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灵酝酿了许久,终是没能憋住,“你哥去哪了?”
    当初邵怀安被抓后,她急的冒火,跑到爹娘面前求他们相助,非但没有用,反被他们给关了起来,一连数日,等放出后,母亲才悄悄告诉她,邵怀安没死,被人救了。
    “是二表哥救出来的人吧?”刘灵神秘兮兮附在她耳上,“我娘说,多半是二表哥干的,她不叫我乱问,但我想既是二表哥救的,那他肯定知道你哥在哪,他没告诉你吗?”
    提到这儿,邵明姮心里堵滞:“没有。”
    “他为什么不告诉你?”刘灵惊讶,正要再说话,便见褚明旭迎面走来。
    “明姮姐姐,县主。”
    “你也来了。”
    前段时间,褚文景褚老先生从旧友处辗转得知褚明旭作为,当即驱车赶往京城确认,谁知那么巧,堪堪被他堵到褚明旭在公主车上胡闹,当时便一口气没上来,直直撅了过去。
    后来萧吉玉把人抬到公主府,喂了参汤才苏醒过来。
    其后的情形,便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
    邵明姮只知,后来褚老先生返回徐州,将书院关了,据说如今呈隐遁状态,闭门谁也不肯相见。
    当着众人面,邵明姮自然没有提到褚文景老先生,只是看褚明旭神色如常,目光坚毅,便知他对大长公主心意笃定。
    寒暄了少顷,临走褚明旭起身,往她手里塞了个东西。
    邵明姮面不改色收到袖中,方才明白这场菊花宴的真正目的。
    刘灵还在念叨怎么撬开二表哥的嘴,邵明姮却是半句话都听不进去,敷衍了几句,便以身体不适为由,匆匆辞别。
    待坐在车内,她才敢打开纸条。
    看完后只觉心潮涌动,久久不能平复呼吸,她赶忙烧了纸,靠在车壁上阖眸思忖。
    她不知是不是巧合,还是顾云庭已经发现父亲的藏匿之地,因为他同样将哥哥送去了河阳县。
    马车颠簸,她的思绪渐渐捋顺。
    应当没有,若是他一早发现了父亲踪迹,那便不会将哥哥藏在另一处院子。
    只能用巧合来解释了。
    顾云庭为何将哥哥藏在河阳县?
    邵明姮拧眉苦思,莫非同自己一个想法,借住河运送其离开,但他答应过自己,会让她见到哥哥。
    她忽然坐直身体。
    顾云庭还说过一句话,等他忙完,到时她想去哪里都可以。
    难道他是想和自己一同离开?!
    邵明姮被这个想法惊出一身冷汗。
    小厨房里,炊烟袅袅。
    顾云庭站在房内,正与冯妈妈商量菜式。
    听到脚步声,扭头,“怎么回来这么早?”
    他走出门,眉眼沁着薄薄的水雾,就那么专注的望向她。
    邵明姮看他漆黑瞳仁里的深邃,只看了少顷便忙避开视线,侧身轻声道:“有些头疼,便先回来了。”
    “怎么了?”
    说着,他很是自然地握住她的手,而后额头贴上来,落在她柔软的额间。
    就像一阵风,挟着微醺,邵明姮怔了下,抽出手来。
    “我回屋睡了,夜里别做我的饭了。”
    纤细的身影越走越走,拐过院门,那抹绯色消失在枯黄的枝叶后。
    “她今日都见了谁?”顾云庭扭头,面上温情不复,眸眼冷冷似冰。
    作者有话说:
    来晚啦!
    第75章
    ◎你并非对我一点心动都没有◎
    月光透过窗棂撒了一层薄纱, 如流水一般倾泻而下。
    邵明姮定定看着窗边的花囊,兰叶每日都会进来更换花束,今日是一团澄黄金丝菊, 大朵大朵的花开到葳蕤茂盛,远远看去,就像一层云,菊花的香气很淡,清雅沁脾。
    她有点睡不着,脑子里全是顾云庭看她的样子。
    若说先前没有当真,此时她不得不去相信,顾云庭对她的确起了某种难以言说的情感, 不管这情感的最深处是喜欢还是出于偏执的占有欲,以他凉薄的性情,若真的想要同她远走, 那便是动了真格。
    她睁着圆圆的眼睛, 平躺起来望向帐顶。
    她没有如此细致的想过一个人, 确切来说,她不认为自己需要深入去了解他, 因为从见他的第一面起, 两人的关系已然分明, 交换所有, 各取所需。
    即便在最亲密的时候,她也牢牢记得,不曾恍惚和迷失。
    他把对高宛宁的爱转嫁到自己身上, 一面享受一面自欺欺人, 用对她的好和迁就来证明对高宛宁爱的深沉执着, 他甚至蒙上她的眼睛, 拒绝承认那不是高宛宁。
    如此执拗的喜欢过,那道刺便真的能随着高宛宁的离开而拔除干净?是不是因为失望所以从她这儿找到寄托?还是骨子里的自以为是,越是得不到便越想得到?
