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下一动,转头去看顾晚相时,神态和缓温柔了些,倒是有了几分为人亲妹的自觉:“二哥……”
    顾晚相:“……”
    他鲜少听见顾晚卿这般称呼,还是用如此娇滴滴的调子。
    莫名掉了一身鸡皮疙瘩不说,心里还打起了鼓,“干、干嘛?你有事就、就直说……可别给我整什么幺蛾子。”
    顾晚卿还是笑,亲昵地挽住了顾晚相的胳膊:“二哥哪里话。”
    “小妹只是想同二哥要几只信鸽罢了。”
    自卫琛离京后,顾晚卿与他便没有联系。
    起初顾晚卿以为卫琛定是忙于平乱的大事,无暇顾及他们之间的儿女私情。
    如今却听顾晚相说他一直在通过他知晓她在京中的近况。
    顾晚卿便知,卫琛心中始终留有她的方寸之地。
    哪怕他人在西域,却也是牵挂着她的。
    恐怕是不想害她与他一样相思入骨,所以才没有同她书信往来。
    又或许,他是怕得了她的回信,见了她的字迹,便禁不住想做个逃兵。
    “你想与阿锦飞鸽传书啊?”顾晚相一眼洞穿了顾晚卿的小心思。
    干笑了两声:“别想了,他不会回信的。”
    “留下飞鸽给我,不过是让我单向同他汇报京中之事。”
    “这么久了,他一封回信都没给我。”
    “老实说,我都不知道那些信他到底收没收到。”
    顾晚相嘟囔着,虽然心中愤愤,但他该做的事情还是得做好。
    比如顾晚卿今日拜谢了沈复生。
    以及珍珠发簪一事,他都得如实写进信里才是。
    听顾晚相说完,顾晚卿眼神黯淡了些。
    她心想,卫琛当真狠心,竟是连一封信也不给她写。
    可知她心中有多担心他的安危。
    每月也只能拐弯抹角从父亲处打听西域战况,探听他是否安然无恙。
    -
    太傅府的马车驶离荀岸居所那条深巷不久,便有一人敲开了荀岸的院门。
    将一沓书信双手奉给他。
    那人东西送到,也没说一个字。
    得了荀岸首肯,便又悄然离开了。
    余下青衫雅然的男子,将那些书信带回屋中,去到后院。
    取了个火盆来,看一封书信,便烧掉一封。
    他右手不便,只左手可用,行动间显得慢条斯理,矜贵不凡。
    雀跃信上的字迹,都是顾晚相的。
    无非是一些关于顾晚卿近况的琐碎,却也是远在沙场上浴血厮杀的卫琛最想知道的。
    忽明忽暗的火光灼灼映在男人唇角,却怎么也融不化他那透着森冷寒意的些微弧度。
    连自喃都似淬了冰渣子:“卫琛,别怪我。”
    “要怪就怪这世上只有一个婠婠……而你,却非要同我争。”
    -
    自顾晚卿坠马那件事后,她与沈复生之间的关系拉近了不少。
    平日里本就求学若渴的少女,下学后也时常往沈复生那儿跑。
    正如顾晚相所说,沈复生讲学,简单易懂,而且他这人极有耐性。
    哪怕顾晚卿揪着一个学术上的疑问,叨扰他一次又一次,他也始终不恼,且面带和煦笑意,同她一字一句讲清楚。
    尽管那些内容从他口中过了一遍又一遍。
    这般进展正是荀岸想要的。
    他与顾晚卿从相识到相知,一起都很顺利。
    也时常会让顾晚卿有一种相见恨晚,将他视为蓝颜知己的感觉。
    因为荀岸真的很懂她。
    她的口味喜好,她喜欢的诗书词赋,还有她爱看的戏文。
    他还会做菜,时常会给顾晚卿做一些小玩意儿。
    对于顾晚卿而言,温文尔雅平易近人的沈复生是一生难遇二三的知己。
    他待她三分好,她便回他五分。
    可即便他们之间相交不浅,关系也越来越好。
    顾晚卿却始终未曾僭越。
    譬如每次拜访沈复生,她都是与人同行。
    要么是顾晚相,要么是苏笑、班窈还有顾晚尘和卫妆。
    她从来不会独自见他。
    似是刻意避嫌一般。
    这与荀岸记忆中的顾晚卿又不一样。
    前世,顾晚卿与他相识后,恨不得整日与他黏在一起,且时常会制造一些两人独处的机会。
    似乎想与他培养感情,早日打动他的心。
    可惜那时候的荀岸,心里并没有她。
    也从未念及过她待他的好。
    只逐渐习惯她的纠缠,她的殷勤,她炙热坦荡的情意。
    仿佛一切都理所当然。
    并没有令人值得唏嘘和在意的。
    如今忆起往昔,荀岸才知晓自己到底都错过了些什么。
    心下虽有懊悔,却也起了执念。
    总盼着顾晚卿能回到从前那般,眼里心里只有他。
    -
    日子匆然,由秋入冬,后又春暖化冬。
    大延迎来了新的一年——昌庆15年。
    年末守岁时,顾晚卿在宫宴上又听说了西域边境战场上的事。
    都是捷报,却也令人忧心忡忡。
    记得卫琛便是去年初春随军出征的,如今一年之期将至。
    可听闻边境的战况,丝毫没有大军大胜凯旋的迹象。
    这年夜饭,顾晚卿自然吃得没滋没味。
    心下暗暗怨了卫琛两句。
    骗子、没心肝的……
    逾期不归也就罢了,顾晚卿早前便没想过一年时间,西域战事就能结束。
    可这近一年时间里,卫琛竟是连一封书信都未曾写给她。
    过去这些时日里,来太傅府求亲之人,几欲将太傅府的门槛踏破了。
    顾晚卿始终没松嘴,一直等着他。
    她也给卫琛写过信,日日期盼着他的回信。
    可书信传出去半载,也没等来一丝回音。
    顾晚卿的心都快凉透了,夜里没少偷着抹眼泪。
    一边哭,一边骂卫琛狠心。
    她知道战事紧要,哪怕他的回信只一个字呢?
    她也不至于骂他没心肝。
    不过哭过骂过,翌日顾晚卿又还是耐着性子继续等。
    如此日复一日,她逐渐习惯了。
    性子倒是磨得比以前沉静许多。
    -
    昌庆十四年年末,除夕夜那晚。
    陛下先后封了四皇子赵渊、六皇子赵宣为王,许他们出宫开府,还为六皇子赵宣赐了一门婚事。
    本来,顾晚卿对两位皇子封王成亲的事并不感兴趣。
    可被陛下赐婚给六皇子的人却是班窈。
    顾晚卿同班窈交情不算浅,她大婚,她自然是要去喝杯喜酒的。
    何况六皇子大喜,满朝文武百官,哪个没收到喜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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