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
    都行。
    都可以。
    年纪轻轻,藏挺深。
    还羽林军护卫,这种把戏也就骗骗单纯小姑娘。
    赵婳并没有因为猜到关月真实身份而窃喜,反而气不打一出来。
    不知走了多久,她不知不觉间来到了出十字路口,正打算选一条街道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几名带刀护卫横冲直撞,揪着两名过路男子不知在问何事。
    手臂忽地被人握住,赵婳整个人还未来得及反应便一股大力扯了过去。
    男子紧紧握住她手臂,把她往巷子深处带,她只看清他高大的背影。
    “你被两波人跟踪了,先离开此处再说。”霍澹回头看她一眼,似乎是有了这句话让她安心,身后的人不在挣扎,配合他迅速跑进拐角胡同。
    赵婳:?!
    两波人?
    *
    街上带队横冲直撞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护卫军首领刘骁。
    刘骁听命于严庆,这些日子派了人在工部尚书府邸守着,昨日发现他去了丞相府,之后夜深了才离开。刘骁多留了个心眼,命两人分别监视丞相府前后门,还真让他寻到了个蹊跷处。
    丞相府的人鬼鬼祟祟跟踪个丫鬟。
    很难让他不起疑心。
    刘骁带一队将士突然冲出来,阻断那人的心思,再派自己身边的人跟着那丫鬟,他倒要看看这些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丞相府尾随之人往回走后,一将士在刘骁面前不安道:“将军,不好了,那丫鬟不见了,许是趁着我们冲出来时跑掉的。”
    刘骁呵斥一声,下令道:“找!带人给我仔细着找!动静不能太大,以免打草惊蛇。”
    安排下去后他急忙回宫去了司礼监。
    严庆听说他拿捏到了许湛的短处,笑得合不拢嘴,“刘骁啊刘骁,你这脑子还是有点用,平时骂你没脑子,是在激励你,瞧瞧这不就办成件正事?!”
    “那丫鬟呢?在何处?赶紧从她嘴里盘问出东西。”严庆看了眼被雨水弄脏的衣角,微微蹙眉。
    刘骁话只说了一半,有些惴惴不安接着道:“跑、跑了,一眨眼就不见了。”
    “不见了?!”严庆态度骤然转变,颇为生气,拂尘“啪”的一声甩地上,“这事还没个定论就回来邀功,你是存心吊我胃口?”
    严庆劈头盖骂他一通,一旁的金豆看戏偷偷窃喜。
    “但属下已让手下继续追寻,说不准就把人找到了。”刘骁道。
    末了,严庆喝了些润嗓子,笑道:“这也不失是件好事,好在许湛他们把人跟丢了。许湛那只老狐狸,也有失手的时候。”
    自从许湛做丞相给小皇帝辅国,他就多次暗示小皇帝取缔护卫军并削弱宦官的势力,多亏严庆给小皇帝吹耳边风才让小皇帝消了这心思。
    严庆没再迁怒刘骁,让他下去好好跟进这件事。
    ===
    小巷子七拐八弯,绕过几处宅子,赵婳被拉到靠近河边的茶楼,他们跑得快,后面的士兵还没追来。
    店小二是位妇人,见有客来急急过来招呼。
    赵婳见到这妇人是只觉有几分奇怪,此人耷拉着张脸,一副厌世模样。
    按理说,茶楼招工不应招常有消极情绪的人。
    霍澹点了壶茶和糕点便带着她上楼,寻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赵婳见皇帝仍是一副“关月”模样,不禁轻轻一笑,将敞亮的窗户关上一半,回身坐在皇帝对面,问道:“你怎来了?宫里今日不当值?还是……”她欲言又止,抬头看了眼板着张脸的皇帝陛下,戏弄道:“知道我有危险,特地来寻我救我。”
    赵婳从现代穿越来,现代社会人人平的观念深深刻在骨子里,她又是个强势的人,故而对面前这位年轻皇帝并不算太害怕。
