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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国公开始觉得,自己的日子不太好过。
    自从那晚上派出去刺杀楼咏清的杀手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而第二天早朝时,楼咏清居然照常来上朝,柳国公就知道,这人比他想象的还要麻烦,一次刺杀不成,教他们生了警戒,接下来想再寻机会弄死他们,可就难了。
    比起这个,英宗的发难更麻烦。
    柳家党羽众多,英宗不敢大换血,但不妨碍他拔擢与柳家不睦的世家官员,用以制衡柳家。
    于是,柳国公渐渐体会到,那些从前他不放在眼里的人一个个时来运转,还结盟起来打压他,是怎样一种吐血的感受。
    即便还有夏莹莹和皇后太子在那里撑着,柳家的失势也有目共睹。
    柳国公权衡再三,偷偷进宫见了英宗,和英宗在御书房谈了整整一个下午。
    据宫里的宦官们说,柳国公出来的时候,虽然脸色不太明朗,但嘴角是带着笑的,而据说英宗发了好大的脾气,把桌上的奏折全都扫地上去了。而从这日起,皇后复宠,太子依旧是说什么都有大批人附和,而英宗也暂停了对柳家的发难,就这么不了了之。
    这件事传到夏舞雩耳朵里,她托着一盏茶杯,一手用杯盖沏了沏,垂眼看上好的六安瓜片,抿上一口,齿间留香。
    冀临霄见她眼底晦暗不明,轻揽了她的腰身,说道:“上位者皆好面子,昔日柳国公做的许多坏事,其结果却是帮助圣上登基。如果被柳国公捅出昔日的事,圣上便会污名加身,大失民心,这才是圣上掣肘于柳国公的根本原因。我猜测,柳国公与圣上的那次长谈,便是以此威胁圣上。”
    夏舞雩不疾不徐饮下半盏茶,忽的明眸善睐,贴首对冀临霄道:“不是有句话叫‘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吗?对天下百姓来说,他们可看不到往事的真相,舆论大势是什么,他们就信什么。如果圣上担心悠悠之口会毁了自己的名声和政权的稳定,那便可以抢在柳国公之前散布舆论,把从前的事全推到柳家身上,即使不能全撇清,起码也不会再怕柳国公以此为威胁。”
    冀临霄道:“这一点圣上不会想不到,我认为,圣上此刻对柳国公不了了之,乃是缓兵之计。毕竟这段时间朝廷换血,颇有不稳,圣上也需要先稳定住自己的壁垒,之后再上下层一起入手,让柳国公不得翻身。”
    作者有话要说:  本书大概还有十几章就完结了,接档文《请妻入瓮》《女神的温柔忠犬》,欢迎大家围观~
    ☆、第91章 妻子的活儿
    夏舞雩殷殷凝视冀临霄,有感于自己的男人虽然平日里不关注这些事, 但其实都是看得明白。英宗对冀临霄诸多提拔, 他年纪轻轻就坐到都察院御史的位置,自然有他的本事和原因。
    工作认真, 不骄不躁,油盐不进软硬不吃……唔, 可能也就吃她这一套……并且不站队, 只忠君,这般才是可信可用之人。
    因此哪怕冀临霄得罪的人多, 也有英宗护着,随他弹劾。
    夏舞雩私心想着, 就这点来说,英宗还是很有眼光的。
    之后的半月里, 一切都像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夏舞雩的肚子又大了一圈, 时而能感觉到孩子在里面动,有时还动得幅度挺大,让夏舞雩不太舒服。
    夏舞雩揉着肚子, 问季樘:“师父, 你说这是男孩还是女孩?”
    季樘慈祥的看着夏舞雩, 又把视线徘徊在她的肚子上,缓声笑言:“老朽岂能有这般神通。”
    夏舞雩又抓了应长安, “应师兄,你说我肚子里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应长安洋洋得意,“男的就是我外甥, 女的就是我外甥女,跟姓冀那货半文钱关系没有!”
    夏舞雩:“……”
    很好,这个说法很应师兄。
    夏舞雩又问前来探望她的沐沉音:“沐师兄,你能看出这孩子是男是女吗?”
