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东西你们稀罕,于我而言一钱不值。”
    “好!”顾云慕笑,青筋暴露,“我知道了。”
    “你放心,届时我自会助你得偿所愿!”
    车帘落下,顾云庭垂落睫毛,手指抚在她灼热的面庞,车外传来淡声提醒。
    “二郎,这种东西,是宫里传下来的,不是坊间卖的那些寻常货色,无药可解,你要想救她,自己动手就是。”
    .....
    顾云庭从未觉得马车如此敝塞过,没点炭火,连氅衣都不曾披裹,他的手却很烫,落在她脸上,像是烧着了。
    她阖眸打着颤儿,鼻尖都是热汗,后背不知热起几次,一层层的汗珠黏着衣裳,透出女孩的香甜。
    她自行扯落氅衣带子,因为太难受,挣扎着想要寻找利物。
    顾云庭心疼至极,握着她的指尖亲了亲。
    随后找来干净的帕子,擦去手心的血迹,用纱布绑缠起来,正欲去清理另一只手,邵明姮忽然揪住他的衣领,睫毛眨了眨,睁开迷茫的眼睛。
    她看着他,瞳底是一团秋水,如烟似雾的笼着,他的心,就像被扎了一下,想抬身起来,她疼的嘶了声,手指哆嗦着却没有松开。
    “邵小娘子,你忍忍。”
    他安抚着,语气温柔轻缓,说罢,将她的手指一根根剥开,剥到无名指时,她又重新握好。
    两张脸贴的极尽,甚至能嗅到她方才吃过什么。
    炙羊肉,还有上好的秋露白。
    这酒真烈,只这么闻着,人便有些醉。
    “我难受。”
    邵明姮快哭出来,嗓音小猫儿一样软糯恬淡。
    顾云庭也跟着难受,捧起她的脸亲去面上的泪,小声解释:“我给你清理完伤口,否则会发脓感染,乖。”
    邵明姮虽还想扯着他,但因为脑筋不清醒,又没有什么力气,遂被摁在身侧手臂后,便乖乖躺着。
    两个掌心伤口不长,但是很深,几乎要戳到骨头。
    顾云庭难以想象是怎样的决心使她对自己如此狠绝,他处理伤口时,几度手抖的动不了。
    弄完,又用氅衣将人团团包裹住。
    两侧车帘被封好,即便再颠簸也不会透进冷风。
    从猎场到府宅需得走上一个时辰左右,路途有些远,怀里的人不时伸出手来,摸到什么凉湛湛的东西,便贴上不放。
    起初是顾云庭的脸,后来是他冰冷的手指,紧抿的唇。
    再后来,那手便越发不安分,抓着他的衣襟还要得寸进尺,然被顾云庭一把握住手腕,生生束缚进氅衣中。
    那脸红扑扑的,热汗盈盈,唇微张,急促的呼吸一点点打湿他的面孔,他咽了咽喉咙,强行挪开视线。
    “还要多久。”
    长荣看了眼前头,赶忙回答:“一刻钟左右。”
    “赶快一点。”
    “是!”
    马车又是一阵剧烈颠簸,车内的人险些跌落下去,顾云庭紧紧抱着他,抬腿蹬住对面案脚,稳住身形。
    氅衣内的人动作变轻,就连呼吸也跟着微弱起来。
    只一张小脸依旧灼热,此时已经没有汗水,是有些干烫,像桃子从内烤焦了,蜜汁无法流出,膨胀的快要裂开。
    “邵小娘子,醒醒。”
    他怕她睡着,用力摇晃着,唤她。
    邵明姮喉咙发出微弱的“嗯”声,长睫投下乌黑的影子,胸口几乎看不出起伏,她的手指蜷缩着,偶尔动弹一下。
    能看出她仍在想要努力睁眼,睫毛不时忽闪着,方抬起来,又重重落下。
    顾云庭闭了闭眼,抱着她放在自己膝上,使其上半身靠在自己怀中,腾出一只手来,犹豫了片刻。
    听见一声极浅的痛/吟:“难受,我..热”
    他深吸一口气,抬手拂起她的裙衫,手指覆在绸带处,轻轻抽解开。
    冰凉如寒潭的水。
    没入无尽的深渊。
    作者有话说:
    来啦,我觉得今天晚上应该还能有一更,试试?
