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几个世纪前开始,人们就把无力抚养的、或是有残疾的婴儿丢弃在教堂门口。
    雨果『巴黎圣母院』里的敲鐘人卡西莫多,一开始也是个在復活节后的週日,被丢弃在圣母院门口的弃婴。他的名字『卡西莫多』,就是指復活节后的第一个星期天。
    这天神父拉开教堂正门看到的,应该比弃婴要大得多。
    一个手脚修长的身体随着门扇打开落在他跟前,身上的蓝色连身工作装被街道流淌的污水和泥泞染上深浅不同的棕色,透着一股酒臭跟呕吐物的酸味。
    神父揭开盖在他脸上的破旧草帽,露出一张覆满黑色乱发和鬍渣,双眼和嘴巴微张,一看就是酒刚醒时茫然的脸。
    「不好意思,请问神父在吗?」神父抬起头,几个身穿褐色粗布长袍,腰间束着麻绳的苦修士站在门外。
    「你们是-」神父问。
    「我们从罗马来,刚拜访过主教,正在教区内参访,」为首的苦修士个头不高,戴着一副老学究的圆眼镜,他瞄了地上的男子一眼,「要我们帮您送这位教友到医院吗?」
    「不,不用了,」神父摇摇手,「他不是教友,是教堂的马伕。」
    「马伕?」
    「前任弟兄僱用他管理教堂后面的马厩和草场,人很勤劳,不过经常喝得烂醉,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神父望向教堂内,「方便的话,能帮我把他扛到后面他的房间吗?」
    苦修士朝身后的同伴点点头,几个人抬起地上的男子走进教堂,神父领着他们穿过一排排长椅,推开讲坛旁的门。
    门后延伸出笔直的长廊,清晨稀薄的阳光从长廊一侧整排的窗户射进室内,可以看见窗外被树林和矮篱围绕的大片翠绿草地。
    另一侧十几扇上面掛着塑胶号码牌的棕色木门一字排开,有几扇门里传出均匀的鼻息声。
    「这里以前是修道院,迁移之后前任弟兄改成民宿,多少贴补一下教区的收入。」神父搔了搔自己已经半秃的头顶。
    「现在有人住吗?」苦修士说。
    「有几个自助旅行的美国大学生,一对从都柏林来的退休老夫妻,还有几个来这里找看看有没有工作的船员。」
    「教堂的工作人员只有您跟马伕而已吗?」
    「有一个负责打理花园的园丁,另外因为民宿供餐,前任弟兄僱用了一对老夫妻,每天过来做午餐跟晚餐。」
    神父推开走廊尽头的木门,一阵带着青草香味的风涌入室内。
    「这里就是草场,」神父带着苦修士踏进草地,「修道院迁移之后,前任神父收养了几匹附近农家退休的劳役马跟赛马,让牠们啃草,这几年也让观光客跟民宿的客人在这里体验骑马,所以才僱用了马伕。」
    一道木头钉成,髹上白漆的木栏杆在教堂的石墙和草地间围出一片空间,里面挤满了盛开的雏菊、玫瑰等各色花卉,看上去会让人想起当地市集和庆典中,几乎埋在一片花海中的摊车和提篮。
    「我想您应该注意到我们的花圃了,」神父望向花圃,「花圃由我们的园丁负责打理,前任弟兄说多亏他,每次教堂办弥撒跟各项祭礼时,我们的礼拜堂都有最美的花卉装饰。」
    「园丁也住在这里吗?」
    神父望向花圃一角,用不上漆的旧材钉成的斜顶木屋,「他平常住在那里,只有在午晚餐,还有需要花卉时才会到教堂。-旁边是马廐,马伕就住在二楼。」
    苦修士们跟着神父爬上挑高的马廐二楼,踢开一地的空酒瓶和啤酒罐,把马伕放在靠墙一块用木箱垫高舖上白床单,应该是床的地方。
    马伕似乎感觉到自己已经到家,打了个醉汉的酒嗝。
    「这样应该可以了。」苦修士点了点头。
    「谢谢你们,」神父又搔了搔头顶,「如果不介意的话,方便留下来吃顿早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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