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惠苒牵着手里的苏惠德,转身对身后还在摆弄着额上翠钿的苏阮道:“母亲难得松口让咱们带四妹妹出来,过会子咱们也要看好了。”
    “嗯。”放下自己时不时的就想摸摸额上翠钿的手,苏阮用力点了点头。
    那御花园里头的花可禁不住苏惠德几嘴,这小东西吃完了不要紧,他们苏府倾尽家财怕是都赔不起几盆。
    “别抠你那额上的翠钿了,这么好看的东西抠坏了可如何是好?”苏惠苒上手牵过苏阮的手,碎碎念道:“我要是有你这般的好相貌,那些脂粉螺黛的还不可劲用。”
    “若是能换,那我就与大姐换了。”
    苏阮轻垂下眉眼,对于自己这张脸依旧不满意的很。
    没法子,上辈子加上这辈子,苏阮这张脸就是被人指着鼻子骂祸国殃民的根本,她心中有结,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解开的。
    “唉。”看到这副模样的苏阮,苏惠苒无奈摇头,却不再劝。
    这种事还是要苏阮自个儿走出来,这自己心中的结,只有自己能解,旁人说再多,总不能把手伸进去帮她把结给扯开了吧?
    坐上马车去宋宫,苏惠德抱着怀里的小白狐不肯放,硬是要一道带进宫去,让苏惠苒和苏阮愁大了头。
    “刑大人。”苏阮眼尖的瞧见那正欲从小门进去的刑修炜,赶紧上前拦住了他的路道:“刑大人,怎么刚刚进宫?”
    刑修炜抬眸,看了一眼面前的苏阮,然后毕恭毕敬的行礼道:“苏阮姑娘。”
    “有事寻刑大人,不知刑大人可有空闲?”苏阮知道,刑修炜出宫定然是去帮陆朝宗办事的,她突兀拦住别人,怕是耽误了人家的事。
    “苏阮姑娘请说。”
    “是这样的,我四妹妹硬是要抱白狐进宋宫,宫门口的守卫不让进。”
    “原来是此事。”刑修炜微微点头,然后拢着宽袖走到苏惠德面前。
    苏惠德睁着一双眼,警惕的看着面前的刑修炜。
    刑修炜阴柔的面容上显出一抹笑意,他伸手抚了抚那小白狐的脑袋,然后又摸了摸它的身子,在确定并无威胁之后便转身与身后的守卫道:“苏四姑娘的灵狐端庄可爱,并无血气,放进去吧。”
    刑修炜是宋宫的大总管,陆朝宗跟前的红人,这样的人发话,那些守卫自然是只能应的。
    “多谢刑大人。”苏阮上前,与刑修炜道谢。
    “苏阮姑娘客气了,可是要进宫?”
    “是。”苏阮轻颔首。
    “既是要进宫,那就与奴才一道进吧。”
    “烦劳刑大人了。”
    与刑修炜走在一处,那些他人要例行的检查,放到她们身上便都省了,甚至都无人前来问话。
    这时候的苏阮突觉权势之重要,堪比平日里的柴米油盐酱醋茶。
    一旦尝到了,便舍不去,戒不掉,削尖了脑袋都想往上头爬。
    对于现在的苏府来说,前是无望山巅,后是万丈深渊,他们只能被迫的往上去,一旦后退一步,就会摔得粉身碎骨,这也就是为什么苏致雅宁可以虎谋皮,与陆朝宗接近的原因。
    “苏阮姑娘,请。”刑修炜尽职尽责的将苏阮一行人带进了花萼相辉楼。
    花萼相辉楼与闹市临街,苏阮站在楼阶上,看着下头那热闹非凡的婆娑闹市,心中惆怅。
    小儿不识愁滋味,只知连宵嬉闹,贪食玩物。
    苏阮小时,也算家中珍宝,只随着年纪渐长,越发不得苏钦顺欢心,王姚玉是个没有主见的,见苏阮不得苏钦顺欢喜,心中虽不忍,但却有意的将她隔离开去,省的她影响了苏惠苒和苏惠德。
    “刑大人,此物劳烦您替我带给摄政王。”
    刑修炜低头,看了一眼苏阮拎在手里的粉彩花卉食盒,笑道:“苏阮姑娘,此事奴才办不得,还是要您亲自去。”
    话罢,刑修炜上手指了指花萼相辉楼上一月台道:“主子在那处,苏阮姑娘可从这小阶上去。”
    顺着刑修炜的手指方向仰头,苏阮眯眼看了看那月台,只见陆朝宗端坐在一矮榻上,姿态慵懒的半靠,头顶是一片漆黑黯淡,哪里有半点月色。
    刑修炜不应,苏阮无奈,只能硬着头皮自己爬上了月台。
    雨欲来,风渐盛,那飒飒吹来的凉风带着晚间的阴凉,灌顶而过,苏阮低头,缓步走到陆朝宗身后。
    穿着花衣蟒袍的陆朝宗捏着手里的酒爵,正在仰头看天。
    凉风凛冽,将他宽大的蟒袖吹得鼓起,露出里面白色的中衣窄袖。
    “王爷?”苏阮开口,小心翼翼的唤了一声,那风迎面打来,呛的她的声音都飘散了几分。
    陆朝宗靠在那处未动,只晃了晃手里的酒爵。
    苏阮又磨磨蹭蹭的往前走了一步,声音旎侬,犹如前日皎美朦胧月色,“臣女给您带了宫饼来。”
    话罢,苏阮小心翼翼的提着手里的粉彩花卉食盒上前,将其置于陆朝宗面前的酒案上。
    陆朝宗抬眸,看向面前的苏阮,视线从她酥软的腰肢上滑,略过鼓囊衣襟处,最后定在她额间的翠钿上。
