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许友仁的医院。”陆屿清回握着她的手。
    周喜深吸一口气,大步急切的往前走,她是怕,可怕也没用,只管往前冲。
    陆屿清没拦着她,只是陪着她一起。
    两个人很快就到达了医院,周喜冲到医院前台。
    “许友仁在哪里?”
    护士被双眼发红的周喜给吓到,结结巴巴的,伸手指了一下。
    周喜拐弯就冲了过去,一脚把挂着副院长牌子的办公室踹开,随手拎起来旁边的椅子就直接砸在了许友仁的头上,一套动作没有一丝停顿。
    陆屿清在后面把办公室的门关上,今天周喜无论做什么,他都会保住。
    许友仁压根就没来得及躲闪,硬生生的挨了这一下,耳朵被椅子上的螺丝刮到,顿时鲜血直流,耳朵甚至都掉了一半,他伸手捂住自己的耳朵,疼的咬牙切齿。
    “周喜,你是疯了吗?”
    程其右的妻妹,他知道,在外交部工作,要不是周家没有任何缺点,他早就先拿周家开刀了。
    周喜手狠狠的抓着椅子,就这么冷冷的看着他,“对,我疯了。”她看全部人都疯了。
    许友仁看着跟进来的陆屿清,很是急切,“你不快点拦着她。”
    陆屿清站着不动,只是目光深深的看着他。
    周喜拿着椅子又砸了好几下,一直到许友仁在地上起不来。
    陆屿清才上前拦下周喜,拿下来她手里的椅子。
    “为这种烂人赔上你的前程,不值得,周喜。”
    周喜喘着气,把凳子放下。
    许友仁的背部已经有些血肉模糊。
    外面围满了医生跟护士,只是没人敢进来,不认识周喜,但都认识陆屿清,他爷爷的身份大家都知道,所以也没人敢拦着。
    周喜看着他,“许友仁,我有一天让你血债血偿。”她说完才跌跌撞撞的从办公室里出去。
    外面围着的人也都看了过去,到他们都离开,护士跟医生才敢进去。
    周喜跟陆屿清认领了谢雅慧的尸体。
    省城。
    程其右被停职调查,周繁因为出身没问题,又加上陈丽华在其中说话,才没被牵连。
    周喜领完尸体之后才打了电话到省城医院。
    陈丽华接的,“你说什么?”她满是震惊,甚至扶着桌子后退了一步,“你等一下,我去找周繁过来,程其右现在被调查关了起来,恐怕回不了首都。”
    周喜想到了,现在不就是这样吗?外交部能把自己保下来,最好的说法就是出身好,没人比得上她的出身,三代贫农,又加上自己这两年一直能在外交部工作,不然她也会到江西改造,她已经冷静下来了。
    “我姐还好吗?”
    陈丽华深吸一口气,“她还好,就是人比较憔悴。”她说完把电话放下,然后过去叫了周繁过来。
    程宁期就在护士站,他很乖,不吵不闹的,已经识了很多字,看书能看好久,看到他妈妈急匆匆的进了办公室,他又低下头,只是眉头紧皱。
    周繁听到电话就扶着桌子哭了起来,事情到底还是来到这一步,当初外公去世,她让自己带着宁期回来,那会就隐隐不对,她擦了擦眼泪,让自己镇定起来。
    “周喜,听姐说,麻烦你跟陆同志,把我妈的尸体火葬,安葬好,我跟其右恐怕回不去。”
    周喜闷声嗯了下,“姐,你照顾好自己,保重。”
    周繁知道,她把电话挂了,走出办公室的门呆愣了一会,就去找了陈丽华。
    “陈姨,我想请假。”
    陈丽华皱着眉头看着周繁,“这段时间按理来说你不能离开医院的。”能保下她就很不容易了,“你想要几天时间?”
    周繁算了算时间,“五天。”
    陈丽华点点头,“好,去吧,我替你挡着。”
    周繁伸手抱了她一下,立刻到更衣室把衣服换好,又到护士站抱走程宁期。
    程宁期黑白分明的眼神里看着他妈妈哭肿的眼睛,“妈妈,我们去哪?”
    周繁想起来去世的婆婆,抱着孩子,忍着所有的痛意,“妈妈带你去个安全的地方,宁期,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要记得爸爸妈妈都是最爱你的,知道吗?”
    程宁期嗯了一声,伸出来胳膊抱着周繁的脖子,把脑袋埋进她的脖颈处,“可是妈妈,我不想跟你分开。”
    周繁没再多说,只是摸摸他的头,穿过马路回到附属医院的家属楼的家里,她把程宁期放下,随手拿起来一个包,到卧室的柜子里收拾了程宁期的衣服,鞋子,还有他喜欢的画板,拉上拉链,站在房间里愣住了一些,又看向抽屉,如果那些人一旦来到家里,很多东西都会保不住。
    她打开抽屉,看着那个古朴的盒子,一把抓起来放进了包里,然后提着包牵着程宁期。
    “宁期,妈妈把你送到姥姥家,虽然你还没去过那里,但那里有姥姥姥爷,还有舅舅舅妈,表哥表姐,你在哪里等着爸爸妈妈把事情办好,我们就去接你回来,好不好?”
    程宁期从小到大都很乖,从来都没有过什么事情。
    “妈妈,我不想去,我想陪着你们,你们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他执拗的看着周繁。
    周繁鼻头发酸,伸手紧紧的抱着孩子,“你乖,爸爸妈妈会很快就去接你的,你还没见过姥姥姥爷吧,你当年刚刚出生的时候,他们还来看过你呢。”只是这几年总是因为各种事情没回去过,她是不孝的,现在遇到困难又要依靠父母。
    周繁带着程宁期赶到火车站,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前脚刚刚出家门,家里就被人一脚踹开,开始到处翻了起来,她在火车站买了时间最早一趟的。
    程宁期心里有种不安感,他伸出小手紧紧地抓着妈妈的衣服。
    “妈妈,爸爸没事吧?”
