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这么瞅着邹老太太越觉得自家这个孙儿怎么看怎么像是给人卖了还会帮人数钱的傻孩子?
    邹老太太找了个机会把这事儿给谢迁讲了。
    谢迁:“…………”
    果然,文哥儿这个不信神佛的家伙就是冲着挤兑他儿子去的。
    偏他儿子傻乎乎的别人哄几句他还积极加入分豆豆行列。
    以后这小子可怎么办才好!
    谢迁不由去看了眼自己的傻儿子。
    谢豆闲着没事又在拈豆念佛号呢。瞧见他爹过来以后立刻喊道:“爹!”
    谢迁坐到谢豆对面看了看他这两天拈出来的满满一盘豆子乐道:“你这是要分给多少人?”
    谢豆道:“文哥儿说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可以分!”
    那当然是越多越好。
    多了总比少了要好!
    反正文哥儿早说过的不管写字还是看书都不能闷头坐着太久,闲暇时拿出豆子来念一念佛号就当是歇息了。
    谢迁见儿子全无芥蒂,显见是被文哥儿说服了,便也没多说什么。
    这小孩儿和文哥儿一块长大,又有着同乡之谊,日后想来肯定能相互帮扶。
    既是如此,小孩子之间的事他们这些大人就不掺和了,由着他们自己往来去。
    说不准让文哥儿多闹上几回,还能锻炼锻炼他们豆哥儿的心性。
    从小有这么个特别能折腾的好友,以后兴许就没什么事能叫他郁闷了!
    文哥儿快快活活地玩到了四月初八,便开始到处给人分豆子去。
    谢豆早上也跟着谢迁跑了趟翰林院,跟着文哥儿一块去分豆豆。
    不得不说,经过文哥儿长时间的锻炼,谢豆的心理素质确实锻炼出来了。
    他和文哥儿一块捧着豆子给人分,即使有人用古里古怪的眼神看他,他也一点都没觉得害臊,而是挺直腰杆邀请别人吃上一颗煮得香喷喷的豆子。
    接着他还跟着文哥儿跑礼部分豆子。
    半路上遇到钦天监的人,他们还给钦天监的天文生们也分了。
    到了礼部,里头的人更是全都认得文哥儿,连和他一起过来的谢豆都轻松被放行。
    谢豆在心里暗暗吃惊,不过还是乖乖跟着文哥儿一路散豆子散到丘濬跟前。
    丘濬不信佛,不过见两个小娃娃巴巴地把豆子送来了,还是意思意思地取了一颗。
    佛号是没有念的。
    文哥儿对此也不以为意。
    人应该尊重别人的信仰!
    只要不是信了邪教走火入魔,不能嘲笑别人在搞封建迷信;别人要是不信呢,也不能强行叫别人跟着信。
    相互理解,相互宽容!
    既然家里家外都送了一轮,文哥儿索性就坐在边上边吃豆子边跟丘濬闲聊,力邀丘濬不要沉迷工作、一起来消灭豆豆。
    谢豆:“…………”
    谢豆也坐到旁边吃起了自己剩下的豆豆。
    不少人趁着文哥儿在这边积极地过来汇报工作。
    不为别的,就因为这时候的丘濬应该比较好说话。
    当着两小孩的面,丘濬怎么好表现得太凶?
    好机会啊!
    此时不来汇报更待何时!
    这群礼部属官想得挺好,可惜操作起来并没有那么容易。
    丘濬瞅了来汇报工作的属官一眼,又接过他们递上来的公文扫了几眼。
    接着就开始开点名批评了。
    丘濬是这样想的:旁边坐着两个小孩子,大人要给小孩子当榜样,不能让他们觉得官很好当事情很好干,所以要求必须比平时更严格。
    属官们察觉丘濬的训斥比平时要更严厉,顿时悔不当初!
    他们早该知道的啊,空子哪有那么好钻!
    文哥儿在旁边听了丘濬骂遍所有下属,等属官们退了下去还颇有些心有余悸。他感慨道:“你们礼部的官可真不好当!”
    丘濬睨了他一眼,说道:“天底下哪有好当的官?你别想考个进士就开始混日子,那才哪到哪?”
    文哥儿道:“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您不能用老眼光看人了,我以后可是想当巡按御史的人!”他信誓旦旦,“再苦再累,我都不怕!”
    丘濬摇着头道:“以后少这么嚷嚷,朝廷又不是你王家开的,哪能你想当什么官就当什么官?小心别人听了拿去做文章。”
    文哥儿咋舌:“不都说童言无忌,怎地还有人要拿我一四岁小孩做文章?”
