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暮雪征愣间发现在萧安辰怀里, 仰头凝视着他, 刚要说什么, 她胳膊再次被薛佑宁扯上, 轻轻一拉, 她又回了伞下。
    之后她在他们两人间辗转, 一会儿倒在萧安辰身上,一会儿钻到伞下,他们互不相让地争抢着她。
    “阿嚏。”苏暮雪被雨淋湿了裙衫, 风袭来, 她忍不住打了声喷嚏。
    方才还在争抢她的两个男人,瞬间变了脸色,做出很一致的动作,纷纷去解自己身上的衣衫给她来批。
    萧安辰身上穿着黑色氅衣,他扯了系在肩上的带子,双手捏着氅衣衣领, 朝后一甩, 然后披在了苏暮雪肩上, 几乎在同一时间, 薛佑宁也脱下了身上的氅衣, 他指尖捏着, 唇抿着,静静看着,不得不承认,这次他又慢了一步。
    男子氅衣宽大,苏暮雪被整个罩在下面,脸被帽子挡着,什么也看不到,更没看到薛佑宁眼底一闪而逝失落。
    他攥着氅衣的指尖又紧了紧,指腹泛起白,启唇刚要说话,萧安辰出口道:“雨好大,阿雪咱们快点进去。”
    说着,他没给苏暮雪推拒的机会,揽着她肩膀走进大门。
    周嵩举着伞跑过来,看了眼薛佑宁,用力哼了一声,然后抬头说道:“陛下,伞,伞。”
    抬脚追上。
    阿六弯腰捡起地上的伞,举过薛佑宁头顶,抖抖肩,“公子,雨越发大了,咱们也走吧。”
    薛佑宁没动,眼眸锁着前方两人的身影,隔着雨幕他看到萧安辰的手落在苏暮雪肩头,不动声色地把她揽在了怀里。
    薛佑宁眸子倏然眯起,周身散发出冷意,沉声交代:“阿六明日起你哪里都不要去,给我好好照看小姐,不许任何人靠近她半分。”
    阿六点头:“是。”
    三个人都淋了雨,不沐浴的话容易感染风寒,明玉命人给他们分别备了水,她在厢房里伺候苏暮雪沐浴,温热的水洒在苏暮雪身上,她卷翘的长睫上淌着水珠,眼眸像是被水洗涤里似的,泛起层层涟漪。
    烛灯映衬下,好似荡漾的碧波。
    苏暮雪长得极美,这副出水芙蓉般的模样更是美,明玉忍不住赞叹,她家小姐真是倾国倾城,也怪不得府里那两位都对小姐爱护有加了。
    说起府里那两位,明玉身子半弯,小声道:“小姐,要留陛下一起用晚膳吗?”
    人在这,外面又下着雨,即便是街上的乞丐也不好赶走,更何况是帝王。
    苏暮雪道:“留吧。”
    明玉又问:“那准备些什么吃食?”