    周繁伸手摸摸他的脑袋,“没事的,爸爸是多么厉害的人,你要相信他啊。”
    程宁期看着火车外面疾驰而过高大树木,他不知道,虽然爸爸是最厉害的人,但依旧担心。
    火车到达市里,又倒了大巴车回到河山沟的县城,这会天都已经黑透了,到达公社,周繁看着这熟悉的一切,她已经好几年没回来过,工作忙,谢老爷子的身体也一直不好,为了顾及老人,所以每年都会回首都,而给这个家的也只有寄钱寄票。
    周繁牵着他的手,“走吧,我们马上就到家了。”他们马不停蹄的走了一天,滴水未进。
    程宁期嘴唇十分干,但他没说话,任由妈妈牵着他的手。
    田耽把家里的事情安顿好,前两天通过周场的介绍信,把向燃送上了去部队的车,家里算是安稳下来。
    堂屋里的煤油灯并不亮,人脸上的表情都看不清楚。
    余秀敏刚刚把厨房收拾干净,虽然外面说是热火朝天的,但河山沟其实除了他们家学生受到了影响,其他的都没有什么,大家伙也还是早早起床去上工干活,挣工分。
    田耽在堂屋里纳鞋底,家里孩子多,周源都已经十岁了,才上到小学几年级,这下子初中高中都全部停课,他这个小学生自然也就彻底没事了。
    周源在跟周温下棋,虽然每回都是周源输,但他愈战愈勇,一点都不怕失败。
    “妹妹,我觉得这次你肯定要输。”
    周温抬头看他一眼,落下一枚白子。
    周源眉头皱的立刻就跟拧麻花一样,然后想了好一会,干脆放弃,“妹妹,你就不能让着我吗?”
    周温笑了起来,站在一旁的周实也是,虽然没有明显笑,但依旧看的出来眼里的笑意。
    周源捏捏他胖胖的脸蛋,“你笑什么呢?嗯,小屁孩。”
    周实跟周温一样,不喜欢别人捏自己的脸蛋。
    田耽这边刚刚抬头看见,赶紧念叨,“周源,你又捏周实脸,不知道这么捏,小孩容易流口水吗?”
    周源赶紧松开自己的手,又咬咬牙,“妹妹,我们再下一盘吧。”他还就不信了。
    周温闲着也没事,赶紧把棋子捡好。
    余秀敏从厨房里出来倒刷锅水,准备给鸭子拌饲料吃,但隐约看到门口有个人影,她略皱着眉头,身体没过去,只是大声问了一句。
    “是谁?”
    周繁带着程宁期到了家门口,又迟疑起来,在门口徘徊了好久,她不想让爹娘替自己操心,她自己怎么样都行,但是宁期还小,真的被发配到哪里去,她不忍心带着孩子受苦,听到大嫂的声音,她才鼓足了勇气。
    “大嫂,是我。”
    余秀敏听见声音立刻把手里的盆子放下,小跑着到门口开门。
    “周繁,你咋这个时候回来了?”她边说边拉着人进来,又把门关上。
    周洪山在写写算算,果树去年算是结果第一年,今年是第二年,也不知道像隔壁县的罐头厂他们啥时候能开的起来,厂子需要的钱太多,机器,还有工人的工资,吴主任肯定不会批的,他刚刚把笔放下,就抬头看向外面。
    “我怎么听见外面有动静啊?”
    田耽刚刚在专注纳鞋底倒是没注意。
    余秀敏知道周繁现在这会带着孩子回来,恐怕是遇到难事,她眉头紧皱。
    “爹,娘,周繁带着宁期回来了。”
    田耽一根针直接扎破了手指,只是捏了一下伤口就放下了针线筐站起来。
    周洪山也是,账本都没来得及收。
    周源跟周温对视一眼,也没下棋。
    周繁牵着程宁期这会才进到堂屋里,抬头看着屋里的人。
    “爹,娘,我,我回来了。”
    田耽看着周繁整个人十分憔悴,心里大概就猜了个大概,拉着她的手,“是程家不好了?”
    周繁点头,“嗯,我婆婆在首都自杀了。”她已经意识到事情有多严重。
    田耽跟周洪山震惊的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怎么会呢?不是说有陆家护着吗?”周喜之前来信说过,程家不会有很大事情,有交好的陆家说话,所以她也没有太担心,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
    周繁没有再解释,事情就已经这样,“其右被拘禁调查,我因为出身还好,能自由活动,娘,我这次回来,是想求您事情。”她说完就直接跪在了地上。
    余秀敏看见想上前赶紧把人扶起来,但看看爹娘也没说话。
    向阳本来是在隔壁屋里算队里这半年的账本,听到动静也赶紧过来,正巧就碰上。
    周繁拉着程宁期的小手,“来,给姥姥姥爷跪下。”
    程宁期也跪了下来。
    周繁看着她爹娘,“我想把宁期托付给爹娘,现在情况变化很复杂,如果有一天我跟其右没办法回来,希望爹娘能够把宁期抚养长大。”
    田耽吸了吸鼻子,叹了一声气,“周繁,跟程其右离婚,你带着孩子跟他划清关系,你会没事的,在河山沟陪着孩子,行吗?”
    周繁捏了捏手指,重重的一个头磕在了地上,“娘,女儿不孝,我得陪着程其右,他已经没有亲人了,只有我。”她大颗大颗的泪珠砸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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