    小时候大家不都大胆地说要当科学家宇航员国家主席什么的,谁有那个闲心和个小孩子较真啊!
    大人嘲笑小孩子考虑要考清华还是考北大,小孩子还嘲笑大人没有梦想呢!
    丘濬一想也是,便也随他去了。
    文哥儿见谢豆自刚才丘濬骂人开始就没再吱声了,于是没在礼部多留,领着谢豆溜达回翰林院玩耍去。
    等出了礼部,谢豆才敢开口:“丘尚书凶起来真可怕。”
    他可算知道为什么别家小孩一听要去丘濬家就一哄而散了,丘濬凶起来是真的凶。
    文哥儿对此不甚在意,有恃无恐地道:“反正又不会骂我们,不用怕的。”
    谢豆还是没有培养出文哥儿这么好的心态。
    两人一道走回翰林院,路上遇到人就叫人家吃颗豆子,带出来的豆子很快分完了。
    两小子带着空盘子回到翰林院,谢迁问谢豆是要玩上一天还是要自己先回去。
    难得被允许跟来翰林院玩儿,谢豆自然想和文哥儿玩上一整天。
    谢迁便打发两个小的自己玩耍去。
    文哥儿当即带谢豆去锦鲤池边,给谢豆讲起自己有好多“学生”的事。
    他,王四岁,已经是闻名翰林院的小先生!
    谢豆果然震惊不已,坐到文哥儿平时授课的大石头上感受了一下当“小先生”的威风,不由说道:“我以后也教人!”
    文哥儿道:“可以,到时我们看谁教得好!”
    小孩子可没有大人那么多弯弯绕绕,谢豆听后立刻干劲十足地迎战:“好!”
    两人嘀嘀咕咕地约定好了,又去寻那负责喂养锦鲤的老苍头讨了些鱼食,一起蹲在锦鲤池边喂鱼玩。
    李东阳和王华相携路过时见着了,与王华说道:“今年要不要带文哥儿去看看龙舟?”
    前两年文哥儿还小,不好带他去人多的地方,现在文哥儿也四岁大了,大人带着去看看龙舟也无妨。
    以文哥儿这么爱热闹的性格,肯定会很喜欢出去玩儿。
    王华沉吟片刻,说道:“也可以,不过先别和他说,省得他天天惦记着这事儿。”
    两人说好了,回去后又约上其他人一起。
    既然王华和李东阳都说带上小孩,他们自然也打算带上各家小孩一块出去长长见识。
    事情就这么安排上了。
    大伙默契地没在文哥儿面前提起。
    文哥儿压根不知道自己端午节可以出去玩耍,每天依然没心没肺地上蹦下跳。
    月底李东阳收到杨一清自陕西送来的信。
    信中主要讲了两件事。
    一件是今年四月陕西洮州卫下冰雹闹洪灾,不少百姓的房舍被大水冲走,死于洪水之中的人也不少。灾后他亲自过去看过,洮州卫遍地狼藉的情况着实叫人痛心。
    自从过了年,天灾人祸又接连不断地发生,连扬州这么富庶的地方也因为知府组织上元烟火会过于混乱以至于溺死数十人。
    各地的地震、旱灾就更不用说了。
    弘治四年怕也是不太平的一年。
    另一桩事倒是没那么沉重,是杨一清找着了好几个心仪的学生,其中一个说来可就特别巧了,叫李梦阳。
    杨一清甚至还随信附上李梦阳的诗作,表示自己这个提学过来就是捡现成的,收到这样的学生他都可以不写诗了!
    李东阳瞅着信上的名字,左看右看都觉得他师弟是在占自己便宜。
    这家伙收个学生叫李梦阳,几个意思!
    不过天下人连重名的都不少,何况只是一字之差的名字?
    李东阳拿出李梦阳的诗细读起来,也觉这后生写得挺不错。
    若是这李梦阳考到了京师来了,他肯定也得亲自见见,不然哪对得起杨一清这通夸赞?
    李东阳把信收了起来,第二日便拿着去找文哥儿,与文哥儿说起杨一清遇上好几个好苗子的事。
    很不错,马上就要一对多了,你小子紧张不紧张!
    文哥儿:?????
    我什么时候说要一对多了?!
    李东阳把杨一清特别寄来的学生习作留给文哥儿好好揣摩,好叫他了解一下别人的学生都是什么水平。
    文哥儿坐下翻了翻那几篇诗文,怎么看怎么觉得他老师这次输定了。
    不是我方太弱,实在是杨一清坐拥整个陕西的生源啊!
    这怎么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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