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转动,上一秒的梦境是如此漫长,那内心的幸福与矛盾无法骗过真实。下一秒醒来就看到眼前被放大的脸,对方身上传来强烈的烧焦味,令原本昏昏欲睡的她立马醒来。
    她抽出枕着脑袋的枕头,一边支起身一边捂任前额,还顺手把枕头丢向对方︰「你这傢伙是有病吗。」
    有起床气的人惹不起。
    大概吧。
    荼毘笑笑地避开了枕头︰「因为小姑娘在这里睡着的样子看起来太无害了,就让人忍不住了阿……」
    少女露出嫌弃之情,站在远处的黑雾擦着酒杯,边观察着她的面色,关心道︰「是身体不适了吗?你看起上去面色不是很好。」
    少女望向他,思考了一秒︰「只是做了个奇怪的梦。」
    这引来图怀斯的好奇︰「什么梦!?哈哈哈关我什么事!?」
    她再一次思考,似乎是为应不应坦白而犹豫︰「梦到我成为英雄了。」
    这句话换来了沉默。
    「哈?小鬼,你在说什么?」忽然门外冒出一个阴沉怪,他发红的双眼狠狠盯着她。
    现想唯空看了他一眼,似乎没发觉他情绪不爽到一个极点︰「我说我梦见自己成为英雄了。」
    闻言,那不爽的气场似乎散发着更为浓郁的不快,周围充满着一种沉重的压迫感,那彷彿是充满恨意,偏偏身在这其中的某位主角却没注意到这件事。
    「阿……」空间突如其来的沉默换来少女的不快,更多像是因为被人叫醒来的不悦,她视线飘到墙上︰「已经这个时间了阿……」
    她缓缓站起身,随手抽起摆放在沙发的宽松外套就穿起上来,姿态优雅悠然,甚至没在意四周盯着她看的诡异眼神。
    那基本上是心怀鬼胎。
    不论是那不在意世事的超常冷漠之心,没有人情留恋;或者是对于身心佔据对方的佔有慾,对拥有对方的渴望;甚至只是单纯命运的牵连,为自己找一个伙伴。
    沉默过后终于有人先说话,图怀斯本着关爱精神︰「欸?你要去哪里?」
    目光望向摆着奇怪姿势的对方身上,蓝色眼楮暗了暗,视线悠然飘向别处︰「木椰区购物中心。」
    ……
    今日的天气很是不错,至少对于绿谷出久而言,可以与同班多位同学共同外出,购买林间合宿的所需物是件幸福之事,要知道他很少会被邀请参与这种活动。
    少年带着幸福的心情,打算观察这里的环境,以及思考买什么好。在这过程中他已与同学分散购物,一人来到购物中心的角落位置。
    忽然一阵力道拉住他半边身体,对方的身体与他贴近︰「你好,能打扰你一会吗?」
    绿谷出久有些错愕,后知后觉地望向身旁的人——那是一位比他娇小的人士,身穿着宽松连帽外套,遮住对方的半边脸,但拉住他的手露出了如此不健康的白晢。
    想到这,少年推测对方是位女性,故纯情的绿谷出久有些紧张︰「欸?当当当当当然可以!」
    隐藏的半张脸露出微不可察的笑容,说得上冰凉、阴暗,又可以说是温热、明媚,那几乎是种矛盾的集合。实际是她自身也搞不懂那真正的情绪,只是一方面觉得对方没有戒备到令人发笑,一方面为对方接受自己的邀请而欣喜。
    对于对方带着自己去哪里,绿谷出久其实没什么头绪,他只是静静而不安地跟着对方的脚步,大概是在思考他们会通向哪里,又有些好奇为什么对象是他。
    对方在此时停下脚步,打断他那混乱的思考︰「我内心一直有个疑惑……」
    绿谷出久有些错愕,眨了眨眼︰「这个问题有困扰到你很久吗?」
    对方啊了一声︰「从我小时候就开始了。」
    绿谷出久下意识认为能如此困扰对方一定是个很严重的问题,便道︰「要是你不介意,可以跟我分享的!」
    对方沉默了一秒,才缓缓开口︰「……我们,生存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呢?」
    曙光也许会在阴暗夜幕降临,但从不来到她身上……至少路上那渺无的求救之声一直长存,陈尸在此,惟恐不被所爱,难以被爱。
    这可怜人踩着红色鞋子,踏上那一片色彩之地,却把那色调踩得混乱,变回原来灰暗之色,而她本人一路也是踉踉蹌蹌,满是伤痕。
    她至今也不清楚生存的意义为何物。
    孤独的人就这么在生命的路上跑了又跑,跌了又起,起了又滑,重复那不断之轮回,正如徘徊在人间疾苦之路上,令她何其痛苦。
    「在我看来……」绿谷出久被她这问题愣住几秒,认真思考过几秒,便真诚地看着她道︰「大概是拯救那些找不到生命意义的人!」
