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宥仪又开始频繁做噩梦了。
    门外有叽叽喳喳的飞鸟经过,屋子里没有开任何灯,寂静得有些吓人。她掏出手机打开锁屏,屏幕的亮光晃了晃她的眼,大大的数字写着现在是凌晨四点。
    角落里的十一似乎是被动静吵醒,懒懒地伸了个懒腰,发出了几声迷糊的叫唤。她转头看了一眼那个毛茸茸的小身影,脑海中又浮现出了在街上遇到十一的那晚。
    小狸花圆圆的眼睛中充满了惶恐和犹疑,不知道自己的明天将走向哪里,眼神还有一丝无法忽视的希冀。
    宛如六岁时被父亲带到外婆门前,那个孤独无助、不知道未来将何去何从的自己。
    就像被设下了魔咒一般,在宁宥仪不算冗长的人生里,最渴望得到的爱与关注都会与期望背道而驰,离她远去。
    小时候宁宥仪最想得到的奖品是宁羽的目光,犹如皑皑山上雪,可望不可及。
    在她和父母相处为数不多的记忆里,自己极少获得母亲的肯定。宁羽对待自己的舞蹈课学生甚至都好过她这个亲生女儿,至少她们标准地完成动作时,还能收获一句赞扬和鼓励。
    而宁宥仪的存在,却是毁坏了宁羽光鲜亮丽人生的最大原因。
    宁羽出生于一个富足的家庭,在那个年代里,受过高等教育、外貌过人的她俨然是无数青年争相追逐的理想对象。
    但拥有良好艺术细胞的宁羽却有着华丽的艺术梦想,渴望成为一个站在聚光灯下,万众瞩目的翩翩舞者。不想囿于世俗眼光,只做一个相夫教子、循规蹈矩的贤妻良母。
    哪怕在当时大多数人都是这样。
    上世纪70年代末,于乡镇已小有名气的宁羽受制于沉重的道德压力,在家人的强烈反对下,终究妥协了。
    她和宁宥仪的生父周延结婚了。两人成婚时共见过五面,约过两次会,了解过对方详细的家庭背景。
    一年半以后,宁宥仪出生了。没有携带父母间丝毫的爱意,却令周宁两家皆大欢喜。
    宁羽生下宁宥仪时出现了严重的难产,一度在生死边缘徘徊。可她却仍然不愿意放弃这条小生命,撑着最后一丝力气足足熬了8个小时,才将她平安带到了这个世间。
    因为怀胎十月,宁羽的身材和相貌不复从前,身体机能也在经历了一遭鬼门关后有不可逆的损毁。幼小的她成为了压倒母亲梦想的最后一根稻草。
    宁羽患上了严重的产后抑郁,在宁宥仪支离破碎的记忆里,妈妈时常对待爸爸和自己不闻不问,独自一人坐在客厅里擦拭着旧相册,暗自落泪。
    闲暇时也会因为许多鸡毛蒜皮的小事爆发出强烈的戾气,宛若被生生拔掉漂亮羽毛的孔雀,对这个世界产生了难以抹灭的敌意。
    终于在宁宥仪6岁那年,周延无法忍受妻子日复一日的刁难和生活里的一地狼藉,提出了离婚。
    还未懂事的小宁宥仪旁观了父母无尽的争吵、指责,花了很长的时间才终于意识到,爸爸妈妈似乎都不想带她这个拖油瓶继续生活。
    在一个大街小巷都卖着纸包糖炒栗子的冬天,她被周延带到了外婆的家门前。眼看着父亲将小黄鸭书包塞进她手里,提着行李箱就此远走他乡,此生再未和她见面。
    那时的宁宥仪在门前牵着外婆的手,脸颊被街边呼啸的冷风吹得有些僵硬。她费力地仰头问:“外婆,爸爸妈妈是不是都不要我?”
    她不记得那时候外婆和她说了些什么,只记得12月的风很烈,锅炉炒栗子和叫卖的声音有些刺耳。有一些无比珍视的东西正被命运收回,不翼而飞。
    她再也不会骑在父亲的肩头走遍大街小巷,买一串刚淋上糖浆的糖葫芦。她渴望靠近却从未如愿的母亲,即将挣开枷锁,去追逐自己完整的人生。
    而6岁的宁宥仪甚至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才让身边最亲近的人都不愿在她的世界留下。
    他们拥有梦想,追逐自由,有独立的意志和灵魂。
    代价是这个本不该来到人世间的小孩,还未看遍春夏秋冬的四时变幻,未理解错综复杂的人情世故,未品尝爱恨离别,便已失去了对他人和世界最底层的期待。
    世上没有无条件的爱,即使亲如父母。
    -
    从回忆中醒来时,天光已经逐渐明亮。
    宁宥仪揉了揉眼睛,想着程昱现在应该还在睡梦中吧。这个人忙起来从来不懂得好好照顾自己,也不知道这几天他是不是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她伸展了一下酸痛的手臂,正准备上床补个回笼觉。好似心灵感应一般,沙发上的手机震了震。
    打开一看,是程昱发来了一张图片。他在酒店花园晨跑时看见了一只胖嘟嘟的小狗,鼻子上顶着一片黄色的花瓣,正在角落里打盹。
    宁宥仪将图片放大,看见微信对话框里又发来了一条消息:“早上好啊,小狗狗。”
    她弯了弯嘴角,将负面情绪全都甩出脑海,闭上眼沉沉睡去。
    几天前宁羽喊她去天海吃饭,程志康在饭桌上打趣提起了程昱大学时失恋消沉的事迹。说那段时间程昱只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闷头打游戏,也不怎么与外界联系,整个人就像被抽掉了魂一样。
    宁宥仪全程都没有搭话,只眼观鼻鼻观心地吃着东西。
    那些事情蓦然以他人的视角被摆到眼前,她才知晓程昱从前轻描淡写提及的那段时光,并非毫无重量。
    又听程志康说,后来直到他挚友的小女儿听说了情况,特意上门前来慰问,又陪着程昱四处散心,情况才渐渐有所好转。
    如果当时没有她,程昱大概还会低靡很长一段时间。只可惜后来那个女生出国留学了,两人才没有进一步发展。
    程志康喝了几杯白酒,情绪显然有些激动,拍着胸口感概着:“好在那个姑娘马上要从国外回来了。程昱年纪也不小了,我在这个岁数他都已经会背圆周率了,希望臭小子早点开窍。”
    还让宁宥仪有机会劝劝程昱早点成家,他们年轻人之间好沟通。宁宥仪点了点头,笑着应下。
    程家与贺家交好许多年,甚至在孩子出生时特意起了同音字,希望子女们延续父辈的友谊。
    宁宥仪早就知道程昱和对方相熟已久,因为那个和他青梅竹马、名字读音相近的人,叫贺喻。
    两年前的另一个傍晚,她曾在家门前亲耳听见程昱对贺喻说:“嗯,十一的确更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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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写得很难过。
    忘记了在哪里看到过一句话:“孩子没有办法不爱自己的父母,他们只是不会再爱自己了。”
    这本书最初的构想很简单,就只是一个治愈与被治愈的小故事。
    不止一次听身边朋友们提起过不太愉快的童年、家庭经历。他们都真诚、美好、善良,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人,是最最值得被爱的人。
    想对所有宝贝们说,勇敢的人先享受世界。无论此刻有没有人在爱你,世界都只是仅属于你一个人的游乐园。
    刷完这段副本,走过这段剧情。好好睡一觉,明天会好的。我的猪扒包全都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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