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终未曾出现的书中‘主角’,让许淙心中隐隐不安。
    好在一切都还没有发生。
    东西准备齐全之后,也到了启程的日子了,许淙拜别家人登上了回乡的马车,就是马车驶出大门的时候,还隐隐能听到里面泽哥儿的哭声。
    ……
    七月,淮南西路、寿州
    “怎么样,打听到了吗?”
    “打听到了打听到了,本届乡试的主考官是王学士,以及翰林院的编修陈大人!他们昨日已经到了寿州,现在都住到贡院里面去了。”
    “王学士,陈编修!”
    知道这两人的人或是欣喜若狂或是愁眉苦脸,但不知道的人则是茫然四顾,焦急地抓着旁人不断追问,“敢问兄台,这是哪里的大人?他写的文章是哪篇?诗词做得如何?喜欢什么样的文章?”
    这时好心的或会停下来解说一二,但不耐烦的则把袖子一扯,扔下一句‘我不知道’,然后就急匆匆地走了。
    青木两者都不是,他一得到消息趁人没注意,马上就溜走了。
    “少爷少爷,这次乡试的主考官是翰林院的王学士、陈编修,正和金老太爷之前给您的那封信里写的一样!”
    “大家都说他们二人已经来到了寿州,现在正住在贡院呢,也不知道一晚上过去,乡试的考题他们有没有想出来。”
    “哪有那么快,他们总要休息几日。”
    许淙往砚台里加了点水,然后仔细地研磨墨条,末了写了一张纸递给青木,“你去把这些东西买回来,多买几份。”
    青木低头一看,诧异道:“面粉、鸡蛋、胡椒,少爷,您要这些做什么啊?后头还有这么多的油和盐,以及什么茱萸。”
    “您可是想要吃面了?”
    青木恍然,“吃面哪里需要您亲自动手,小的这就去给您买上一碗。”
    “我没有想吃面。”
    许淙把洗好的毛笔放回架子上,然后道:“我是要做干粮,准备带到贡院里面吃的,你快去准备吧。”
    青木一听是为乡试准备的,马上精神一震,“小的这就去!”
    目视着青木远去,许淙便又拿过一本文集看了起来。他手上的这本文集是本次乡试的副考官,陈翰林写的。除此之外旁边还有几篇文章、几首诗,那是主考官王学士的。
    早在朝廷定下淮南西路两位考官人选之后,金侍郎就收集了他们的文章快马加鞭地送来庐州,以便给许淙作为参考。他老人家在随行的信里也写了,两位考官一主一副,主考官王学士是寒门出生,属于大器晚成,所以他喜欢朴实的文章和诗词,最好还是对实际事物颇有见地的。
    而副考官陈翰林则洽洽相反,因为是世家出身,所以喜欢辞藻华丽的文章和诗词,还专门出了一本文集。
    许淙现在看的,就是他的文集。
    把两位考官的文章统统看完,许淙觉得有些难办。因为还真的跟金侍郎在信里面说的那样,两位考官的喜好基本上是相反的,若硬是要糅合在一起,结果约莫就是‘五彩斑斓的黑’,反正许淙试着写了一篇文章之后,那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觉得怪异无比。
    最后他干脆放弃了,决定风格上还是更多地偏向王学士,反正王学士才是主考官,而且陈翰林擅长的诗词,正好是他不擅长的。
    等一本文集看完,青木也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来了。
    “少爷,小的回来了。”
    “您看看这些东西可够,若是不够小的就再去买,对了少爷,您准备做什么样的干粮啊?”
    许淙挽起袖子检查了一下,点头:“应该差不多了。”
    他准备做的是方便面和面条,虽然在徐州上学的时候,他经常觉得“怎么今天还是吃面”,但不可否认的是,面的味道还是很不错的,而且不用掏米,熟得也快,想必在贡院的时候能够给他省下很多的时间。
    毕竟要在里面待九天啊!
    整整九天!
