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她不爱听的,全都是他的狡辩。
    重锐道:“要的。”
    谢锦依:“什么?”
    重锐:“殿下。”
    “你在说什——”谢锦依忽然反应过来,像是一堆燃得正旺的柴火忽然被灭了,火焰是被压下去了,可却还整个还滋滋冒烟,脸一下子就热得随时要烧起来,“你……”
    四周虫鸣微响,静谧的夜空再次腾起楚军的信焰。
    重锐一边环着谢锦依的肩背,与她额头相抵,一边牵引着那仍是握住他的纤纤素手,在她手背上亲了一下:“谢锦依,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
    “我要的,做梦都在想,你不知道我有多少个晚上都要起身换衣裳。”
    谢锦依咬了咬唇,嘟囔道:“那你刚才又……”
    她也没想到就这么接受了,明明之前两人都没法做到最后一步,因为她总会想起前世时荀少琛对她做的那些事。
    可今天听到秦正威等人说的话,再看到外面时不时就出现的信焰,她忽然意识到,她和重锐随时都有可能分开。
    而她和他却还未完全拥有彼此。
    她忽然就反应过来了,她心悦重锐,心悦他的全部。重锐不会伤害她,她也不会惧怕重锐,既然那是重锐的一部分,那她为何又要怕它呢?
    事到如今,她最害怕的是失去重锐,也因此想要完全拥有他,似乎这样才能把他紧紧抓住。
    可她没想到的是,平日里这家伙总喜欢动手动脚,说着要吃饭,可她如今都喂到他嘴边了,他竟然又……
    谢锦依又开始有点羞恼了:“不想就别勉强。”
    重锐轻轻叹了口气,微微一动,鼻尖轻错,在她唇角处轻轻一点,沙着声道:“这怎么叫勉强呢?不是因为殿下说的那样,只是因为没有热水,我舍不得让殿下难受。”
    谢锦依:“……”
    重锐那点轻啄从少女的唇角落到耳畔:“我有多想,是不是狡辩,殿下不是已经将底细摸得一清二楚吗?”
    谢锦依:“……”
    她一下子就僵住了,不知道该把手放哪里,松也不是,不松也不是。
    结果就是,煎熬难受的只有重锐。
    他的喉结上下滑动一下,衔住她那薄薄的耳骨:“谢锦依,我是你的,心是你的,性命也是你的。即便是荀少琛,也不能从你手上抢走我的性命。”
    “只有你,谢锦依,只有你才能拿走我的性命。”
    “所以……”重锐低声道,“别怕,我不会死在荀少琛手上。”
    谢锦依又想哭了,吸了吸鼻子,道:“那你不许死。”
    “好……”重锐摩挲着她的手背,惑引一般呢喃,“那殿下现在救救我好不好,我现在就快死了……”
    谢锦依心头怦怦跳,小声地应了一声:“嗯。”
    她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知道要什么才算好了。
    即便是荀少琛那样的人渣,不管开始前有多暴烈,但只要他释了出来之后,他就像换了个人似的,一副满足的样子,继而暂时放过她,甚至还会假惺惺地说几句温柔话。
    只是荀少琛从来不需要她的手。
    谢锦依想了想,觉得应该大抵都差不多,于是手上动了动,紧接着就听到重锐低低地惨叫一声。
    重锐被拉扯得差点背过气去,眼前一片五彩斑斓的黑影,连按着谢锦依的手都是抖的:“殿、殿下……轻些。”
    谢锦依有点意外:“啊?可是……”
    力气太大了吗?可是……
    她也不愿意在这种时候去回想前世的事情,可在这种事情上,那是她唯一的经验,而荀少琛那人渣的力气比这大多了,几乎是往死里撞。
    这样会很痛吗?难怪那时候荀少琛的表情总是这么扭曲。
    所以那人是有什么毛病?为了不让她好过,自损一千也要换她八百吗?果然是有够丧心病狂的。
    这厢谢锦依在心底唾弃荀少琛,与此同时,重锐也在暗中狂骂荀少琛:他娘的荀狗,居然能让小公主误会至此!
