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红秋舒服的喟叹了一声。
    她的心情其实非常不好,没有任何一个女人在知道丈夫背叛了自己之后,还能心情轻松的表示自己啥事没有,尤其她要顾虑的事情太多了,她到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可是程红秋,长得好,嫁得好,有工作,村里谁提起她不带有三分艳羡?但是现在她所有的骄傲都被打破了,变得不堪一击。她眼下正站在叉路口,她不知道自己踏出的这一步,会让她平静的过完余生,还是会万劫不复。
    回屋的这一路她都是完全没有知觉的,一是因为天冷,太冷了,这大概是今年到现在最冷的一天。二是因为心寒,结婚十年,被自己最亲近的人背叛,个中滋味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
    其实她不是没有发现端倪,从之前打电话的之后,陶广然的情绪就有些不正常,明明是之前商量好的事情,也说明可能会耽搁几天,陶广然却突然开始发脾气。其实,那时候她就该察觉到不对的,但是她没有多想。
    之后在省城的两次见面,陶广然的表现更加明显,现在想想大概是因为自责,因为觉得对不起她。想到这里,程红秋开始苦笑,说起来其实都差不离。这个真相从陶广然那里得知,还是从王萍这里得知,好像都没差。
    刚才,她还在想自己这小半辈子实在够失败的。进屋之后就看她弟为她忙前忙后,他什么都没问,第一时间关心她冷不冷,冻没冻着。
    这大概就是家人吧!
    “涛子,姐已经缓过来了,你抱着小墩回屋去,赶紧歇下吧。”
    “嗯。”程涛答应下来,他张张嘴,想问问她和陶广然到底商量到什么程度了?却又觉得不用急在这一时,他姐的精神现在好不容易放松下来,还不如什么都不问。
    程红秋却像是知道他的想法一样,索性直接就说了,“他说这次的事情是他爹娘还有姐妹撺掇的,过程不大光彩,我没细问。”
    知道策划者是谁之后,她就什么都懒得多问了,人要是下三滥起来,什么干不出来?再说对于她而言,问这些事情太残忍了,她并不想知道自己丈夫和谁,在哪儿,因为什么发生了关系。
    程涛心下一沉。
    “干啥那副表情,你姐我是好糊弄的?我已经和他商量好了,回家之后先分开一段时间,至于最后怎么处理,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刚知道事情的时候,程红秋也觉得也恨不得事情立刻马上就解决掉。
    不过,考虑到现实情况。现在他们还在省城,身边还带着孩子,怎么看都不是能解决问题的场所。想要程红秋轻拿轻放是不可能的,她心里过不去这道坎,但是一直抓着不放,她也担心影响到孩子,她怎么这么惨啊!
    “嗯。”程涛稍微松了一口气。
    他其实对程红秋怎么解决这件事呈悲观心态,程红秋出生年代,成长环境决定了她认识问题、看问题必然存在局限性。这年代哪有离婚的例子,传出去是要被戳脊梁骨的,流言伤人!
    “姐,要不然你把工作置换到红鸩纺织厂来吧。”程涛突然说道。
    县城成衣厂和公社的纺织厂,还真说不上哪个工厂待遇更好。不过他们现在考虑问题,也不是只考虑待遇。
    这个提议提出来,程涛的态度就很明显了。
    “涛子,你觉得我们该彻底分开?”程红秋垂眸,看着被子上的条纹。
    “姐,现在陶家人能趁你不在家的时候算计他,以后肯定也能,除非他下定决心和他们彻底不来往,但是你觉得有这个可能性吗?”
    没有。
    程红秋清楚的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我不想你过那样的日子。”程涛轻笑,“而且现在这是个好机会,咱们能把孩子都带走。”
    程红秋猛地抬头!
    现在是陶广然有错在先,只要他们稍加利用,就能抓住有力证据,一个他们把孩子带走,陶家人屁都不敢放一个的证据。
    “涛子,你容姐想想,等回到家我就告诉你我的决定,好不好?”
