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没有吧?昨天重锐杀了梁振,还抱着她,应该不会注意到一把扇子吧?
    她有些忐忑,这里离晋国这么远,她武功又不好,天罗扇是一定不能离手的。
    可她攀上金笼底座,进去找了一圈,连毯子都掀开了,也没找到。
    谢锦依有些慌了,莫非扇子发动了,被重锐看见了?
    这该死的荀少琛,害她昨天都出现幻觉了,她满脑子都是复仇,根本没想到其他。
    她忽然又想到,如果重锐发现了那扇子是武器,那肯定会觉得她很危险,觉得她是楚国的奸细,应该会把她看管起来才对,根本不可能还任由她到处乱跑。
    还按照钱丞相的吩咐给她准备早点,重锐怎么可能给奸细这个待遇?
    谢锦依慢慢冷静下来,觉得重锐也有可能是将让人捡起来了,毕竟那扇子看起来很普通,而且又是她的,这里是放珍宝的东西,他想着等她醒来后就还给她。
    她越想越觉得可能,拍拍衣裳准备走人,瞥眼看到金笼旁边是刻着楚国印记的箱子。
    楚国为求联盟,给代表燕国谈判的重锐送礼,送的是“酒色财气”。其中酒是楚国贡酒花间娇,色就是她长公主谢锦依,财是黄金一千两,气是一城掌印。
    那箱子想必装的就是黄金了。
    谢锦依想了想,自己还差点去晋国的路费,这黄金本来就是她的,她干脆在这里拿几锭好了。
    她绕了过去,打开箱子,里面果然一片金灿灿。她本来想拿十个八个的,随手捡起一块,觉得有些沉,最后只拿了两锭,塞进袖子的暗袋里。
    做完这一切后,她又把箱子合上,走出了房间。她刚离开礼物房没多久,就有人来找她,请她回帅帐,说是重锐找她。
    谢锦依有些不大乐意,但人在屋檐下没办法,只好跟着那侍卫往回走。
    此时帅帐中正商议着怎么拒绝楚国的联盟,谢锦依回来的时候,里面的商讨还没结束,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可侍卫已经进去通报了,重锐让她进去,于是她一进去,就跟他的下属们尴尬相视。
    谢锦依看着脚尖,有些郁闷,这重锐是真不把她当回事,当着她的面说不结盟。
    重锐朝她道:“过来把药喝了。”
    她两个脚尖互相顶了顶,小声道:“我待会儿就喝。”
    说不喝的话,这人又得继续说,她干脆拖着好了。
    果然,重锐听见她待会儿喝,没再说什么,见她绕到屏风后,以为她在下属们面前不太好意思。
    金锭坠得衣袖不舒服,谢锦依赶紧爬到榻上,将金锭塞到软枕里面。
    外面还在讨论。
    诸葛川道:“我昨天已经往京中传信,让老陈去搜集梁振欺压民女的证据。”
    重锐道:“梁司空前些年挪用修坝的公款,应该没有填上吧?”
    诸葛川的声音变得有些不肯定:“王爷,这……梁家一倒,南宫家的势就大了,似乎有些太过冒险。”
    重锐不甚在意:“那就是陛下该考虑的问题了。”
    诸葛川沉默了一下,随后笑道:“属下明白,还是王爷思虑周全。”
    刚才不是还在说燕楚结盟的事么?怎么又扯到别的了……谢锦依听得云里雾里,坐在榻上开始犯困。
    在她开始小鸡啄米的时候,外面的人终于散了,重锐拿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汁过来,那苦涩的味道让她一下子就醒了,连忙捏着鼻子挪开,见重锐又走近了些,她抬起手让他停下:“好难闻啊,你别过来。”
    重锐止住了脚步,看着躲得远远的谢锦依:“我不过去,那你过来喝药。”
    谢锦依皱了皱眉头,是真的想不明白了:“你管我这么多做什么啊,你们都不打算结盟了,你不能再留着我了。讲道理,我现在是可以马上走的。”
    重锐乐了:“原来你觉得我是个讲道理的人?”
    谢锦依:“……”
    大意了。
    跟不要脸的人说话,她只能睁眼说瞎话了:“嗯,宣武王最讲道理了。”
    重锐想了想,问道:“你身体不好,郑以堃昨天给你把过脉的。追魂神医郑以堃,听过吗?被无常勾了魂的人,他都能救回来。”
    原来郑以堃这么厉害的吗?谢锦依从前倒是没怎么留意过,但是千机营中确实很多能人,否则千机铁骑也不会让人闻风丧胆。
    重锐见她神色松动,继续道:“他给你开的药调理身体。”
    说着,又往前挪了一步。
    谢锦依只觉得那味道更浓了,脸都白了,道:“还是算了,反正我都要走了,喝一剂也没什么用,我谢谢他,好意心领了。”
    重锐叹了口气,有些无奈。他问道:“那你准备去哪儿?”
    如果谢锦依细心一些,她就会发现,重锐这话问得奇怪——她是楚国公主,除了楚国,她还能去哪儿呢?