    邵明姮翻了个身,蜷缩成小小一团。
    她看不清他,觉得很麻烦也很累,但心里难免波动起来,说不清是一种怎样复杂和焦虑的情绪。
    门外传来脚步声,她瞪大眼睛,以为是前几日发现的黑影,她飞快地坐起来,从高几上抽出掸子赤着脚便冲了过去。
    一把拉开门,二话不说朝着那人劈头盖脸打去。
    那人躲避不及,只能抬手挡住,左臂发出清脆的击骨声。
    却没有反抗,硬生生挨了几抽,沉闷的呻/吟声从他喉咙里溢出。
    邵明姮只觉得声音有点耳熟,却不敢大意,手上不停,眼睛也眯起来观察,便见他忽然反手一握,攥住掸子尽头,刚要把邵明姮拉到跟前。
    邵明姮尖叫起来:“来人,来人,有贼!”
    也只片刻光景,秦翀和关山自屋檐一跃而下,各持兵器冲到廊庑,长荣窜的很快,手里还拎着没来得及穿好的鞋。
    乌泱泱的戍卫陆续赶到,场面甚是壮观。
    邵明姮趁他停手,一巴掌直直打了过去。
    响声回荡在院中,灯火燃起来,通明如白昼一般。
    然后大家便都看见那张郁沉肃冷的脸,还有腮上通红的五个手指印子。
    邵明姮吓了一跳,待反应过来,小脸一阵白一阵青,颇为不自在地往后退了一步,动了动唇,尴尬问道:“顾大人,怎么会是你?”
    众人一声不吭,唯有火把呼呼燃烧的声音混着彼此砰砰狂乱的心跳,一声一声砸击着神经。
    腕上一紧,顾云庭攥住邵明姮的左手拉着走进屋里。
    “咣当”一声,门从内合上。
    吸气声此起彼伏。
    关山使了个眼色,众人蹑手蹑脚退出院去。
    一进门,顾云庭便松了邵明姮的手,面色隐忍着疼痛坐在桌前。
    邵明姮有些忐忑,赶忙找来火折子点了灯,挪到他面前,一看到那白皙面庞上突兀的指印,她忍不住把手背在身后。
    “我不知道是你,我以为是坏人。”
    顾云庭抬眸,太阳穴处的青筋微微鼓跳,也不知疼多点还是恼怒多点,他咽了咽喉咙,开口:“除非那坏人想寻死,否则断不敢也不能跳进来。”
    “我总觉得还有个人住在这儿,而且他来过我门外,所以...”邵明姮思量着说辞,如何都圆不过去,索性自暴自弃,“我错了,你可以打回来。”
    她转身取来掸子,放在他面前,然后伸出双臂。
    烛光摇曳,将她的小脸映照的朦胧婉约。
    顾云庭瞧着她,心里头的窝火一点点浇灭,垂了眼皮,淡声道:“我打你做什么。”
    邵明姮去取伤药,取来便放在桌上。
    两人大眼瞪小眼。
    顾云庭艰难的动了胳膊,随后仰起头来将领口挪到她的勉强:“那便有劳邵小娘子了。”
    邵明姮愣住:“我去叫长荣过来吧。”
    顾云庭没说话,只闭着眼等。
    邵明姮只好小心翼翼伸过手,将领口解开,他身上的药味难以避免的传来,她屏住呼吸,绕到他身后去,将外衣褪下,里面还有一件中衣,到底宽松,不用继续再脱。
    她弯腰低头,从袖口开始往上挽,挽到肘弯处,那些抽打的痕迹清晰可见,她耳朵一热,也知道自己是用了十足的力气,每一道都抽的通红泛紫。
    上臂无论如何都挽不过去了,邵明姮瞟他一眼,去小柜里翻出剪子,沿着手肘处向上剪开。
    上面还好些,只两道伤痕,不过瞧着也是触目惊心。
    冰凉的药膏涂在上面,屋内气氛着实古怪压抑,邵明姮低着头,边涂边说道:“幸好大人没抬右臂,否则得有好几日不能批阅公文了。”
    顾云庭没回话。
    邵明姮硬着头皮涂完,不得不正视他的脸。
    左颊的指印子,便是再好的伤药明日都不会痊愈,要消下去,怎么也得要两日光景。
    她颤了颤手,还有些发麻。
    “我对不住你。”邵明姮手指触到他的脸,忍不住小声说道,“明儿多傅两层粉吧,别叫人瞧出来。”
    涂完后,邵明姮站到一旁,等他离开。
    顾云庭却没有走的意思,一直坐在圆凳上,手臂搭着桌沿,冷冷清清的寡淡模样。
    “邵小娘子,等第一场雪落下,我们一起离开京城,可好?”
    不啻于晴天一声霹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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