    “嗯。”程涛不逼她,“姐,你不用着急。现在不管是我还是大姐,都不需要你操心了,而且我们都在家,只要你下定决心,我们肯定义无反顾的站在你这边,不管你做什么决定。”
    “嗯。”
    说完之后,把程小墩从被窝里抱起来,裹上棉衣,抱回了自己的房间。
    因为暖水瓶拿去给程红秋暖身子了,父子俩的被窝今天没有暖。程涛把程小墩放在自己的身上,等被窝里差不多暖和起来,他才把棉衣拿出去。
    程小墩睡得昏天暗地,趴在程涛怀里流起了口水。
    小孩子真好,无忧无虑的!
    虽然程红秋没有明说,但是程涛知道她和陶广然势必达成了某种合意,之后陶广然都没有来省城纺织厂。
    第二天,程涛去火车站买了回程的火车票,然后打了一通电话到万福公社。
    程红春知道程红秋的事情之后异常的冷静,反正是比程涛想象的要冷静的多。
    “好,我知道了。我让你姐夫安排,等你们的火车到市里,门口肯定有人接你们。”
    “嗯。”
    回到招待所,把票交给程红秋,姐弟俩就开始收拾行李。相比于来的时候,简单的一个蛇皮袋,现在他们的行李整整多了好几倍。
    有程红秋之前赶会买的东西,有他们姐弟给家里人准备的礼物,主要是程红春一家还有程大江的。当然,更多的是属于程小墩的礼物,昨天认干亲,长辈们都给了见面礼,更多的直接给钱,也就是随礼。
    像长辈们,尤其关系特别亲近的,以及齐和的亲战友们给的都是实物,其中像张老不仅给了改口费,还给了一块玉石平安牌。其他样式就多了,有衣裳、鞋子、钢笔,五花八门的啥都有,因为是见面礼,都是礼盒包装,占空间的很。
    不过就算不好带,程涛也没有把包装撕开只拿礼物回去的想法,费点劲儿就费点劲儿吧。毕竟这都是给他崽子的见面礼,程小墩在现在还不知道拆礼物的乐趣,但是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领会了,到时候叫他自个儿拆去。
    下午的时候,程涛去了趟工会,以他现在和齐和昌的关系,他要回家,于情于理都要知会对方一声。
    齐和昌倒没觉得太意外,“不再多留两天看看报纸出来之后社会大众的反响?没准儿到时候我还需要你帮忙呢。”
    程涛摇摇头,“肯定差不了,我们要相信省城日报社编辑们的眼光。”
    齐和昌看了程涛一眼,“嗯,你说的对。”
    “对了,我那篇文章不是被评为了优秀奖?领奖的时候就麻烦你了。”
    “行,到时候我找人把奖品给你捎家去。”
    程涛可有可无的点点头,“要是麻烦的话就不必了,里面也没有必需品。”自行车是挺贵重,不过他家里就有一辆,足够他骑了。
    齐和昌应了一声,并不觉得这事有困难。完事,齐和昌带程涛去工会办公室和大家道别,反应最大的当然是曹进路,差点哭出来。
    他们统共也没相处几天,也不知道他这么充沛的感情是哪里来的。
    齐和昌回到家把这事和张文芳说了。
    张文芳同志有些不能接受,她和程红秋一见如故,每天见两面都不觉得腻歪,这一走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了。
    不过,她也也知道这件事情阻挡不得。其实之前她就给自己打过预防针了,姐弟俩都有工作在身,要不是他们当初来省城有非常正当的理由,不可能请下来这么多天假。虽然回去了但还能用电话信件联络,这样想着,慢慢就能接受了。
    下午,张文芳让齐和昌请假,约着程涛姐弟俩一大家子去了照相馆,晚上又在一块吃了饭。
    离别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虽然说大家都是成年人,生活阅历不少,但是刚入席的时候,气氛还是低迷了一小段时间的。
    尽管才认识没几天,但是他们一见如故,感情没有根基,却比相处了几十年的老姐妹要来的热烈,再加上他们的情况不可能说见面就见面,谁都不确定下一次见面在什么时候,难免惆怅加倍。
    席上张文芳提起了陶广然,她知道程红秋的丈夫来了,之前还去家里吃了席,当时她正忙,对方又是掐着点到的,俩人就没说几句话。
    现在被告知人已经离开了,还觉得颇有遗憾。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大多数时间他们都在道别,约定着以后该怎么联系。
    程小墩腻歪在齐和昌身上,“干爸,干爸”指挥他给自己夹菜,熟练的很。
    齐和昌都随他,可以说是指哪打哪,如果不是连齐家亲爹亲妈都没有说什么,程涛都要怀疑齐和昌换芯子了。在这之前,齐和昌虽然对程小墩也很友好,可没像今天这样予取予求。
    大概,这就是要离开的福利?