    第79章
    ◎顾维璟被推了出去◎
    层层密裹, 柔软如脂。
    细长的手指骨节分明,却在此时难以克制的发颤。
    指腹凝霜露,寸寸难舍离。
    外面似乎下起雪来, 细碎的落雪声一点一点砸在车顶,像是盐粒子唰唰撒落。
    马车停在宽敞的庭院,骏马打了个响鼻,热气腾腾的白雾漫开,长荣牵着缰绳,稳住马后又去取来脚凳。
    “郎君,到了。”
    他撑开伞,举到车帘前候着。
    车内没有声音。
    长荣竖起耳朵, 试探着叫他:“郎君?”
    “等等。”
    嗓音暗哑,挟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晦涩。
    车内,顾云庭的腮连着耳根红透, 那股子燥意洇染进喉咙, 他的右手仿佛还有她的香气, 脑中亦全是她方才唇红齿白的明媚模样。
    取出巾帕,慢慢将手指擦拭干净。
    低头, 将氅衣重新整理好, 雪白绒毛包裹着素净的小脸, 此时已褪去红晕, 恢复往日细瓷般的光泽,她累极了,就那么一动不动躺着。
    顾云庭抱她下车时, 腿一软, 长荣连忙搀住。
    伞面不时有雪落声, 他抬头看了眼, 唇角微微上翘。
    ...
    “郎君,你脖颈流血了。”罗袖收拾完床褥,一扭头,看见顾云庭狭长的伤痕,血珠还在往外渗。
    顾云庭抬手抹了把,手指拿到面前不经意扫过,道:“不妨事。”
    他弯腰看着昏睡过去的人,伸手将那被角重新掖了掖,目光缱绻温柔,便盯在那眉眼处发呆。
    罗袖去倒了醒酒茶,顾云庭接过来悉数喝完,喉咙还是有点疼:“罗袖,上回交给你的账簿都要仔细盘查,那些庄子田产地契什么的,记住我和你说过的话,且先保管妥当,之后...”
    他握着邵明姮的手,声音压低:“之后我与她安顿下来,会想法子同你联系。”
    罗袖知晓顾云庭心意已决,便只好点头:“奴婢和云轻她们几个一定守好郎君的家,等您和姮姑娘回来。”
    桌上搁着凉好的人参清心汤,罗袖欲去喂给邵明姮,顾云庭顺手接下,淡声道:“我来吧。”
    罗袖从未见过他这般细心,温和,举手投足都小心翼翼,吹凉了贴在唇边试好温度,这才送到她嘴中,怕她呛到,左手搁了碗,扶着她后脑起来些,汤水沿着唇角渡进去,几乎一点都洒不出来。
    “姮姑娘一定会明白郎君用心的。”
    顾云庭难得弯起眉眼,其实他的长相着实俊俏,平素里冷着脸有种疏离感,乍然一笑,便犹如春暖花开。
    罗袖暗暗感叹,随后又去与长荣说了那道伤口,长荣很快背着药箱进来。
    谁都不敢问这伤口是怎么来的。
    处理完,用纱布稍微缠了下。
    “郎君,带回来的那个人,该怎么处置。”
    顾云庭这才想起来,是了,还有窦玄,金陵通判之子,曾与邵小娘子相见过的,听闻邵怀安很是中意他,有心想让他做邵家女婿。
    顾云庭没有当场杀了他,是因为那时他气息不稳地跪在地上,双手抠着毡垫,却还能忍住不碰邵明姮。
    但他即便没有触碰,眼睛也看到了。
    顾云庭站起身来,眼神恢复冷寂。
    “他在哪?”
    “在柴房里。”
    雪大如席,短短片刻光景地面便白了一层。
    顾云庭穿上厚实的狐裘大氅,戴好兜帽,沿着抄手游廊往西侧走去。
    站在门外,便能听到窦玄隐忍的低呼。
    推门进去,他背靠着廊柱,双手反绑在上面,因为太过煎熬,他额间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听见动静,眼皮使劲睁了睁,也看不清来人是谁,只觉温热的气流胡乱冲撞,他咬破舌尖,以此来保持清醒。
    顾云庭居高临下看着,末了,转头冲长荣递了个眼神。
    长荣拎着一桶冰水进来,托底抱在怀里,而后朝窦玄头顶哗啦一下,冰水立时浇透衣裳。
    窦玄打了个冷颤,血液好似回流冷凝。
    “再去打一桶过来。”
    如是重复了三次,窦玄苍白的脸上满是疲惫,虚脱了一样靠在廊柱微闭眼皮。
    “给他松开绳子。”
    顾云庭吩咐完,顺势坐在一旁的圈椅上,冷眸幽幽,打量窦玄的反应,他爬起来,浑身上下水淋淋的,上下唇打颤,但得体的教养让他依旧能保持端庄仪态,只是样子狼狈些,气度仍在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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