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哪里知道,今天的希望落空仅仅只是一个开头。
    自这天起,每当他上完骑射课回来,就会去四所和五所门口晃悠一圈,问问六阿哥在不在。
    守门太监被问的次数多了,看见他就形成条件反射,不用问就回答:
    “六阿哥不在,被太子殿下请去毓庆宫了。”
    “六阿哥不在,被万岁爷请去乾清宫了。”
    “六阿哥不在,不久前太子殿下亲自过来,和六阿哥一起去慈宁宫了。”
    一连几天,天天如此。
    再问问胤祚离开的具体时间,对方卡着骑射课的下课时间来叫。
    胤禛哪还能不明白?
    这就是宣战啊!
    他仿佛看到太子隔着无形的空间对他说:你住隔壁近水楼台又怎么样?孤照样能大老远地把六弟带走!
    泥菩萨还有脾气呢,不愿意任人揉捏。
    胤禛被康熙和太子这一手联合纵横打得小脾气爆了,决定反击回去。
    他衡量了一下己方战力和对方战力,对方一个皇帝一个太子,一般人绝对不敢站在他这边,但也有例外可寻。
    太皇太后有足够的战斗力,还能凭借长辈的身份压一压过于幼稚的孙子和曾孙,无奈他和这一位不太熟,不好意思找上门去为这事告状。
    再者,据他所知,太皇太后最看重爱重的是嫡子,是储君,万一她无条件站在太子那边,他一过去不止是打草惊蛇,还可能一败涂地。
    大阿哥和太子不对付,日常对太子横眉竖眼、阴阳怪气,可以算作一点战力,如果激将法用得好,兴许能爆发出两倍或者三倍的战斗力。
    前提是:不能让他对上汗阿玛,否则就是小鸡仔对上老母鸡。
    德妃是六弟的亲额娘,只要这件事没伤到六弟,插手的可能性极小,何况他们之间不熟,德妃没道理帮他。
    那就只剩额娘一个人了。
    可是额娘最近的肚子大了起来,怀孕很是辛苦,他真的要拿这件事去麻烦额娘吗?
    胤禛不禁犹豫起来。
    苏培盛就见主子一会儿踌躇满志,一会儿游移不定,像是在进行什么艰难的抉择。
    他自小跟在四阿哥身边,伺候得好等日后四阿哥出宫建府才能跟着出去,必然全心全意为主子考虑。
    “主子是有什么烦心事吗?”苏培盛小心发问。
    “苏培盛。”胤禛咬着唇,不确定这种事能不能和贴身太监说,可除了苏培盛,他似乎也没几个能够商量的人。
    哈哈珠子回到三所就轮流排队去玩他的滑板车了,指望不上,还不如苏培盛呢。
    至少苏培盛背后没人,只能攀附于他,会全心全意为他出主意。
    苏培盛垂首:“主子请吩咐。”
    “我已经好些日子没有见到六弟了,汗阿玛和太子一直用各种借口把六弟叫走,晚上不是在乾清宫就是毓庆宫留宿,没有回来。”剩余的话胤禛没有说,只是用一双会说话的眼睛望着他:你知道该怎么办吗?
    苏培盛:“……”
    很久很久以前,他以为跟了四阿哥,每天的日常就是:照顾阿哥、陪伴阿哥,防备阿哥身边随时随地会出现的危险,什么刺客、暗箭、下毒,运气不好还得跟着阿哥去战场上出生入死、马革裹尸。
    谁知道现在的日常只出现前面两样,阿哥们针锋相对是为了争六阿哥的宠,和本应该成为争宠目标的万岁爷没有半文钱的关系。
    他更多的是陪主子奔赴在寻找六阿哥的路上,现在还要兼职心理辅导,为疑似失宠即将争宠的四阿哥出谋划策。
    整一个从贴身太监变成了谋士,还是身兼二职月例不变的免费打工人,老社畜了。
    苏培盛心中疲惫,又不得不出谋划策:“或许您可以在五所给六阿哥留一个消息,让他等等您?”
    有道理!
    胤禛的眼微微睁大,他每天都是下课回来直接去找六弟,怎么从没想过给六弟留消息呢?
    是因为守门太监过于配合,每次都告知他想要知道的消息吗?
    还是因为住得太近,隔壁有什么动静都能听到,反而认为没有留消息的必要呢?
    得改!胤禛吸取教训,让苏培盛去五所传个话。
    六弟听到消息,肯定会等他回来,这波稳了!
    四阿哥放心入睡,睡前还迷迷糊糊地想:明天穿兔子睡衣陪六弟睡吧?再不穿,怕是六弟的心里只有穿兔子睡衣的太子了。
    第二天,同一时间,他兴冲冲赶到五所门口,笑容还在脸上,就听守门太监说:“六阿哥不在,万岁爷亲自过来,把六阿哥抗走的。”
    胤禛:“……”
    这个“抗”字意义丰富,足以说明六弟离开时的不情愿,以及汗阿玛带走六弟的手段粗暴。
    这一晚,四阿哥穿着兔子睡衣盘腿坐在床上,摸着毛茸茸软绵绵的触感,有些担心这个冬天过去前还能不能和六弟一起睡一回。
    果然,他的担心是有道理的。
    翌日,守门太监远远看到他过来就露出些许同情之色,显然通过多日以来的交锋,明白这些天康熙、太子、四阿哥究竟在做些什么。
    “六阿哥是被万岁爷夹在咯吱窝里带走的。”
    胤禛:“……”
    再这么下去,除非他逃课回来找六弟,否则怕是真的住在隔壁都见不到面,堪称离谱。
    四阿哥不再犹豫,转身跑去承乾宫。
    到了那才知道皇贵妃在隔壁永和宫,这阵子都是在那边吃过晚膳溜达几圈,几乎到了就寝时间前才回来的。
    虚岁五岁的四阿哥默默蹲下,心疼地抱住自己,他怎么忽然就成了一个爹不疼、娘不爱、兄长针对、弟弟不宠的人了?