    「你这傢伙……」听见这种答案多少对她造成衝击,她愣一愣,就露出笑容︰「还真有趣啊。」
    绿谷出久正想要回应什么的时候,脚步几乎一滞——映入眼帘并非特别建筑之物,只是立在购物中心的一间水族馆。
    「能请你和我一起去吗?我一辈子都没找到什么朋友,你能答应我的邀约,对我来说……十分难得。」
    对方的轻声询问,那真诚的语气里是显而易见的卑微,这对于善良纯真的少年来说是多么值得可惜怜爱的事,他基本上没有思考拒绝的可能。
    「当……当然可以!」
    这两人静静地漫步水族馆,哪怕他们是不熟悉……或者乾脆承认他们就是以陌生人的身份并行,可弥漫在两人之间的气氛是平静而缓和,外间的喧闹都与他们无关,单纯地前行。
    来到水族馆的一家小型纪念品店,一入目便是日本当代第一名英雄欧尔麦特的身影,此时绿发少年眼里已是接近倾出的崇拜,全神贯注地盯着周边。
    少女凭着出色的观察力,或者说绿谷出久的眼神太过炽热,再怎么迟钝还是能够察觉到是什么吸引少年的注意力,于是她开口︰「……你喜欢欧尔麦特吗?」
    这时的少年才意识到自己出格的行为,慌慌忙忙地望向对方︰「……是!我喜欢欧尔麦特!」
    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啊……这很正常阿,毕竟他可是……no.1英雄呢。」
    得到认同的绿谷出马上露出轻松的神情︰「没错阿……那你呢?你有什么喜欢的英雄吗?」
    「我吗?」少女沉默几秒︰「我喜欢的英雄……已经死了。」
    「这样啊……」绿谷出久愣一愣,后露出一个坚定的眼神︰「那就由我来当第二位你喜欢的英雄吧!」
    她露出一个诧异的表情︰「……你是英雄?」
    「啊……现在还不完全是……」绿谷出久犹豫地回答︰「但我是雄英英雄科的学生,如果没有意外就是英雄了……」
    她望向他︰「那我该要怎么称呼你呢?我的英雄……」
    「绿谷!」绿谷出久立马回答︰「你也可以叫我……人偶。」
    「那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人偶。」她望向他,得到对方的默认后便道︰「当你遇到那些敌人,他们为了什么而奋战……你会阻止他们吗?」
    阴暗的酒吧。
    一如既往的阴冷,一如既往的多人,一如既往的沉默,只是今天难得地少了两位核心人物的身影。一位是外出未归,另一位则是……回到房间发疯去了。
    渡我被身子捧着脸颊,一脸痴迷︰「我的唯空酱去哪里了呢?今天也好想要吸她的血阿……」
    荼毘不在意地看了她一眼︰「小姑娘好像去找英雄玩了阿。」
    渡我被身子吃惊地望向他︰「欸!?」
    荼毘笑笑,几乎喃喃自语︰「你说……梦会成真吗?」
    能够在雪落之处找到栖息之地的我们……是如此地可悲可笑,偏偏做梦的时候又会拥有一种错觉……那彷彿是什么都不重要……什么都好起来……
    所以我才会想拥有你啊。
    因为在黑暗之地徘徊得太久,故我这可怜人看到在深渊中仍然绽开的你时……我感到了孤独、羡慕、嫉妒,我痛恨着自己的命运,同时想要把你这光明共同拉下至低谷……
    共同堕落。
    突然门口就出现银白发少女的身影,与酒吧内各人沉重表情不同,她飘然空灵的双眼彷彿在诉说自身的不凡,不甘坠落。
    「死柄木在哪?」
    她眼神似乎流露一种不屑的情感,任谁都没办法确认她这自信的来源,但他们如此深信着一点……那便是任谁都没能真正把她留下来,她终于会选择奔向自身相信之处,哪怕那并非正确。
    「你这小鬼去哪里了。」
    那是一句陈述句,事实上在场的人都能够感受到徘徊在这两人之中的奇怪气氛,因为死柄木弔确实不是在询问她,而是质问。
    「这有很重要吗?我倒是有话想跟你说,那就是计划……该要提早一步了。」
    她似乎对于死柄木弔的不满之情完全无视,简直贯彻她那不甘世俗之精神,令到气氛的冰冷更上一层楼。而死柄木弔也的确是不满地瞪着她看,考虑到计划的一部分才没有出手。
    自死柄木弔认识现想唯空已是七、八年前的事,那时候的老师allforone先把他收留下来,在一段日子后才把这看起来与他这……「骯脏的人」完全不同的女孩带来。
    他并不完全厌恶这人,可是他对她有一种莫名的……不爽。他自身也不太清楚这种负面情感是源自何处,但他总是觉得这人与他相同又不同。