    沐沉音沉思片刻,柔声说:“我相信不论男女,雩儿和御史大人都会开心。”
    看看,还是沐师兄最会讲话,这般让人如沐春风。
    而冀临霄的话语,让夏舞雩更心暖了,“听说……男孩会折腾母亲厉害些,所以本官希望这一胎是个女孩,这样艳艳就能少受些罪。来日方长,以后我们再生男孩,儿女绕膝,这样就很好。”
    冀临霄这边坐拥娇妻稚子,老爹和大舅子亲力亲为的伺候,多么和谐愉快的家庭关系,看得楼咏清分外眼红,不禁无奈的兴叹,这老古板竟然平步青云成了人生赢家,没天理,不科学。
    反观自己,这段日子太悲剧,不仅要顶着伤在朝堂上和同僚言笑晏晏,还要被每天定时来护理他的应长安一顿讥讽。
    应长安说:“哥不在这儿的时候,你手脚都老实点,别打我长宁妹子的主意。”
    呵呵,这都什么玩意儿。
    “应兄还真是……”多管闲事的很。
    送走应长安,楼咏清在床头置一张四条腿的短方桌,卧倚在床头处理公务。
    郑长宁端着熬好的药过来,放在方桌上,轻声道:“楼大人。”
    “有劳。”楼咏清握着案卷示意她坐下。
    郑长宁端正入座,见楼咏清还在看案卷,又道:“楼大人,趁着药还热,请先喝下。”
    楼咏清这才放下案卷,嘴角弯起,眼神清明,“关心我?”
    “……”
    “是也不是?”
    “楼大人,请用药。”
    楼咏清斜看了眼冒烟的药汤,笑道:“你喂我吧。”
    郑长宁噎住。
    楼咏清端起药碗,另一手拿着药勺,往郑长宁的手里送,“人家织艳喝药,都是临霄一勺子一勺子给喂的,我现下.体弱,你就不能疼惜一下?”
    郑长宁面皮有些抖,说道:“楼大人并非不能自食其力,方才你手中的案卷,比这药碗要重。”
    楼咏清无奈又可怜的说:“长宁,好歹我也是为了护你,挨了两刀,你真要这么无情?”
    “楼大人,我……”郑长宁语塞。
    想到那晚上要不是楼咏清以身相护,只怕她就死了。能用自己的命护她的人,她也是会感动的,可是感动是一回事,接受他就是另一回事了。
    郑长宁心里有些酸涩,终究是从楼咏清手里接过药碗和勺子。
    她朝前坐了点,离楼咏清近了些。楼咏清顺势倚在床头,浅笑着欣赏佳人给他喂药的美景,配合的张口,咽下郑长宁送来的药。
    他看得出郑长宁清冷姿态下的局促,看得出她在尽力掩盖不平的心绪。她有意无意的错开楼咏清的目光,但仍然周到的舀起汤药,搁在唇边吹凉些,这才喂给楼咏清。
    药汤下去一半时,忽然有丫鬟来了。
    这丫鬟是每天按时进来收药碗的,往常这会儿老爷已将药喝尽了,她只管收即可,却哪想到今天一进来,看见的竟是她家老爷倚在床头享受美人服侍的画面。
    丫鬟一个没忍住,低呼出声。
    郑长宁本就心虚,被这声音一惊,双手一抖,药碗和勺子双双落地,砸了个粉碎。
    郑长宁惊住,不顾泼在身上的药汤滚烫,起身就蹲下去拾捡。可她心里忐忑,动作便有些慌乱,稍不留神,被破碎的瓷片划破了指头。
    楼咏清忙正过身子,想将郑长宁捞起来,却见她已经被划破手指。楼咏清不禁皱眉,有些心疼,将郑长宁带回到床上,低声道:“别捡了,稍后我喊人收拾,你坐这儿等我一下。”
    他蹬了靴子,从床上下来,径自去柜子那里找东西。
    丫鬟就在旁边,自知闯祸了,低着头小声呢喃:“老爷……”
    “下去吧,我喊你了再来收拾。”楼咏清待下人宽厚,并没有责怪丫鬟。
    丫鬟忙领命退去,还特意把门关好。
    楼咏清从柜子里找出纱布和跌打伤药,回到床上,郑长宁却还间断的去瞄地上的碎瓷片和汤药,仿佛是自己做了件很严重的错事,总也不能释怀似的。
    “别看了,摔了就摔了吧。”楼咏清拉过郑长宁受伤的那只手,边给她涂抹伤药,边说:“从前见你对什么事都是漠不关心的样子,跟看破红尘似的,怎么今日就这么点小事,还要看过来看过去?”