    苏暮雪:“清蒸鲫鱼,素锦炒——”
    说着说着她倏然顿住,浸在水下的手指缩了缩,收敛思绪道:“去问周公公,他都知晓。”
    明玉:“好,奴婢稍后去问。”
    沐浴后,苏暮雪去了书房,白日里有账目没整理好,她趁晚膳前再整理一番,落座后没多久,有脚步声传来。
    守在案几前的明玉屈膝作揖行礼,刚要启唇说话,萧安辰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出声。
    明玉轻点头,缓缓站直。
    萧安辰抬脚走到案几前面,苏暮雪正在执笔书写着什么,声音温软道:“明玉,研磨。”
    明玉伸手欲去研磨又被萧安辰眼神制止,他努了努嘴,明玉会意,侧身让开,萧安辰走到案几前,伸出冷白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细细研磨起来。
    苏暮雪执笔轻蘸,眸中一直在账本上,始终不曾抬头。
    案几上橘黄的烛灯倒影出两道缥缈的影,一道是女子伏案书写的影子,一道是男子的身影。
    苏暮雪眼角余光无意中瞥到地上的影子,眼眸移开,随后又移了回来,地上的那道影子冗长,头上发髻是男子的发髻,她偏转头,猝不及防的和萧安辰的眸光撞到一起。
    彼时萧安辰正盯着她瞧,细密的眼睫染着氤氲的烛光,光影缀在眸底深处,潋滟丛生。
    他看人时神情很专注,眼尾轻扬,眉宇间淌着浅浅笑意,唇轻抿,下颌弧线柔和流畅。
    沐浴后的他,身上沁着阵阵清香,细闻下,沁人心扉。
    苏暮雪没料到是他在研磨,微愣后看了明玉一眼,明玉摇摇头,苏暮雪收回视线,站起身,欲行礼,被萧安辰制止。
    萧安辰睥睨着她,看着她绯红的脸颊心神荡漾,情不自禁地伸手抚上她的手,轻柔唤道:“阿雪。”
    明玉看着这幕,抿了下唇,低头悄然退出去,顺带把门关上,周嵩正在外面守着见她出来,给了她个你还算懂眼色的眼神。
    明玉倒是不想出来,但帝王警示的眼神让她不敢再停留。
    明玉道:“周公公。”
    周公公摆摆手:“明玉姑娘你先退下吧,这我守着。”
    他得守好了,尤其不能让薛佑宁靠近这里。
    书房内,苏暮雪抽出手,眼睫落下半弯弧,掩去了眸底那抹光泽,淡声道:“陛下又逾矩了。”
    言罢,她后退了两步。
    看到她的退避萧安辰满心的欢喜像是顷刻间被打散,只剩胸腔里残留的那点雀跃,她不知,他有多想她,说日思夜想也不为过。
    “是朕错了。”萧安辰柔声道,“朕下次不会这样了,定会争得阿雪的同意再做。”
    “……”她才不会同意他碰触她,苏暮雪不想跟他在这个话题上乱扯,问道,“听闻陛下去处理要紧事了,这是处理好了?”
    “阿雪在担忧朕吗?”萧安辰刚刚暗下去的眸子恍惚间被点亮,眸底漾着灼人的光,唇角淡扬,“阿雪放心,朕一点会好好的。”
    “……”苏暮雪凝视着他,一时有些无语,她哪是那个样子,她分明就是随口问的。
    “朕就知道,阿雪心里是有朕的。”连日来的疲劳因苏暮雪的关心荡然无存,果然,她是他的灵丹妙药,比任何汤药都管用。
    “阿雪——”萧安辰禁不住想再去触碰她,即将挨上她肩膀时,他又停下,悻悻收回手,放在身后,唇角沁着笑,“阿雪心里有朕,朕心里也有阿雪。”
    明明只是在随便闲聊,怎地又成了他在表达心意,这人,无时无刻不再诉说着什么。
    可,苏暮雪没什么听下去的心思,“陛下还有事吗?没有的话请陛下先去歇息,晚膳好了臣女会派人去请陛下用膳的,或许陛下想在房间里用膳也可以。”
    萧安辰才不想在房间里自己孤零零用膳,他想同苏暮雪一起,“不必,我跟你一起用膳便好。”
    苏暮雪点头:“好。”
    萧安辰本以为只是他和苏暮雪两人一起用膳,他甚至还想了,用膳时多关心她些,让她感觉到他浓烈的爱意。
    没成想——
    薛佑宁也在,且他坐在苏暮雪的身侧,萧安辰见状,眸色一暗,弯腰坐在苏暮雪的另一侧。
    之前发生过的事再次发生,萧安辰同薛佑宁轮番给苏暮雪夹菜,他们似乎在较着劲,你一筷子我必一筷子,几乎眨眼的功夫,苏暮雪面前的餐盘便满满当当的了。
    可他们还没停手,依旧不停地夹。
    “阿窈,别吃鱼,晚上吃鱼多了不好。”薛佑宁淡笑道,“来,吃块排骨。”
    “吃排骨不好,来吃些虾。”萧安辰道。
    “阿窈喜欢喝汤,来,喝些汤。”
    “阿雪喜欢吃鸭肉,还是吃点鸭肉。”
    “吃些菜,对身体好。”
    “物极必反,菜也不要吃太多。”
    “……”
    苏暮雪听着他们你一言我语,一个头两个大,她放下筷子站起身,“我吃好了,你们吃。”
    言罢,转身离开。
    萧安辰冷哼一声:“薛大公子还不走吗?”