    明明他们是如此相似,他却无法触及她……
    所以他很不爽。
    但更令他不爽的是,这小鬼每次都用着漫不经心的态度把所有敌人粉碎殆尽,留下他这一人狼狈之样貌,自己出场的方式却是从容不己……甚至称其为英雄之态。
    他每次都思考过要不要乾脆把她「崩坏」,不管是用什么方式都好,偏偏最后又下不了手。
    顺带一提她所说的「计划」,基本上是建立在死柄木弔的想法身上,原因是因为后者想不出一个称得上完美的计划,会令其出现少少错误。但她不一样,她稍为说说,就想出一个方式来解决这不足了。
    他对此感到愤恨。
    终于,在这不满情绪之下,还是来到计划当天了。
    为了要打破目前被欧尔麦特所遮掩的假象,为了让虚偽的社会意识到自身的错误,为了要令自己的愿意实现于此地……那是聚集了多位被世人厌弃之人的一场反抗。
    现想唯空与死柄木弔就在酒吧等待眾人的消息,事实上他们在酒吧也非干着正经事(只有一人),她就这么静静地坐在酒桌旁边,时不时堆起那奶精建筑。
    最后这计划还是成功了。
    社会对英雄的质疑,爆豪胜己在酒吧里的吵闹声,同伴对事件的成功感,那都是告诉她计划的成功。
    但为什么……那感觉是如此虚无呢?
    之后几天她都选择外出,不想要在酒吧停留太多,也许直接说她没有回去酒吧,每晚只是到处晃晃,不然就是随便在公园稍作憩息,生怕自己的出现不会太招摇。
    她其实是不想回去酒吧的。
    直到当天。
    当天,新闻上直播着有关雄英老师道歉事宜,爆豪胜己的班主任相泽消太向诸位表示他相信着自己的学生不会倒戈成为敌人,如此同时欧尔麦特带着大量英雄与警方一同来到敌联盟的大本营。
    为什么她知道?
    因为allforone把她当成傻子一样传送到神野,而在他和欧尔麦特的打斗进行得如此激励的时候,能够出现一位与两位成年男子毫不相干的人类是如此突兀的一件事。
    但已经无所谓了。
    她感觉自己忽然就释然了。
    不管是那渴望她成为自己最强之矛的老师,不管是那希望她可以回到正义世界的英雄,不管是那希望她可以与自己共同堕落到世界黑暗的同伴……
    已经不要紧了。
    她醒悟了。
    或者说……她一直都清楚这件事,只是在等待一个反击的机会。
    瞳孔兴奋地放大,脸上先是露出因为期待跟愉悦而勾起了笑容。她像是撕心裂肺地大笑了几声,随着她的动作银白的发丝在可见情况下晃动着,又顺着重力垂到少女的脸上。恰好那末梢遮盖了少女的半边脸,发丝之间堪堪地露出了一双明亮的蓝眸。那双眸里蕴藏的疯狂、窒息感实在令人难以忽视。有如野兽一般的兇猛,眼里是种捕食者对猎物强烈想要彻彻底底地撕碎、破坏的欲望,如飢似渴的眼神令到人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
    ——狂妄、傲慢、疯狂在她脸上一露无遗。
    微微弓起身子,感觉就像衝动过后的冷静,她抬起头来,视线一直注视着前方的空地,喃喃自语︰「不论是正义,邪恶……那一边都认为自己是对,那一边都想要贯彻自己的理念…还真是噁心的人阿。」
    抬起头来望向昏暗的天空,似乎是为了回应她那忧鬱、执着、狂怒——浓浓的云覆盖了本应发亮的星光,整个天空都黑沉到可怕,仅剩下一丁点凄凉的月光照射到地上,有种莫名的压抑感。
    「世界阿……不需要你们这些虚偽的人。」
    麻木、悲伤、失意、无助、徬徨等的情绪在一剎那成为了入侵者一样,以无法捕捉的速度鑽入体内,如同空气一样在细胞里扩散。最终那荒谬感迟迟涌上胸膛,而那双蓝水晶一样的眼楮流出了一点迷茫。
    感觉就像根本不知道自己活着的意义——
    连自己父母是谁都不知道,连世上可以依靠的人都没有。
    孤独、痛苦。
    永远只能远观于旁人的幸福,永远与欢乐的气氛格格不入。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来的,根本不理解她这些年来以什么意志、动力令自己可以孤苦伶仃地在世上存活着。本来就不明白活着的意义是什么,这时对此的质疑之情在一瞬间直接被放大到极致。一点一点地侵蚀理智,使意识变得模糊,难奇的晕眩感令少女不由得晃了一下身子。
    【tobe,ornottobe.】
    ——生存还是毁灭?