    侍卫的便宜不占白不占,等这人恢复皇帝身份,她只有恭恭敬敬的份了。
    霍澹冷眼一瞥,似乎对她后半截话颇有异议,此时恰逢小二端茶点过来。
    他瘦长的指节握住茶杯,面色微沉,淡声回道:“碰巧遇见,路见不平出手相助而已。”
    “跟踪你的其中一波是护卫军,为首的名叫刘骁,这人没什么本事,好糊弄,你以后在宫中若是遇到也不必害怕。”
    “护卫军和你们羽林军,哪个更厉害?如此没本事的将领还能担此重任,这叫刘什么骁的背后撑腰的人什么来头。”赵婳喟叹一句。
    她听莲心说过,皇城中分为护卫军和羽林军,两者各自分管一方,互不干扰,表面上都是为皇帝效力,护宫中安危,但是领头的两位将军是死对头。
    关月以羽林军的身份同她交涉,如此一来负责护卫军的刘骁就是有异心之人。
    敌暗我明,甚好。
    桌上摆了一碟荷花酥,粉色的酥皮乍然开放,鹅黄色的花蕊被紧紧包裹,经过油温高炸,外皮一层叠着一层,栩栩如生,香味四溢。
    她拾起一块荷花酥,酥皮一碰就掉,入口酥脆香甜,回口还有淡淡的荷花香。
    “看那边。”霍澹下巴支了支,赵婳侧目,只见茶楼下十来名带刀士兵匆匆而过,似乎是在找什么人,她恍然大悟,找的可不就是她!
    “我是从丞相府逃出来的,身后跟的是许相派来的人,至于这护卫军跟踪我作甚?无冤无仇的。”
    赵婳余光落在桌面掉落的酥炸上,沉思一番,眸色一亮,恍然大悟道:“护卫军不是在跟踪我,是在跟踪跟踪我的人,打乱丞相府小厮的跟踪计划!护卫军首领跟许相有纠纷,或者说是扶持他坐上这官位的主子和许丞相是宿敌。”
    她成竹于胸,自以为猜到了皇帝的想法,抬眸望向他道:“我说的可对?”
    霍澹闻言抿唇,有些意外。他只是想顺便提醒赵婳,让她在宫里注意防范,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宫里,值得信任的人少之又少,根本无意让她深究其中的牵扯。
    忍不住打量她一番,她穿的是丫鬟衣裳,依照许湛小心谨慎的性格,昨夜捉她回府时就应该是把杀掉,可却偏偏留她一命,派身边人一路跟踪。他猜测赵婳定是让许湛心中有了动摇,至于动摇的是什么,这就要他好好套一套了。
    动摇和自乱正脚,两者仅在一念之间。
    霍澹摇头,“不知。朝堂上事情,我一个小侍卫,哪里懂得里面的弯弯绕绕。”
    点点头,赵婳没揭穿,也不再多说什么,见楼下的一队护卫军走远后才将半开的窗户敞开。
    这家茶楼建在河道旁边,视野极好。临近的河道不宽,应该是护城河昨分出来的一小支水系,晚大雨滂沱,河道中汇聚了打量雨水,上游来水汹涌澎湃,水花拍打岸边积石,一圈圈白浪泛起,被带着黄沙和枝丫落叶的河水一波接着一波压了下去。河水湍急,从茶楼上看去,约莫还剩两指就要漫上岸了。
    河面上一座木拱廊桥孤零零立着,这座木拱廊桥修得极为简略,只设有一亭,约莫只有这茶楼占地的一半大小。
    “这座廊桥两个月前才建成,这条河不宽不窄,原本只有在上游才有石桥,河两岸的百姓要么在码头坐船过来,要么绕一圈到上游去走石桥,一来一回极不方便,朝廷便拨款修了这么一座遮风避雨挡烈日的廊桥。”
    霍澹见赵婳盯着窗外看了半晌,约莫是在看河面的廊桥,于是解释道。
    他记得当时拨给纪永升二十万两银子,怎修出座如此寒酸的廊桥。
    这群尸位素餐之人,不知贪了多少钱进肚,他回宫后定要细查。
    两人正说着,外面忽地“轰隆”一声巨响。
    廊桥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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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赵婳:小样,跟我耍心眼。
    霍澹:?这就掉马了?朕还装不装呢?