    薛佑宁把玩着杯盏道:“陛下都未曾离去,我又怎会离去。”
    “家里不催?”萧安辰淡淡道,“离家这么久还是早日归家的好。”
    “承蒙陛下惦念,家里无人催促。”薛佑宁唇角噙着笑,“倒是陛下,离宫这么久,还是早些回去的好。”
    言罢,他仰头饮尽杯中的茶水,放下时,只见杯壁上都是裂痕,薛佑宁睨着萧安辰,好像坐在他身侧的不是当今帝王,眸底没有半分惧怕的神情。
    “薛佑宁。”萧安辰冷冷说道,“看在你是阿雪表哥份上朕不与你计较,若是他日再这样无状,即便你是阿雪的表哥,朕也会治你的罪。”
    “陛下,你不会的。”薛佑宁淡声道,“陛下还要在阿窈面前扮演好人的样子,又怎么会当着她的面对我治罪,不是吗?”
    挑衅的眼神相当刺目,萧安辰眸色一凛,“朕,会。”
    茶盏应声碎裂,茶水倾泻而出,萧安辰站起身,拂袖离去,行至拐角时暗卫出现,“主子。”
    萧安辰顿住,眼眸暗沉深邃,“朕不想再见到薛佑宁,想办法让他离开这里。”
    暗卫:“是。”
    次日,熟睡中的薛佑宁被敲门声吵醒,“公子不好了不好了。”
    薛佑宁掀开锦被,从床榻上下来,取过挂在屏风上的衣服边穿边朝门口走去,打开门,问道:“何事?”
    阿六急的满头大汗,“公子,杭州那边来信,说老夫人身子丽嘉不适,要您赶快回去。”
    薛佑宁接过信展开细读,信上说薛老夫人不知何故突生疾病,命他赶快回杭州。
    “备马车。”薛佑宁沉声道。
    “是。”阿六转身要走,薛佑宁又唤住他,“这事不要让阿窈知晓。”
    “为何?”
    “祖母情况如何还不知,我不想让阿窈跟着担忧,记住了?”
    “是。”
    早膳后,薛佑宁借口生意上的事拜别了苏暮雪,苏暮雪之前没听他说起要走,闻言有些心伤,“表哥不再多住一段时日了么?”
    “不了。”薛佑宁柔声道,“等事情解决了,我会再来看阿窈的。”
    “那表哥快快去解决,阿窈在这里等你。”苏暮雪眼底泛红道。
    “好,阿窈要等我。”说话间薛佑宁看到了廊下手执折扇的萧安辰,眸色一顿,他对着苏暮雪挑了下眉,“阿窈。”
    苏暮雪仰头:“嗯?”
    薛佑宁从怀里拿出一块系着红绳的玉佩,走近,戴苏暮雪脖颈上,“这是我为你求的平安玉,记得要一直都戴着。”
    他倾着身子为苏暮雪佩戴玉佩,两人离得很近,远远望去像是拥在了一起。
    萧安辰眸色倏然变沉,手指紧紧抠着折扇,若是眼神能杀人,薛佑宁已经死了,且是死无全尸。
    周嵩劝慰:“陛下息怒。”
    萧安辰冷声道:“去把荆州城整个城的玉饰都给朕买来,朕要送给阿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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