    许淙只要一想到院试的时候,自己在里面待了三天,结果出来后整个人都臭了,就觉得在进去之前有必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尤其乡试比院试更严格,号间是有锁的,并且只能从外面打开。进去之后不但不能出来,还得自己料理吃喝,总之除了水之外其他东西贡院都是不给他们准备的。
    颇有一种院门一关,生死自负的感觉,听说往年某些地方还有考生点火熬粥,却不慎点燃了试卷,结果给试卷扑火的时候又不小心烧到了衣裳,最后发生把自己活活烧死的惨剧。
    乡试可怕如斯!
    所以许淙觉得,自己不但要带多两套备用的衣服,还要准备好在里面的近三十餐。比如热水一冲就可以吃的方便面,就要多来几份。至于其他的干面条和大米,腊肉、肉干、酱菜,以及切碎晒干的蔬菜等等。
    在他的指挥下,许桥带领着青木和另外一个家丁将他说的这些东西都折腾了出来,试吃完后一抹嘴,朝他竖起了大拇指。
    “淙哥儿,还是你厉害。”
    “你爹当年考乡试的时候,图省事直接买了馒头和干粮,结果进去之后没两天馒头就馊了,后面都啃的干粮,出来后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有了这些东西,我就不用担心你在里面饿肚子了。”
    许淙正在旁边点炭火煮面,闻言不免露出了高兴的笑容。
    “真的啊,我爹年轻的时候居然还做出过这样的事?怪不得他不管吃到多难吃的东西,都面不改色。”
    记得他们一家刚到勉县的时候,第一餐就很难吃,全家只有许明成吃得面不改色,后来许淙才发现他爹那个人啊对美食没追求,好吃的会多吃几口,不好吃的也无所谓。
    不像许淙,有条件的时候他是绝对不会委屈自己的,就是没有条件也要创造出条件来。
    正说着,租住的院门外传来的“啪啪啪”的响声。
    “许淙,许淙你在吗?”
    “我是郑瑞成啊!”
    “是郑兄,”许淙吩咐青木,“去给郑兄开门。”
    等门一开,郑瑞成就擦着汗进来,“许淙,还是你这里清静啊,我都后悔没跟你一样单独赁个院子了,我住的那个客栈啊真是吵得不行。”
    “且容我在你这里躲躲!”
    第111章
    郑瑞成不但是庐州老乡,还和许淙在府试以及院试的时候相处过,并且是许淙这次乡试互相结保的秀才之一,可谓是知根知底。
    所以许淙不但没赶他走,还跟他分享了自己用炭炉子煮的方便面。
    “这个好,等我回去也准备一份。”
    郑瑞成感叹着吃完,然后就自然地跟许淙分享起本届乡试比较有名的那些人了。按照他的说法,这次乡试有几个人还是值得注意的。
    “濠州李涛!”
    “他你还记得吧?自从拜了闵学政为师之后,他就跟在闵学政身边学习,四年过去听说现在是大有长进,是你这次乡试的劲敌啊。”
    “还有和州周义文,他上次没考中于是这次也来了,我读过他的几篇文章,反正是觉得比以前的要好很多。”
    郑瑞成掰着手指数,“除此之外还有光州的赵荣、黄州的崔毅生,寿州的王文王武两兄弟,这几个人都是我们这科,或者是上科、上上科的秀才,个个在我们淮南西路都算是有名有姓,文章广为流传的。”
    “我这次还带了他们的文章来,你有时间的话就抽空看看吧,也算是知己知彼了。”
    说到这里,郑瑞成还拍了拍许淙的肩膀,“许淙,我们庐州就看你了,若你这次再拿一个案首,那就是四元了!”
