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贴身的东西,都是出自于丫鬟之手。
    她身边有两个得用的丫鬟,一个宝珠,一个抱琴。
    两个人都是从小陪着文氏一起长大,陪她读书陪她学琴棋书画和针黹的人,都是当半个小姐养大的。
    可是后来,宝珠背叛了她,然后嫁了人。
    而抱琴,为了救她而死,生命永远定格在了十七岁。
    这荷包,正是出自抱琴之手,绣的是抱琴最爱的八宝纹。
    抱琴的父亲后来出家了,所以她对和佛家有关的八宝纹情有独钟。
    抱琴死后,文氏思念她,就留了她的荷包,一直佩戴在身上。
    本来离宫的时候想要带走,但是不知道丢在何处。
    那场大火,竟然没有把它烧掉吗?
    斯人已去,岁月甚至模糊了记忆中抱琴的音容笑貌,可是再见荷包,文氏还是控制不住地激动。
    抱琴,抱琴……
    当年她把还是少年的萧承平安排在自家住,抱琴身为她身边最得力的丫鬟,时不时进出宫廷和闵家。
    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少年竟然对抱琴生出了异样的情愫。
    文氏甚至想到了,这么多年,武安侯一直孑然一身,踽踽独行,是为了抱琴。
    她清楚地记得,当年那个小少年,黑亮的眼神里,有着怎么倔强桀骜的光。
    ——他是那种,选择了一条路,选择了一个人,就不会更改的人。
    只是,抱琴已去,他这又是何苦?
    人生苦短,一蹉跎,大半辈子都过去了。
    知道他念旧,却不知道他如此念旧。
    勾起心中惨烈回忆,文氏有些情难自控。
    她在海棠的搀扶下慢慢坐在椅子上,有些失神地看着那荷包。
    如果抱琴还在,现在也是个小老太太了。
    说不定,是尊贵的武安侯夫人了。
    然而,她太忠心耿耿,所以没有这样的福气。
    抱琴……文氏泪盈于睫。
    月荷虽然觉得有些古怪,却还是没有说话。
    海棠也没说话,只是默默地给文氏送上一杯茶,站在旁边。
    自从知道老祖宗是先皇的皇后这件事情后,感觉再也没有什么事情,能让她震惊了。
    贵人,本来就是要让人看不懂的。
    她明白了才不正常。
    文氏想的却是,她在闵家的闺房,现在还保留着。
    里面有不少,当年抱琴亲手做的东西。
    找个机会,她回一趟承恩伯府,然后把抱琴的东西收拾一下,找机会送给武安侯,以解他相思之苦。
    抱琴短暂的一生,都是为她而活。
    死后能被人长久惦记,算不算,也是一种告慰?
    只是,她再也不知道。
    她要是活着,该多好。
    文氏在屋里待了很长时间才离开。
    ——距离真相,明明只有一步之遥,却终是没跨过去。
    主要是,她比武安侯大了七岁,从来没有往那方面想过。
    沈云清不在场,否则她肯定会怀疑,武安侯喜欢的其实是文氏。
    毕竟文氏的光芒太盛了。
    而且她才是武安侯的救命恩人。
    沈云清和武安侯接触下来,觉得这人有点一根筋。
    他更大可能,执着的是救命恩人。
    不过沈云清不在场,她现在正在大相国寺,冻成了狗,同时又万分无奈。
    来了之后才发现,什么求平安符,给公公上香,都是假的。
    准确地说,是顺带的。
    韩氏的真正目的,是带她来求子的。
    沈云清内心疯狂:苍天啊大地啊,我还想和狗剩多过些没羞没臊的日子呢!
    她不抵触生孩子,但是她还年轻,完全可以再等等。
    就等一两年行不行?
    可是即便如此,她也非常配合韩氏,拜了又拜,差点把自己拜成冻住的冰棍。
    冷啊,寺庙里香火缭绕,可是还是不顶事,真的要冻僵了。
    好容易拜完了,韩氏又道:“我去给你公公烧香,你去给狗剩求个平安符。一会儿你求完了,找个地方歇歇,让六娘来告诉我,我和你公公多说会儿话再走。”
    在这里,香火鼎盛,肯定求什么事情都更灵验。
    他爹,你听到了吗?
    沈云清促狭道:“您快饶了公公吧。”
    韩氏瞪了她一眼:“那不是他的种儿还是怎么了?别想到地底下躲清闲。去去去——”
    沈云清掩唇而笑,带着六娘出去求平安符了。
    求平安符的人很多,她们只能排队。
    看着那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排到自己的长队,沈云清打了个哈欠,百无聊赖地四处看。
    “看这边——”六娘拉了拉她的袖子,指向西北的方向。
    那里,是进到这里面来的门。
    沈云清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就见到一队十几个和尚鱼贯而入。
    他们身穿灰色的僧袍,年龄从十几岁到几十岁都有,身高胖瘦各异。
    但是沈云清,凭借一双美男探测仪般的眼睛,精准地把目光锁定在了第二个和尚的脸上。
    ——这个很man,剑眉星目,鼻梁高挺,虽然面无表情,却不影响沈云清觉得,他最好看!
    六娘目光也落在他身上。
    “这么好看的和尚,我还是第一次见。”沈云清忍不住小声和她嘀咕道。
    六娘道:“还不是因为,他长得像你男人。”
    沈云清:“???”
    别瞎说好不好?
    虽然他长得不赖,但是离贺长恭,还是有差距的,好吗?
    她才不会承认,自己带着爱的滤镜看贺长恭呢!
    然后她就听到,身边有妇人窃窃私语,也在说那和尚长得俊俏。
    言辞之间,还颇有遗憾,觉得这样的美男,当和尚委实浪费。
    沈云清:佛祖啊,我在佛门净地可没这么瞎说话啊。
    您要降罚的时候,可记得把我撇出来。
    虽然她确实那么想了,但是她没说啊!
    这时候,六娘忽然道:“他们应该不是这里的和尚,而是外地进京,来大相国寺挂单的。”
    第237章 是叔扬吗?
    沈云清倒是知道挂单的意思。
    ——天下和尚都一家,所以云游的和尚到了哪处寺庙,在那里停歇,把自己的僧衣挂在寺院名单之下,所以称为“挂单”,其实就是落脚休息之意。
    “你怎么看出来的?因为他们都带着包袱行礼?”
    “嗯。”
    “那会不会是,他们外出做法事刚回来?”
    “不是。他们穿的衣裳,和大相国寺的和尚穿的不一样。”
    沈云清想了想,不都是灰扑扑的僧袍吗?有什么不一样的?
    六娘给她解释了,僧袍的款式其实是有区别的。
    沈云清表示,自己又学到了。
    “六娘,你眼神可真好用。”她忍不住赞道。
    六娘一脸得意:“东家你也不看看,我从前是做什么呢!”
    做土匪,是要踩点的,没有眼色怎么行?
    沈云清:“佛门清净地,阿弥陀佛。”
    打打杀杀,佛祖会见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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