    郑长宁没有很快给出回答,楼咏清注意到她抿唇的小动作,看来是在心里纠结答案。
    他说道:“东西碎了叫下人来收便是,这又不是你做的活,抢着做干什么?你看看,把自己都弄伤了。”说道间,雪白的纱布已经温柔的缠了上去。
    郑长宁低声说:“方才给楼大人喂药,是否也该是下人的活……”
    “呵,那怎么能是呢?”楼咏清挑眸瞧了她一眼,“我可不会让他们给我喂药,这是我妻子的活。”
    郑长宁身子一颤,心里五味陈杂,更是乱糟糟的没法安静。
    她避开楼咏清专注的目光,道:“长宁总是被人开玩笑。”
    “我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你不要觉得我看起来纨绔,就真是个纨绔。”
    郑长宁心更乱了,余光里看见楼咏清已经替她包扎好伤口,忙朝后坐了一些,如躲避洪水猛兽般,垂着头不语。
    “长宁?”
    “……”
    “长宁。”楼咏清朝她靠了靠。
    郑长宁这方抬起头来,眼底清冷如冰凌,显然是下定决心,说道:“蒙楼大人厚爱,长宁不甚感激。然而长宁自知配不上楼大人,还请楼大人真的……不要再在长宁身上花心思了。”
    “你觉得自己配不上我?”
    “长宁是罪臣之女,又已沦落风尘。”
    楼咏清叹道:“那是你祖父造的孽,你不过是无辜受累罢了。如果郑国公不曾叛乱,那你如今就是国公府尊贵的大小姐,多少青年才俊趋之若鹜。这么的话,你说是不就成了我配不上你了?”
    郑长宁心中一酸,面上维持着冷静,“楼大人值得比长宁好上百倍的女子,长宁也不愿意抹黑楼大人。”
    “怕什么,我是不在意别人怎么说,难道你在意?”楼咏清笑道:“我家也不过是个地方上的书香门第,无权无势,不是什么高门。家业那边有大哥继承,就是大哥继承不起来,也还有二哥,怎么也轮不到我这个老幺。”他捏着郑长宁的手,揉捏她手心的温软,笑言:“只要我好好做我的刑部尚书,逢年过节给他们寄些东西,平日有事没事通通信笺就好。我爹娘都是开明之人,没有门第之见。你看你又漂亮又有涵养,他们喜欢你都来不及,你没必要担心。”
    郑长宁听了心里更乱。
    这些年,有的人说她清高,有的人说她冷漠,还有像沐沉音那样的,见她第一眼就说她不像红尘里的人。
    她从来不是五蕴皆空的菩萨,又哪来看破红尘?只不过是对余生已经再没有任何期盼和奢望,只想过得一天少一天,把心封起来,让这具流着郑家血脉的身体活着而已。
    她不是没有感情。
    她也会因一个人的不懈追求而松动,也会因这个人的以命相护而感激。
    郑长宁清楚自己对楼咏清的感情,她是喜欢这个人的。
    但是,这个人出身清白,高官厚禄,又俊逸潇洒,人品端方,别说是一般的贵女,就是皇上要招他当驸马,他也是配得上的。
    这样的人,又怎么是她郑长宁可以高攀的?
    她不想成为这个人的污点。
    这么想着,郑长宁扯出一道哀凉的笑,“我曾是教坊司的头牌,后又是软红阁的头牌,身价甚高,多少王孙贵族想赎我出去,都出不起赎金。楼大人既不曾贪污揽财,便存不下多少银两,还是不要尝试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觉得冀宝宝是男的还是女的?
    ☆、第92章 虏获美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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