    第二天出发去火车站的时候,是齐和昌开车送他们过去的,并且一路把他们送到了火车上。
    月台上,程小墩依依不舍的跟他干爸道别,火车快开的时候才回到程涛的怀抱。这时候崽子还笑嘻嘻的,等火车一开,齐和昌的身影开始倒退,程小墩“哇”的一下哭出声来,趴在窗口直往外瞅。
    就算是冷静如齐和昌,也追着火车跑出一二百米远。
    程涛感肯定他是第一次这样做。
    “好了,好了。”程涛轻轻拍着孩子背。
    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他家崽儿了,有时候看起来神经挺大条,有时候却又细腻到可怕。
    值得一提的是,今天,程涛走出省纺织厂大门,在路上,进入省城火车站,几次都看到有人拿着今日份省城日报,向来没有看到习惯的他当时还想着要不要买一张,只是因为时间紧任务重,他就把这事忘到脑后去了。
    事后程涛才知道,这份报纸上刊登着他的文章。不是早就定好那篇,而是他省纺织厂写的这篇。
    他也不知道,送他离开后,齐和昌回到省纺织厂就被叫到了厂长办公室。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曹厂长拍着桌子上的报纸。“最后刊登出来的怎么会是这篇文章?”
    他也承认这篇文章写的有水平,在一定程度上揭露了事情本质,甚至还提出了解决办法。也不得不承认文章在表达立意上要比其他文章高出一大截,但这并不代表曹厂长希望看到这篇文章出现在省城日报上。
    他是省纺织厂的厂长,首要考虑的是纺织厂的利益和形象。这篇文章不会对省纺织厂的形象起到正面引导作用,或者说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很可能还会反着来。
    齐和昌像是完全不知道这件事情一般,他对曹厂长做了个请的手势,从他手掌底上的报纸拿起来看了一眼。
    然后皱眉,“这个,我也不清楚。”
    曹厂长想发火,去也知道现在不是发火的时候,尤其是对齐和昌,后面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去善后。“赶快想对策,不能连累到工厂名声和信誉。”
    本来是为了宣传工人为准的思想才举办的活动,现在弄下来却让人知道省纺织厂是怎么对待有贡献的工人的,别说有达到效果,不截然相反就谢天谢地了。
    这都到了需要危机公关的时候了。当然了,现在还没有这个说法。
    “是,我这就回工会。”
    但,其实这件事解决起来远比想象中的要简单很多。
    最后程涛这篇文章反而成了反面宣传的典型。那就是因为一个人一件事,让大家都对这次的活动起了好奇心,当他们反应过来,开始去打听这篇文章的主人以及文章中也会涉及到的那些人现在情况的时候,得到的是他们最满意的答案。
    文章的主人公现在仍然还在纺织厂工作,是最敦实的门卫。因为这篇文章,纺织厂年轻一代终于知道杨三叔当年做了什么,再没有人说他站在门卫室里是影响纺织厂的形象,而是把他当成了省纺织厂的象征。
    时隔多年,英雄终于得到了英雄该有的待遇。
    他当初救下来的人,因为以权谋私和渎职被省纺织厂开除,并且终身不能录用。另外,当年亲身经历这事的那些人也或多或少受到了影响。
    这些,程涛到很后面才知道。
    现在,他们已经到了苏城。
    程红秋在车上看着孩子,程涛先提行李下车,刚走下来就看到了他大姐大姐夫。
    程红春看见人小跑着迎上来,“你们是几号床铺?”
    程涛报了号码。
    程红春点头,逆着人流就上了火车。
    隔着车窗,看见大姐二姐凑到一块,程涛突然有点儿眼热。
    第115章 爸爸,我长大什么都给你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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