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刚过六岁生辰的许淙也明白这个道理。
    不过金外祖父能出手帮这个忙,估计也和许家每年一车车的节礼、年礼往京城送不无关系,这事许淙门儿清。
    但这个社会就是这样。
    不但许家年年要往京城送礼,送给金家以及其他人家,其他的比如孙家,佟家等等,也是每年都往许家送礼的。
    所以许淙也就是感慨了一会儿就放下了。
    他现在正是对什么都感兴趣的时候,比如如今就很感兴趣金家外祖父的长随带来了什么话,许明成会跟他谈些什么,所以连金氏催他去睡觉都没理会,专心致志地在屋里坐着,等许明成回来。
    随着房中烛火燃起,夜色渐深,许明成终于从前院回来了。
    和刚从孙家回来时醉醺醺的模样相比,他现在没有丝毫的醉意,不但双眼大亮,并且脸色也没有什么疲倦之色,就好像吃了什么补药一样。
    同样在等待的金氏迎上前去,小声说道:“老爷,你终于回来了。”
    “嗯,回来了。”
    他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好像有什么事情困扰了他一样,不过等他看到坐在椅子上一点一点的儿子后,顿时诧异。
    “淙哥儿还没睡?”
    “是啊,”金氏的声音很小,“从刚刚就一直在等老爷你了,还问了我好些知州的事,让他去歇息也不肯,非说要等你回来。”
    “老爷,你事情问得如何了,恭州那边到底是何情形?”
    金氏有些犯愁,“刚才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升官虽好,但爹的意思这上一任知州好像是突然去了的,若是急病去了还好,就怕是别的什么。”
    “老爷,你打探到了吗?”
    许明成没有隐瞒金氏的意思,他同样把声音放低,“问到了,说起来这件事还和佟家有些许关系,你可还记得去年过完年,佟家人来了一次?”
    这个金氏怎么会不记得,当时佟姨娘刚刚怀孕,为了安她的心,金氏特地让佟家人过来了一趟,即便是如今佟家人也偶尔会来探望。
    不过以金氏对许明成的了解,知道他指的不会是这件事,于是她略一回想,从佟家近一年来送到家里的东西,再想到佟家的生意……
    “……恭州。”
    金氏恍然,“老爷,我想起来了。”
    “当时你好像跟我提过一句,说佟家有一批货陷在了恭州,你把许桥派去处理了,还说他有好一阵子回不来,让我照顾好他家里。”
    “难道就是这个恭州?”
    “便是这个恭州。”
    许明成道:“上一任的恭州知州贪得无厌,不但将衙门里惯例的分润取走了大半,没有给其他属下剩下多少,还屡屡对过往的客商伸手。”
    “除非像佟家这样打过招呼的,不然时间长了,客商们就会自觉地避开。恭州知州见客商减少,搜刮不出多少油水,于是便朝境内的商家们下手。”
    “如今恭州上下怨声载道。”
    金氏皱眉,问出了关键,“那老爷,他又是怎么死的呢?”
    许明成冷哼了一声,不屑道:“恭州民风彪悍,他如此贪得无厌自然不得民心,于是两个月前被人当街行刺,一命呜呼!”
    金氏惊呼,“行刺?!老爷,居然是行刺?!”
    “老爷,这这……”
    “……娘?”
    许淙半梦半醒中突然听到金氏的声音,吓得他连忙睁开了眼睛,然后便看到等待了好久的许明成已经回来了,他便高兴地跑过去。
    “爹,你回来了!”
    “你们刚刚在说什么?”
    看着淙哥儿两只眼睛里都写着‘我也要听’,许明成失笑,他没有理会焦急的金氏,而是对许淙道:“我和你娘在说恭州的事。”
    “恭州知州履行不义,现在已经死了。”
    “为父过几日接了圣旨之后,可能会马上动身前往。但恭州此时局势复杂,还有少许民乱,所以我在想着要如何安排你们才好。”
    “安排?”
    许淙不解,“什么安排?”
    许明成的目光转向了金氏,“慧娘,岳父说恭州此时乱得很,不但城里、村里的百姓们不信任朝廷,就连山上的那些寨子也蠢蠢欲动。”
    “若不是如此,这个烫手山芋也不会落到我这儿来。毕竟你也知道,现在海晏河清文风昌盛,进士每三年便有一批。”
    “京城不缺到处走动,想要谋个好缺的人。”
    他笑了笑,“但我跟岳父的想法是一样的,这未尝不是一个机会。只要我能把恭州安抚下来,大人们也会看在眼内的,如此便能省却近十年功夫。”
    “时机实在难得,不应错过。”
    道理金氏是明白的,但她也不免担忧,尤其是知道恭州那地方还有民乱的时候,她的心里更是沉甸甸的。
    所以她犹豫着问,“那老爷你的意思是?”