    翠钿细薄,晶莹剔透仿若活物,贴在苏阮白腻的肌肤上,使那入手凝脂般的肌肤更显出一抹通透的瓷白。
    “王爷,宫饼。”苏阮在小厨房跟着厨头学了半月,虽未学到那厨头的精髓,但却学到了一点形。
    宫饼娇小,外面色泽金黄,装在白瓷小碟中,一眼看去卖相极好。
    陆朝宗伸手,接过苏阮递过来的那块宫饼,不尝,只盯着上头的字看。
    宫饼上印着“团圆”二字,一看就是苏阮自己的字。
    “真丑。”伸出指尖点了点那个“圆”字,陆朝宗嗤笑道:“毫无笔锋美感,歪歪曲曲的又没有正形。”
    陆朝宗说的话,与苏钦顺平日里批评苏阮的话如出一辙,饶是苏阮已然被苏钦顺说的脸皮厚,在这时候还是有些尴尬。
    “臣女手拙,自然比不得这宫内的御膳房。”苏阮垂下眉眼,声音细细的带上了几分情绪,“而且这字也不是臣女要加的,是那厨头说,这宫饼上加字乃是习俗惯事。”
    听罢苏阮明显带着气恼的呢喃软语,陆朝宗轻笑,张口咬了那宫饼一口。
    宫饼小小一只,陆朝宗一口就咬掉一大半,露出里头炖煮的软糯甜腻的豆沙馅。
    “豆沙馅?”咽下嘴里的宫饼,陆朝宗轻挑峰眉,眸色戏谑。
    “唔……”苏阮鼓着气,有些不愿理会陆朝宗,但却又不得不理,所以只含糊的应了他一声。
    把吃了一半的宫饼重新放回白瓷小碟上,陆朝宗抽出绣帕擦了擦手。
    看到陆朝宗的动作,苏阮蹙眉。
    不好吃便不好吃,当着她的面把吃了一半的放回去……
    “阿阮姑娘。”陆朝宗端起酒爵吃了一口酒,略微浓郁的酒香气四溢,冲淡了嘴里的甜腻味。
    “王爷若是觉得不好吃,便不用勉强。”苏阮不等陆朝宗开口,便兀自接了他的话,一副气鼓鼓的小模样。
    “呵。”看着面前越发胆大的苏阮,陆朝宗不怒反笑,他慢条斯理的从宽袖暗袋之中掏出那一对花中花,盘在手里细细捏玩道:“阿阮姑娘饱读诗书,想必早已知晓其中含义?”
    含义?什么含义?
    苏阮不懂陆朝宗话里头的意思,她看了一眼那花中花,神色困惑。
    这花中花有什么含义?
    “所谓红豆最相思,阿阮姑娘对本王的情,本王已然知晓。”舔着唇瓣,陆朝宗依稀还能感觉到那红豆黏腻的甜香味。
    她对陆朝宗的情?
    苏阮瞪圆了一双眼,纤细的身子猛往后退了一大步。
    月台上装着白玉石栏杆,苏阮的后背贴在那冷硬的白玉石上,阴凉刺骨,犹如寒冰入体。
    “哐当”一声,天际处响起一阵闷雷,昼白的列缺(闪电)从黑云中决裂而出,照的天地大亮,那白晃晃的光打在苏阮脸上,印出她满面苍白神色。
    陆朝宗稳如泰山的坐在那里,似乎一点都未察觉苏阮那满脸震惊的神色,只闲适的把玩着手里的花中花道:“半月后,本王便亲自来苏府提亲。”
    “哗啦啦……”
    陆朝宗话落,倾盆大雨瞬时倾泻而下,苏阮倚靠在玉石栏杆上,被从头到脚,浇了个彻底。
    苏阮哆嗦着唇瓣,吸气时吸进一口雨水,登时就被呛得满面涨红。
    月台下有宫娥撑着油纸伞过来,陆朝宗满身湿漉的从矮榻上起身,然后抬手接过那油纸伞帮苏阮撑在头顶。
    苏阮仰头,看着面前隐在暗色之中的陆朝宗,紧攥住了身后的玉石栏杆。
    闹市街上,喧嚣未歇,市人依旧争饮,朦胧烈雨中,笙竽琴铮,遥从雨中来。
    作者有话要说:
    苏二二:妈卖批,救命
    苏惠德:花花,好次?(??`?)
    小皇帝:今天还是没有看到奶娘,不开森 ̄へ ̄
    ☆、独发
    苏阮逃跑了, 她顶着夜雨,从月台上飞奔而下, 一路冲出了花萼相辉楼。
    雨下的很大, 就像是有人用水盆子从天上泼下来一样,夜很凉, 风雨夹杂, 吹得苏阮瑟瑟发抖。
    宫灯氤氲,雨幕朦胧, 苏阮看不清前头的路,她闷头扎进花萼相辉楼一旁的御花园里, 躲在一棵参天古木下。
    “咳咳咳……”跑的急了, 苏阮喘的厉害, 她抬手抹了一把脸,却是突然瞧见那蹲在不远处花架子前头的苏惠德。
    木制的花架子上挂着一盏琉璃灯,被雨水打的摇摇晃晃, 印照出苏惠德那张白胖的小脸。
    “德儿?”苏阮蹙眉,赶紧疾奔了过去。
    苏惠德捏着手里的花, 正鼓着面颊在吃,身上湿漉漉的满是雨水,也不知道要躲。
    “德儿, 你怎么在这里?大姐呢?”
    苏阮吃力的把苏惠德从地上拉起来,然后伸手挡住眼前的雨往四下看了看,最后带着她进了一旁的石亭。
    石亭很空,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 苏阮浑身湿透,湿发贴在她白腻的面颊上,更显出那双柳媚眼的纤艳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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