    可谢锦依现在心烦意乱,重锐不想跟楚国结盟,她就无法完成跟钱丞相的约定,皇弟也许随时就有危险了。
    她有些泄气道:“跟你又没关系。”
    重锐看着她那气得鼓起来的脸,忽而笑道:“方才有人来告诉我,礼物房里的楚国礼箱,少了两锭黄金。”
    第9章 承诺
    谢锦依的脸一下子就红了,瞪着重锐:“你、你派人跟踪我!”
    少女的瞳仁像繁星下的夜潭,既黑又亮,光芒点点,波光粼粼,因为羞愤而愈发水润,仿佛随时都会溢出泪光。
    重锐怕她真哭了出来,也不敢再笑话她了,只得道:“殿下,这是军营,时刻都有人巡逻的,那房间的东西,也需要每天清点。”
    谢锦依一脸郁闷,那她这也太倒霉了,就刚好撞在清点的时间进去。
    然而,她很快又道:“你们都不要结盟了,这黄金本来就是我的,我拿自己的东西怎么了?”
    说到这里,她才想起自己的天罗扇:“还有,我昨天在你们那儿丢了一把扇子,是不是被你捡起来了?快还我。”
    重锐一脸疑惑道:“什么扇子?”
    谢锦依张了张唇,满脸不高兴,用手比划了一下:“大概这么长的,扇骨是黑色的,扇面是银色半透明的。”
    重锐不甚在意地应了一声,随口道:“是很贵重的扇子?”
    “也、也不是,”谢锦依一时语塞,如果真是被捡到了,看起来根本就是平平无奇,“就是一把普通的扇子。”
    重锐点点头:“那我赔你一把新的,金扇银扇随你挑。”
    谢锦依:“……”
    真是的,谁要你的金扇银扇啊!
    谢锦依抿着唇,一言不发地看着重锐,眼中雾气弥漫。
    重锐:“……”
    他心中暗道一声不好,下一瞬果然就看见谢锦依坐在榻上,抱着膝盖,把脸埋在手臂间,也没什么声音,但是肩膀微微抽动。
    他头皮一阵发麻,知道今天这药是喝不上了,能把人哄回来就不错了。
    他走过去,在她脚边蹲下,叹了口气:“别哭啊,不就是把扇子吗?我让人给你去找还不行吗?”
    他本来还想试试说不见了,那毕竟是荀少琛给的东西,她那么恨他,说不定会觉得不见了也是件好事。
    结果倒好,她对那邪门玩意儿还真是执着。
    谢锦依没理他,他靠得近,能听到压抑的啜泣声,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哄了。
    他就从来没哄过女人。
    上一世他把她逗哭就完事了,也不管其他,等她自己哭完。
    这么一想,他好像挺不是个人的。
    重锐一想到自己上一世对她也不怎么样,觉得有些难过,声音微哑:“殿下,那你说吧,你想怎么样?你说,只要我办得到的,都可以。”
    谢锦依吸了吸鼻子,抽噎了几下,微微抬了抬后,只露出一双眼睛,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声音还带着哭腔:“你不能反悔。”
    重锐“嗯”了一声,甚至都做好了她让他去杀荀少琛的准备了。
    谢锦依眨了眨眼,睫毛上的泪珠往下掉,那眼神湿漉漉的,可怜巴巴,像被淋了雨的小奶猫。
    她小声道:“那你可不可以跟楚国结盟,给我那两锭黄金,帮我把扇子找回来,然后放我走?”
    重锐愣了愣,想不明白她这是准备做什么,也实在是有些好奇了。他这么大的靠山就在她眼前,她直接把想做的事情说出来不就好了吗?
    她坐在榻上,他蹲在地上,比她矮了一个头,身形高大,曲腿弓背时像一只休憩的头狼。
    他歪了歪头,看着她问道:“你一个小姑娘,不回楚国,也不留在燕国,是想去哪里呢?”
    谢锦依道:“我要去晋国。”
    重锐当即就明白过来了。
    按照上一世,他后面就会被列十大罪,墙倒众人推,燕楚两国开战,晋国坐收渔人之利。
    啧,这小丫头……
    谢锦依看着他,有些犹豫地说:“你要是答应我,我就告诉你一个事情。”
    重锐觉得有些好笑:“不是说了吗?你刚才说的我都能办到,又不骗你。”
    “喔,这样。”谢锦依明显松了口气,又认真地看着他,一脸严肃,“重锐,你两年后会被你们皇帝定死罪,你提前做打算吧。”
    重锐:“……”
    行吧,还算有点良心,虽然想奔着她心里最强的晋国去了,但起码临走前还想着给他提示。
    谢锦依见他一脸复杂,似乎是不大信的样子,又道:“你是不是不信?其实你想想啊,你平时做了那么多得罪人的事情,真的挺讨厌的。”
    重锐也知道自己上一世前半生太张狂,但是听着小公主这么说,还是觉得有点不太滋味:“那你很讨厌我?”
    谢锦依愣了愣,道:“也还好。”
    跟楚国那帮人相比,重锐可就一点都不讨厌了。
    她忽然意识到,重锐平时看起来没皮没脸的,但此刻好像是有点不太开心。
    大概也没什么人听到别人说“你挺讨厌”时还很开心吧。
    可她也拉不下脸道歉,只好换个方向继续道:“千机铁骑名号太响,你们皇帝不放心,万一你起了篡位的心思,谁挡得住?就像——”
    她忽然又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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