    许明成略一思索,“我刚才仔细想了想,你们来到勉县也有三年时间了。我原本打算年底调任的时候,向吏部告假回乡一趟。”
    “但如今看来,已不能行。”
    许明成叹息,“此去恭州困难重重,到了恭州之后,我可能还抽不出手去护着你们。所以与其跟我前去受苦,不如你们暂先回乡,顺带把浵姐儿也带回去上族谱。等我在恭州安顿下来之后,再派人接你们过去。”
    金氏沉吟着没有开口,显然是在思索利弊。
    但旁边站着的许淙却忍不住了,刚刚听完后,他就觉得自己一点都不困,因为浑身的血都冲到脑子里去了!
    可恶的渣爹,又想抛下他们!
    于是他大声开口,“我不同意!”
    还在思考中的金氏被他的大嗓门吓了一跳,迟疑着问道:“淙哥儿?”
    许淙气呼呼的,他没有回答金氏的疑问,而是盯住了低头看向自己的许明成,一字一句地表达自己的想法。
    “我不要回乡等你来接,我要跟你去!”
    他才不要跟渣爹分开!
    许淙可没忘记自己是在一本书里,按照书里的时间发展,再过两三年王老夫人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然后接着‘他’也要死了。
    这里面关键的地方,就是前期他们一家人并没有待在一块!
    而且很可能许明成这次去恭州,就是一个很关键的因素。
    或许在书里,他一开始真的打算从勉县离开的时候,就回乡把亲娘和妻儿都接上,去一个更好的地方赴任的。那样不但一家人能够待在一起,而且缺失的这几年,因为许淙还小所以也不会造成太大影响。
    但没想到突然冒出来了一个恭州!
    按照许明成刚刚的说法,恭州这地方民风彪悍,而且上一任的知州也死的不是很光彩,所以他去赴任,其实是有风险的。
    这样的情况下,也能解释为什么原书里‘许明成’迟迟不把‘许潇’他们接到身边,因为‘他’觉得亲娘和妻儿,待在老家会更好。
    但世事难料!
    分开的结果就是我先死,你晚死,最后全家都死了!
    许淙一想到这个,脸色都涨红了,“我不管,我也要去恭州,你不带我去我就自己去,我有银子,我可以请个镖师!”
    许明成板下脸,“胡闹!”
    第67章
    许淙并不觉得自己在胡闹,所以理直气壮,“爹你老是想着送我们回去,不想着同甘共苦,这样不对!”
    许明成:“……”
    看着儿子倔强的小脸,他觉得自己的脑袋隐隐作痛。
    这一场短暂的父子争吵,以父子二人彼此谁也说服不了谁而结束,但第二天开始许淙就拒绝跟渣爹说话,以此表示自己坚决反对的态度。
    王老夫人在饭桌上看得有些稀奇,“哎呦,你们父子俩这是又怎么了?明成啊,你又是怎么惹到淙哥儿了?”
    “不会是又给淙哥儿加功课了吧?”
    许明成的脸上并没有多少笑意,摇头道:“娘,并没有。”
    见从儿子这里得不到回复,王老夫人又看向了儿媳妇,“慧娘,你知不知道啊?”
    金氏苦笑,“娘,淙哥儿这是闹别扭呢。”
    闹别扭?王老夫人觉得自幼聪慧的乖孙闹别扭实在是稀奇,一年怕是都没一回,于是便摆出了一副倾听的架势。
    见状金氏只好解释,“娘,老爷过些日子就要升官了。”
    王老夫人点头,这事她知道,昨日金氏就来告诉她了。
    于是金氏便把昨晚父子两人的争执说了一遍,“娘,老爷想着恭州路远,而且现在也不太平,所以就打算先让人送我们回庐州省亲,等他安顿下来后再接我们过去。”
    “但淙哥儿不同意。”
    “他说要一快儿去,不要回庐州。”
    父子两人夜晚的这场争执,王老夫人是不知道的,如今听到儿媳妇的转述,她不由得沉默了下来。
    “这样啊……”
    许淙放下碗筷,表示自己已经吃饱了,然后就对王老夫人道:“奶奶,爹是不是很过分?”
    “他一遇到事情,就老想着抛下我们,这样不对!”
    “我们要一起去,不分开!”
    “胡闹!”许明成沉着脸,“你祖母年事已高,你妹妹还不会说话,就是你如今也才不过区区六岁。”
    “你是能骑马还是能射箭?到了恭州爹要忙于公务,没时间守在家里,到时遇到了什么事,可如何是好?”
    “不若先回庐州,等爹安顿下来再派人接你们过去,至多不过一年的时间,如此才两全其美!”
    许淙不服,“一年又一年,两年又三年,若你在恭州遇到了难事,一年料理不完呢?那等你再回来的时候,我都已经考到进士,妹妹也不认识你了!”
    “而且我不是三岁小孩,我长大了,我可以保护祖母,保护娘,保护妹妹!”
    许明成看着才不过六岁的儿子站出来说他能够保护家人,心中一热的同时也气笑了。
    淙哥儿不过才豆丁大,真要遇到了什么事,不哭鼻子就算不错了,哪里能指望他来挺身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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