    许淙笑了笑,“借你吉言。”
    不过他心里并没有报太大希望,因为科举考试是纯粹的文科,即使有一些律法、算术方面的题,但也不会占太多的篇幅。
    所以得分如何,除了要写得好之外,还要看文章合不合主考官的心意。但许淙可不敢保证自己的文章,就一定能够写到主考官的心坎里。
    金侍郎和许明成费尽心思搜罗了王学士和陈翰林的文集,也只是想让他的文章多些机会而已,但他们能收集别人也能。
    所以许淙决定平常心看待。
    反正只要不是第十三名以及之后的名次,那他就还是满意的,毕竟他爹许明成当年乡试考的是第十二名啊。
    超过了他就行!
    郑瑞成走后,许淙翻看了他带来的那几篇文章,然后便更加高兴了。如果他们这些人便是本届乡试的最高水平,那他对自己拿个前五还是非常有信心的。至于名次是第几嘛,看的就是主考官更喜欢谁了。
    转眼间,就到了乡试的这一天
    和许淙之前考过的院试差不多,乡试也有搜身、点名等环节。除了在搜身的时候真的搜查出几个夹带的,搞得接下来人人自危之外,一切都还算顺利。
    等三千多人都被关在了小小的号间里时,本次乡试也就正式开始了。
    在许淙等人奋笔疾书的时候,本次乡试的主考官、副考官、同考官们正坐在一起喝茶。
    他们这些人也就只有开场的这个时候才有空闲了,因为等第一场考完,马上就要开始阅卷,不然的话就赶不及放榜。
    乡试的主考官和副考官都由朝廷指派,乃是正儿八经的翰林院出身。但八位同考官们却不是,这八位同考官里其中有一位还是许淙的熟人。
    江陵府赵知府。
    不过现在不能称呼他为赵知府了,因为他去年年底已经卸任知府一职,目前在别的地方,正好被抽调到寿州,担任本次乡试的主考官。
    这些人聊着聊着,就说起了本次乡试的出色人物。
    许淙之前从郑瑞成口中的得知的李涛、王文王武等人赫然在列,不但这些人被提起,就连许淙这个许久未曾在本地读书人圈子出现的人也不例外。
    “说起本次乡试,还有一人也是少年英才啊。”
    “哦,是谁?”
    “庐州许淙!”
    说话的人笑眯眯地说道:“此子十岁那年便考中了院案首,不但是院案首还是罕见的小三元。可惜的是他并没有参加当年的乡试,不然一个十岁的举人,乃是佳话一件啊。”
    说这话的这人,显然是很喜欢年轻人的,语气中颇有遗憾之色。
    他话音刚落,便又有一人笑道:“你说的这个许淙我知道,他的父亲是许明成,现在任青州知府。许淙当年考完就随父赴任去了,自然不会参加接下来的乡试。”
    “但你说得也不错,他今年不过一十四岁,若真的能够考中举人,那也是一桩罕见事啊。若是运道够好,能取得头名解元,将来再考中会元,状元,那可就六元及第,青史留名啊。”
    读书人就没有不爱青史留名的,所以他这个“六元及第”的说法一出,还真的引起了其他同考官们的讨论,就是副考官陈翰林也起了几分兴致。
    在场的人里表现得无动于衷的,就只剩下主考官王学士以及突然有些脸色不对的赵知府了。
    王学士那是因为自己是主考官,所以为了避免麻烦并不会对某个秀才发表自己的看法。他全程都严肃地听着其他人的对话,至于听没听进去又或者听到了多少就不知道了,其他人也不敢问,只把他当做一个菩萨供着。
    至于赵知府嘛……
    他自从听到“六元及第”之后,表情就有些不对,到了最后脸上甚至一瞬间闪过了恼怒的表情。
    这时候,一个认识他的同考官笑道:“说起小三元,我们这也有一个,赵兄,若我没记错的话,令郎当年也是小三元吧?不知这么多年过去,他可曾参加了乡试?”
    闻言赵知府迅速收敛住了表情,哈哈一笑,“让你见笑了,胜儿那孩子的确考了三次案首。”
    “不过我和他的老师都觉得,当年他的年纪还太小,乡试又要在贡院待上九天九夜,实在是伤身呐,所以就一直未曾让他下场,拖到了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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