    可他也无暇多骂,只是愈发心疼谢锦依曾经受过的苦。
    重锐咬着牙缓了缓,努力地平复着呼吸,勾着谢锦依的手指,一点一点让她松开,与她十指交握。
    谢锦依有点手足无措:“我、我不是故意的,要不我用——”
    重锐凑了过去,让她的后半句消失在两人的唇齿间。半晌后,他往后稍稍退了退,另一只手捧了捧她的脸:“没关系的,殿下,我教你。”
    他撑起身,摸索着将她的足衣除下,轻轻地捏了捏那纤细的脚腕,然后握着她的脚,四指搭在脚背上,指腹慢慢地打圈,拇指按在趾尖,轻轻地磨着。
    “像这样,”他一边用着她的脚背足尖示范,一边又俯身在她颊边贴了一下,转而在她耳边说,“轻一些。”
    男人的手掌干燥又温暖,因为长期拉弓握刀,上面都起了茧。他的力道适中,谢锦依被捏得都有点迷糊了。
    高下立见,她马上就感受到了,这跟刚才她动手简直就是天差地别,当即又是愧疚,又有点跃跃欲试:“嗯,让我再试试。”
    重锐听出了一点试炼的意思,心里不由得失笑,按住她想要踢开他手的动作:“殿下,等等……”
    “什么……”
    重锐低低一笑:“没热水,也有不用热水的办法。”
    紧接着,谢锦依就听到他的声音落了下去,随后是一阵窸窸窣窣的衣料声,她感到一阵微凉,紧接着又落入一片灼灼温柔里。
    她呼吸一滞,无措地睁大双眼,眼前迅速弥蒙了起来,张了张口:“重……重锐……”
    重锐含糊地应了一声,卷起花涧云露。
    云开月明,月色穿过层层叠叠的枝叶,落在谢锦依眼里,让她在朦胧中看到了点点碎光,不及烟火,却仍是灿烂至极。
    重锐把外衣盖在她身上,躺在她身侧,抚了抚她失神的脸庞:“殿下。”
    听到他的声音,谢锦依有点飘散的意识慢慢聚拢,回过神后,即使在黑暗中,她也忍不住难为情,捏着他的衣袖躲进了他怀里。
    然后,继续之前没完成的事。
    重锐知道她一向都是聪明的,但也没想到她头一回就做得这样好,甚至都不需要他再牵引,就几乎叫他溺毙其中。
    比起这些,她终于接受他全部这一点,才是最让他开心与欣慰的,单单是想到这点,没有热水而造成的遗憾,都变得不重要了——
    他的小公主,终于挣脱了前世的全部阴影。
    “谢锦依,”重锐忍不住紧紧地抱着她,声音沙哑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我很高兴。”
    谢锦依却还是听出来了,惊讶又疑惑:“重锐,你哭了?”
    重锐:“沙子进眼了。”
    谢锦依恍然:“那我给你吹吹。”
    重锐:“好。”
    谢锦依问道:“左眼还是右眼?”
    重锐:“唔……那就左眼吧。”
    谢锦依:???
    她奇怪地问:“哪只眼进了你还分不清吗?”
    重锐:“左眼。”
    谢锦依点点头,“嗯”了一声。
    她扶着男人的肩膀,正准备凑过去朝他眼睛吹一吹,才刚贴上一点,他就主动低下头,轻轻在她唇瓣上啄了一下。
    谢锦依:“……”
    她哭笑不得地推了推他还想继续的脸:“做什么呀?眼睛不疼吗?”
    重锐握着她的手,轻轻衔住她的指尖,还尝到了一点自己的味道,含糊道:“不疼了。”
    尽管他们无法用河水,但好在山中雾气重,露水多,只要做好接取,倒也不至于缺水,只是不太好生火,大多时候只能用冷水。
    重锐去取了点水来,把手帕打湿,给谢锦依擦脸净手。
    露水寒凉,谢锦依本来身体就不好,平日里用水都要烧开再放凉的。重锐见她擦手后手有点凉,用自己的手给她捂了捂,又心疼道:“明天清晨趁着雾气浓的时候,给你烧点热水。”
    谢锦依却不怎么在意:“不用了,我又不是纸糊的,这样就可以了。”
    他们这点人退到山谷里之后,也并不是没有生过火。
    只要木柴够细,风够足,其实是不会产生多少烟的,若是加上大雾掩护,即便生火也不会被外面的楚军发现。
    只是这细细的柴火,也是需要人手去劈的,伤员那么多,即便是有热水,也该是伤员先用。
    谢锦依知道重锐在担心她的身体。
    她的蛊毒被压制下来后,郑以堃一直有在替她调理身体,给她制了药丸,她每天都有在吃,身体也还算稳定。
    除了吃药之外,其他吃穿用度方方面面,自然也都是精细养着,都是按郑以堃的要求来的。
    偶尔秦正威他们这些知情的熟人说起,都说如今千机铁骑养了两个药罐子,一个比一个费钱,身板也一个比一个脆——
    诸葛好歹还嚷嚷要活过二十五岁,可昭华公主这蛊毒要是不解彻底,就只剩下四年命,连十九岁都活不过。
    也就王爷的千机铁骑能经得起耗了,要是换个人,别说两个了,一个都养不起。
    重锐平日没跟她提,但私下里隔三岔五就亲自去问郑以堃。现在她吃的这些药,也只是调理,解药还需要郑以堃继续研制。
    可眼下这情况,调理药所需的药材部分要特殊保存,放在了昀城宣武王府的药库中,短时间内估计是拿不到了。
    郑以堃定期给她把脉调整药方,所以每次制药并不会做太多,她盘算了一下,剩下的这些,要是每天减一下量,撑个大半个月是可以的。
    “给你分出一帕子的热水,还是绰绰有余的。”重锐道,“不占多少,你安心用。”
    “好吧好吧。”谢锦依眨了眨眼,忽然轻快地笑了笑,“重锐,如果我们都只是普通老百姓,是不是也可以这样住在山林里,每天都有好多时间,也不用处理军务。”
    赋税徭役,单单拎出来一样,就能压垮个普通老百姓。可重锐知道她想象的生活是怎样的,也愿意顺着她的想象。
    “对。”他认同地点点头,“我们就能住在山里,整个山头都是我们的。”
    “每天一早,我就先去种田,顺便摘点野果,打个野兔山鸡,然后等到差不多天亮了,就回去给殿下做早饭。”
    谢锦依道:“我们就两个人也吃不完。”
    “吃不完也没关系,”重锐一本正经地说道,“咱们可以圈起来养着,宰一只吃一只,新鲜。”
    谢锦依好奇地说:“那我要做点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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