了。我也觉得殿下你是常人,这就是为何我肯同你好好说话的原因吧,殿下你懂我的意思吗?”
    大家都是炮灰,剧组放同一个十八线共用化妆室休息的那种。
    怎么可能说不上来话呢。
    道理多简单。
    咸毓记得她这部剧剧组筹备服化道时,完全就是照着唐朝的人文风俗而装饰的。不管是人的身份还是社会思想面貌。
    这就是原著剧情能够推动合理的前提条件,如果是礼教森严的背景了,男主再强取豪夺已婚女主的这种情节怎么还可能成立?动辄就是社会思想中的贞洁议题了。
    也就只有把时代背景设置在比较风气开明的朝代,女子的规训相对来说并不多,才有了那种原著里女主较为全面的设定。不然养在后宅的妇女见都见不到外男了。咸毓也是,她就不会是开玩笑的说要同酷盖浸猪笼了,礼教森严起来他们是真的会被浸猪笼,一个不漏的。
    楚蔽难得思忖了一番,回道:“许是懂了。”
    不懂也拉倒。
    咸毓觉得再晚下去她的罚抄字的作业要通宵了。
    哎,她可怜又珍贵的睡眠时间。
    咸毓低头拿笔的时候,楚蔽已经走回了桌案前。
    他伸手拆了带来的吃食,站在那儿唤她:“你过来吃罢。”
    咸毓正要紧张地下笔呢:“稍等哈。”
    什么事等她写完一遍再说吧。
    要来不及了。
    不远处的楚蔽却说道:“你先吃了再抄。”
    咸毓头也没抬,拖延道:“啊呀不急不急,马上就好啦。”
    “……”
    楚蔽有些苦恼了,他也从未想过会酿成这般情境,只能耐着性子地朝她说道:“你别抄了,行么?”
    他怎知她竟如此认真。
    作者有话说:
    之前有习惯看宅斗的读者质问为什么没“嬷嬷”的时候,我真的好想说:我这儿要说有那也是叫“姑姑”……
    大家被明清古装剧洗脑了多少?就比如:只有清朝龙袍是明黄色的,在这之前明黄色只出现在皇帝的寿衣时……
    我不是在拉踩明清哈,只是觉得宋明清一路来对女性规训的思想至今还没有消散,少看少洗脑。有时候觉得这几千年来男性视角的历史对于普通女性来说也就上官婉儿时期最生机而已(t-t)
    哎呀今天有点难受所以作话仿佛话唠附体了qaq各位读者麻麻们晚安鸭
    第64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瞧他这说的是什么话呦。
    咸毓背着耳朵头也不转的听见后, 觉得酷盖现在特别像是某一类人。
    就那种平时的课后作业都不怎么做的,一到期末了就往死里发狠地学。
    这种一松一紧的倒是人家自己的愿意,但关键是平时他们不做课后作业的时候还总是在大家周围嘀咕几句,什么“作业有什么好做的啦”。
    作业有什么好做的?
    咸毓也不想做作业呐!
    但是这作业又不是她不想做就能不做的。
    “好好好, 我一会儿饿了再吃。”咸毓只顾着自己眼前的事。
    可眨眼的功夫, 一旁就有人影挡住了她的光线。
    只见酷盖走过来, 伸手取走了她毛笔下的那张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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