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青玄握着她纤薄的肩头,隔着一层薄薄的亵衣好似都能感受到其下肌理的细腻滑嫩,长指不自觉摩挲两下,见她颤抖起来,他稍定了神,望着她哑声道:“朕让你与楚明诚和离,分明是帮你。楚国公府那种污糟地,颟顸无能的丈夫,拎不清的公爹,手段下作的婆母,也亏你能忍这么久。”
    虽然说的是事实,可他有什么资格说这话?他是她的谁啊,她婚后过得如何,与他何干?
    李妩简直要被他这副大言不惭的态度气笑,抬手去掰那搭在肩头的手,语气冰冷:“那我岂非还要谢你?”
    身前男人淡淡道:“不必客气。”
    李妩微怔,再看他眉宇间的坦然,红唇翕动,最后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厚颜无耻。”
    语毕,她愈发用力掰着他的手指,可才掰起一根他又放一根,像是逗小孩玩似的。
    渐渐地,她心间的恐慌转为憋闷的怒气,当他又一根手指落下,她再憋不住,狠狠掐着他的手背,素日的淡定自若也统统不见,像一头被激怒的炸毛狮子猫,乌眸圆瞪:“裴青玄,你到底想做什么?逼疯我么!”
    因着实在愤怒,声量都有些难抑制。
    “小点声。”男人气定神闲抬起另只手,按着她的唇瓣:“仔细将人招来。”
    李妩下意识想咬他,但记起上回的窘迫,只得忍着发痒的牙齿,偏过脸嗤道:“你还会怕?太后娘娘是你的生母,你连她都算计,甚至夜闯她的宫殿……你可还有半分孝道良心?”
    “朕敢作敢当,有何好怕。”裴青玄语气淡淡,原本搭在她肩上的手往下移,探入凌乱堆叠的锦被中,牢牢握住那一抹纤细软腰:“只是将人招来,见着你我这般,阿妩怕是从此要留在宫里了。”
    男人掌心的炽热要将李妩的腰给烫化般,昏暗光线下她面颊绯红,忙去推他:“你无耻。”
    可她那点绵软力气就如挠痒般,裴青玄腾出一只手扼住她两只雪白腕子:“别闹。”
    一句低低的“别闹”叫李妩微愣,年少时她总爱闹他,他却从不与她不生气,往往一副宠溺又无奈的模样与她道:“阿妩,别闹。”
    定情之后,她更爱逗他,尤其看他认真读书理政时,坏心眼便咕噜咕噜冒出来,想将他逗得脸红。于是佯装眼睛进了沙,哎呀叫起来,又哄得他替她吹沙子。彼此接近时,她仰脸说一句:“玄哥哥,你长得可真好看。”
    便能见他薄薄的耳尖都染了红,却还得装作端肃模样,屈指敲着她的额头:“别闹。”
    彼时多甜蜜,现下再想就有多难过,此刻李妩双手被扼住,挣脱不得,只觉那只宽大手掌在腰间捏了捏,似在丈量尺寸。
    可他量完了也没松开,依旧牢牢握着,语气不虞:“果真清瘦不少。”
    李妩被那热意灼得半边身子都软,扭着想挣开:“松开!”
    他不松,只定定看她:“与他和离,就这般难受?连茶饭都不思了。”
    李妩稍怔,待反应过他的话,蹙眉驳道:“与他何干?分明是你将我弄到宫里,害我成日提心吊胆,战战兢兢,何来心情吃喝?你若明日放我归家,从此别来纠缠我,我定好吃好喝,吃得膀粗腰圆,大腹便便!”
    “膀粗腰圆,大腹便便?”裴青玄浓眉蹙起,似在想象着那副样子,再看怀中娇娇小小雪白兔子般的女子,头颅微低,噙笑蹭了蹭她的额头:“倒也不至于到那种地步。”
    这般亲密的姿势、熟稔的笑语,就好似他们是打情骂俏的爱侣般,李妩昳丽的脸庞霎时拉了下来,语气也变得冷肃:“你恨我另嫁他人,我按你所说,与他人和离。你若还觉不够消恨,我现下便与你保证,此生不再嫁人,无儿无女,孤独终老,这样可够解恨了?”
    冷冰话语如一个又一个冒着寒气的冰碴子,将帐中那点旖旎打得半点不剩。
    握着腰间的手掌逐渐拢紧,好似要将她的腰掐断,连带着嗓音都变得又沉又冷:“不够。”
    李妩眉头紧皱,目光惶惶地看他:“无儿无女,孤独终老,这都不够?那你想如何,将我大卸八块,五马分……”
    最后一个字被男人的薄唇堵住。
    并不是吻,更像是惩罚一般,咬了下她的唇角。
    李妩愣住,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试图从那张冷峻的脸上寻到一丝可理解的情绪。
    裴青玄捧着她的脸,长指有一下没一下抚弄着那花瓣似的唇,眸色幽深如渊:“你以为朕还会信你的保证?”