    第27章 干事业第二六天
    “轰隆”一声巨响, 廊桥坍塌。
    上游水势凶猛,带来的巨大冲击力将廊桥中段唯一的青石桥墩冲塌,整座廊桥从中间崩塌, 断瓦残垣, 触目惊心。
    赵婳和霍澹两人一前一后冲出茶楼,桥塌溅起的水浪一股脑溢出河堤,朝四面八方涌去。
    溢出的河水淌在路上, 淹没两人的鞋, 又顺着略微倾斜的河岸流回河里。
    幸是因为下雨, 并未有过桥的百姓, 街上的人也寥寥无几,但沿河两岸的百姓听见这一巨响纷纷赶来围观。
    “老天有眼,报应啊!报应!天道好轮回, 都是报应呐!”
    忽地,人群中传来一阵慷慨激昂的女声, 她边笑边喊, 拨开人群跑到最前面, 在廊桥桥头的石墩前跪下, 嘴里大声念叨着“报应”两字。
    妇女纤薄的肩膀颤动着,背脊微驼,像是被重物压得直不起来, 她声音带着哭腔,有几分大仇得报的痛快.感,桥边围观的百姓见她又哭又笑的疯癫模样, 皆不敢上前。
    赵婳眼熟, 这位中年妇女,她是在茶楼里打杂的那位。
    霍澹眼尖, 很快也认了出来,先赵婳一步说道:“这妇人是茶楼里的杂役。”
    说完,他朝妇人走去,赵婳跟在他身旁,欲将那满脸泪痕的妇人扶起,可手刚碰到那妇人手臂,人群中有急忙劝道:“姑娘,你可别管闲事,这人神神叨叨,神志不清是个疯婆子。她夜里经常在桥墩旁自言自语,去年七月半在桥边烧纸钱,深更半夜在神龛边鬼鬼祟祟待着,嘴里还絮絮叨叨。七月半,鬼节诶,瘆得慌!”
    “你嘴上积点德吧!”一男子怼了那人,“我听说她丈夫是位手艺高超的木匠,生前负责修建这座廊桥,结果桥没修好,人先掉进河里,硬是救起来就这么没了。”
    “报应!这都是报应!我丈夫在天有灵,亡魂回来伸冤了!”那跪着的妇人抹掉眼泪,站起来转身对这桥边围的人喊道。
    人群里唏嘘不已,起初还有人向着那妇人说话,可自打听了她这么一番话,直摇头。
    赵婳和霍澹对视一眼,只见他蹙紧眉心,手腕绑了一根穿着圆玉的红绳,手指摩挲着那块小小圆玉,不知在思索什么。
    廊桥塌,加上这中年妇人在河堤边一闹腾,看戏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从中年妇女的一些列举动中,赵婳发现了一丝不对劲,走了过去,先声问道:“大娘,您丈夫的死因另有隐情?可否一一细说?如今廊桥坍塌,是大事故,皇上必定会派人细查。”
    赵婳看了一眼旁边的男子,下一刻便在那妇人耳边低语,“您亡去的丈夫死于非命,若要伸冤,此刻是最佳时机。”
    她虽是在跟那妇人说悄悄话,可说话的声音却能让旁边的男子听清。
    妇人佝偻着背嗤笑,冷漠道:“派人?这事一年前就查过了,官大一级压死人,我能信的官员有几位呢?官官相护,陋习!”
    修桥确实有工人失足落水的情况,若事情没闹大,监督此项目的官吏便可赔钱草草了事,匆匆掩去,但这妇人言辞激烈,她亡夫落水怕不是简单的失足;况且这桥今年四月竣工,照理说十分坚固才是,怎轻轻松松就被突涨的洪水冲垮?
    霍澹脸上有一丝怒意,正欲开口,前方传来骚动,官府派了衙役闻讯而来。
    “当初是谁经办此事,暂且不深究,但大理寺的姜少卿,可信。”他沉声说道,虽苍白,但是一词一句无不透着一股威慑肃穆。
    ……
    “此处不宜久留。”
    趁着衙役还没完全赶到现场,霍澹和赵婳即刻将人带出人群,往大理寺方向匆匆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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