    他在承乾宫等了许久,坚持不让人去永和宫叫皇贵妃。
    直到皇贵妃在隔壁待爽了,眼见时间不早,准备回来睡觉,才发现儿子一个人躲在屋子里,团巴团巴,即将自闭。
    皇贵妃:?
    胤禛来了,也不派人去叫她的吗?
    她退出去小声询问,得知儿子早早到来就是不让人去永和宫通报,又见儿子像是在生气的样子,点了点下巴,大约明白什么。
    德妃不放心胤祚小小年纪搬去乾西五所,经常派人过去打听消息,就怕儿子在那过得不好。
    而她日常蹲在永和宫,知道康熙太子和胤禛最近在玩“抢胤祚”的游戏,听八卦的时候哈哈大笑,还跟德妃一起偷偷吐槽皇上忒幼稚。
    等看到胤禛因为没抢到弟弟气闷不已地跑来找额娘求助,皇贵妃心里还是有些高兴的。
    这才是孩子嘛。
    有什么事不想着找家长,一个人在那埋头使什么劲?
    “胤禛。”皇贵妃挺着肚子进去。
    四阿哥连忙过去搀扶皇贵妃入座,小手轻轻抚着皇贵妃凸出的肚子,“额娘,妹妹今天乖吗?”
    皇贵妃这一胎肚子滚圆,又喜欢吃辣,前期辛苦一些,后期基本没烦恼,省心得很,有经验的都说是个公主,风言风语传得胤禛都知道了。
    说得多了,又听在这方面很有经验的太医说是公主的可能性比较大,皇贵妃也信了。
    想着六阿哥身边都是兄弟,没有姐妹,生一个妹妹出来或许还能看到很多新鲜事,自己都期待生个公主,便早早地让胤禛喊起了妹妹。
    “很乖,胤禛呢?今天乖吗?”
    四阿哥下意识点头,跟着又摇头,“额娘,胤禛不乖。”
    皇贵妃:“怎么不乖了?”
    “儿子好久没见六弟,找上门没用,留消息没用,不敢去乾清宫和毓庆宫堵人,今天听说六弟又被汗阿玛强行带走,我就直接跑来找额娘了。”四阿哥羞红了脸,颇有一种在外面吵架没赢回来找家长搬救兵的羞耻感。
    听到这里,皇贵妃就知道胤禛这一回是真的没辙了,忍不住摸摸小脑袋,安抚道:“胤禛不怕,弟弟被抢,你肯定不高兴,这算不上不乖。”
    胤禛问:“如果是额娘,额娘会不高兴吗?”
    “如果是额娘心爱的弟弟被抢了……”皇贵妃的拳头在胤禛面前一点点地收紧,笑容阴森森的,颇有一副要出去干架的气势,“现在已经这样了,你懂吗?”
    懂!
    四阿哥慌忙点着小脑袋,包住皇贵妃的拳头藏起来,他可不敢和汗阿玛太子干架,这样的小身板也干不过。
    “额娘,儿子要怎么做,才能把六弟抢回来呢?”
    皇贵妃摸着下巴,认真思考,还真想出了个好主意:“他们都跑到你的地盘来抢弟弟了,你为什么不能跑去他们的地盘抢?这叫来而不往非礼也。”
    胤禛:“……”这话是这个意思吗?
    “额娘,那是乾清宫和毓庆宫,儿子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是皇帝和太子的寝宫又怎么样?那也是你的汗阿玛和哥哥。”皇贵妃撺掇着,“忘记六阿哥是怎么做的了?”
    同样是康熙的儿子,太子的弟弟,有些事六阿哥能做,四阿哥自然也是能的。
    只要把握好分寸,康熙和太子不会计较。
    这要是军政大事,自然不能强闯皇帝和太子的寝宫,但涉及争抢儿子/弟弟,就成了皇家的私事,旁人一听也只是会心一笑的程度,并不会在意。
    皇贵妃把四阿哥叫到身边谆谆教导,言语间都在暗示:你六弟那么喜欢你,这些天又因为你留了消息却没等到他,心里必然愧疚着,你要是到乾清宫或者毓庆宫门口堵人,会有很大几率成功。
    最终,胤禛将信将疑地走了。
    等屋里没人了,皇贵妃抱着肚子哈哈大笑,沛儿无奈道:“主子,您这不就在拱火吗?”
    “拱火有什么问题?”皇贵妃摆摆手,浑不在意,“就是普通父子兄弟之间的玩笑罢了,表哥和太子都不会在意的。”
    沛儿心说:那两位要是真的不在意,抢六阿哥的游戏还会进行到这个地步吗?
    皇贵妃笑完以后吩咐小福贵:“这两天多盯着四阿哥和六阿哥那边一点,有消息第一时间回来禀报。”
    她要吃热腾腾的一手瓜!
    这一晚,四阿哥抱着穿着兔子睡衣的自己,在床上翻来滚去,因着师傅教导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还是对额娘提出的建议有些犹豫。
    第二天,守门太监说:“万岁爷把六阿哥抱走了。”
    胤禛:“……”这是每天解锁一个新姿势吗?
    等等!
    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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