    她阿……一直在思考,一直在坚持,才能够维系自己那脆弱的生存意志。
    少女周围捲起了狂风,狂风无差别地将地面的物件捲到半空中,一瞬间天空就像被人撕开了裂口,徒然下起了大雨,接着闪电穿过了云层,划过天际「轰隆隆」地打落到地面。彷彿是种人间炼狱,那可怕的雷雨声一直缠绕在眾人耳边,身体也被雨水打湿。
    唯独战场中心的少女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在雨水打到她身上时像是被什么阻挡一样,直接被隔绝。本应落到她身上的雨水都匯聚起来,极度不自然地在半空中停顿。
    脑海里浮现了一个唯一称得上是亲人的青年身影。
    为什么要欺骗我呢……?
    为什么要背叛我呢……?
    为什么要留下我一个人呢……?
    「是你杀了他,再假装自己是圣人一样的来接我吧?」
    什么时候起发现自身的存在对于他人是种累赘?什么时候起发现自身的存在便是他人伤害自己的理由?什么时候起发现自身的存在对于他人而言只是场笑话?
    她不知道,但她不在意了。
    ——就让世界共同堕落。
    !!!
    她缓缓地睁开眼,一入目先是洁净明亮的天花板,后入耳的身边吵吵嚷嚷的吵闹声,她不是很确认自己身处何方,她也不太记得自己因为什么而失去意识,但她知道……
    这里很吵。
    她几乎是带着嫌弃,望向房间内的一眾少年少女︰「你们就不能安静一点……」
    少年少女见她醒来后极度惊讶,纷纷来到她旁边︰「现想桑!你终于醒来了!我们很担心你!」
    她啊了一声︰「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绿谷出久回答︰「现想桑已经昏迷了两星期,不过……现想桑成功击败死柄木弔,虽然敌联盟的人逃走成功……」
    轰焦冻补充︰「但是……现想你令社会对英雄重新充满希望。」
    切岛锐儿郎跟上︰「也拯救了很多人。」
    绿谷出久有些犹豫地望向她︰「现想桑……我们在那之后思考了很多,也想要问你一个问题。」
    现想唯空有些好奇地望向a班眾人,大家都以期待又紧张的目光望向她︰「问吧。」
    日影之最,天空高高在上,越激越黄,直到黄昏的一瞬间,发现原来那灼伤的海面早已被什么抚过平息,那看不见的痛苦终于退离她的世界。就如同骤雨一样的情感,保持那温热,不断浮现在内心之中,令其得以陈尸。
    「自第一次认识你的时候……我们就觉得你很厉害了,也许你没有发现,但在那不知不觉间我们被你保护很多次……英雄杀手、林间合宿,甚至是deadapple……现想桑常说自己不是个温柔的人……但在我看来,现想桑总是做出很温柔的事……我想大家都一定感受到的。在你昏迷期间,相泽老师也跟我们说过你对自己成为英雄的犹豫……直到和死柄木弔战斗的时候……他听见你如此明确地表示自己想要成为英雄时……他内心感到了庆幸和安心……其实我们隐约也感受到你对英雄的某种怀疑,只是不敢直接问你……所以……听到你这么说时……是真的很高兴!虽然这样对你很不公平……但是,能请现想桑你……往后也和我们一起奋斗,去成为英雄吗!」
    这才发现了原来我们一直饰演的并非那虚假的英雄梦,而是由那虚偽成为真情,由远离直到亲密。我们为这简单朴素的结果而欢呼一次,因这坦率已医治好自己,就如浸淫在体内。
    「好啊。」
    至少这一刻的她,竟因眼前人的出现而觉得安心。
    作者的话︰在体育祭时说过现想与a班关係不冷不热,她是很少会吐出真心话的人,因此任人都无法从她话语中发现她对成为英雄的犹豫,轰和绿谷应该是学生当中最强烈感受到的人(全书最能感受应该是相泽),再加上她也缺乏大家的「热血」,所以大家隐约都猜她是不是讨厌英雄什么的,只是谁都没有戳破这件事。
    从usj、体育祭的默默观察,去到林间合宿、八斋会处于被动拯救人,直到今天现想主动与死柄木弔战斗(虽过程有动摇),她这次是真的要成为英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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