    李妩也顾不上嘴角疼意,急急道:“你现在是皇帝,我哪敢骗你。何况你已拆了我一桩姻缘,若我另觅他人,你可以再拆……当然,我也不会再有改嫁的念头,我已决定离开长安,再不在你面前碍眼……”
    “而后你纵情山水,诗文相伴,高枕无忧到老?”裴青玄拍了拍她错愕怔的脸,语气冷硬:“这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
    李妩眼睫颤了两下,心底忽的冒出一个猜测。那猜测叫她心下沉重,实在不敢说出口。
    她不敢说,他却说了。
    “朕也不是那等不讲理的恶人,既拆了你一桩姻缘,便赔你一桩更好的。”裴青玄深深看进她的眼,见她蘧然闪动的眸光,掌心也不禁拢紧:“你是恩师的爱女,叫你无儿无女、孤独终老,岂非恩将仇报?朕可不计前嫌,给你个名分,没准日后……”
    他的掌心由腰侧挪到她平坦的腹部,不轻不重按了两下:“这里还能孕育你我的孩儿。”
    小腹炽热滚烫,李妩的后背却阴恻恻直冒寒气,她再忍不住,用力去推他:“你疯了!我才不要!”
    这般激烈反对叫裴青玄脸色陡然沉下,长臂将她挣扎的身子按在怀中,他居高临下看着她:“不要?”
    李妩被他整个圈在怀里,后脑勺紧贴着男人结实的双腿,犹如被怪物按于爪下的猎物,她无法抵抗,安神药的效果也叫她手脚绵软,无力抵抗。她试图集中愈发涣散的意识,回答道:“我说了,我不会再嫁……更不会留在你身边……”
    经历两段感情,一段开了花没结果,一段结了果没开花,爱过,快乐过,也实实在在伤过心,她对情爱已经看淡。
    如今既从一段婚姻里走出,恢复了自由身,她为何还要往情爱这趟浑水里跳?余生她只想照着她自个儿的心意去活。
    显然,吃回头草,将自己囿于深宫,与这个曾经喜欢过如今却性情大变的男人在一起,并非她所想要的。
    何况她是什么身份,他又是什么身份,臣妻和离又入禁中,她难道嫌外头骂得还不够凶?还想被骂个千年万年,坐实她攀龙附凤的恶名?
    三年前是情势所迫不得已而攀高枝,现下算什么?
    “错过就是错过。”李妩眼眶微热地望着男人棱角分明的眉宇,语气哀婉:“你难道还不清楚,我们已回不到过去吗?”
    晦暗光线间,裴青玄望着那双水光潋滟的眸,默了两息,才道:“你怎知回不到过去?”
    “你我的缘分早于三年前就尽了。”李妩垂了垂浓密的睫,掩住眼底的哀色:“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话未说完,扼在腰间的手猛地拢紧,男人狭长的眼尾染上艳红,像是被触到逆鳞的困兽,他俯身倾来,灼灼逼视的目光暗流汹涌,嗓音也愈发喑哑:“若我说,我偏要强求呢?”
    李妩被他眼底的偏执与疯狂所骇到,心下狂跳,求生的本能叫她偏过脸,挣扎着要离开他的束缚。
    男人的吻却落了下来,重重的几近暴虐地碾着她的唇瓣,吮着她的舌,将他的气息全然倾注于她的呼吸间,叫她整个人浑浑噩噩沉溺于他的臂弯。
    她无力抵抗,只能闭着眼受着,呼吸越来越稀薄,脑袋越来越沉,连同着身心都觉得疲惫困顿。
    在这绵长而窒息的吻里,李妩觉得她好似化作一块沉入深渊的石头,不停地往下坠啊坠,却没有尽头般,始终坠不到一块实地。
    不知多久,裴青玄发现怀中之人半点反抗的气力都没有,温顺到仿佛了无意识。
    他停下动作,离开那吻得红滟滟的唇瓣,只见李妩双眸阖着,无声无息。
    面色一僵,他伸手探着她的鼻息。
    有气。
    紧绷的下颌稍缓,两道浓眉很快又拧了起来,他抬手拍了拍她的脸:“莫装。”
    怀中之人仍阖着双眼,呼吸平缓,凌乱衣襟处微鼓的胸脯均匀起伏着,显然已陷入深眠。
    她竟然就这样睡着了?裴青玄额心突突跳了两下,一股恼怒不悦又哭笑不得的复杂情绪涌上胸腔。
    他抬起手,想把这不识好歹的女人掐醒,然而指尖触到她柔软的颊,顿了一顿,转而捏住她颊边软肉,细细摩挲。
    良久,他低头埋进她馨香温软的脖间,咬牙低骂:“没良心的小混账。”
    翌日清晨,天清气朗,风和日丽。
    李妩从沉沉酣梦中醒来,望着头顶悬着的莲青色乌金云绣纱帐,脑中还有些混沌。
    她好似做了个噩梦,梦里裴青玄潜入她的屋里,还说要把她留在宫里。
    是梦么?那这个梦也太真实,太可怕。
    “主子,您醒了么?太后那边已经起了,玉芝嬷嬷方才还说您这边收若是拾停当了,就去陪太后用早膳呢。”素筝清脆的嗓音在帐外传来:“奴婢进来伺候了?”
    “进来吧。”李妩怔怔回过神,看向身旁空荡荡的床榻,又撑着身子起来,身上并无任何异样酸疼——难道昨夜真的是梦?
    恍惚间,素筝已掀起幔帐,动作麻利地挂上金钩,嘴里笑道:“今日天气可好,待会儿奴婢将被褥抱出去晒一晒,保管主子您睡得更舒服……啊!”
    素筝短促的叫声,将李妩也吓了一跳:“怎么了?”
    素筝惊慌窘迫地指着自家主子的脖间:“您脖子这…这怎么多出道红痕?难道床上有虫?”
    可那白嫩脖颈上的印子,相较于虫咬,更像是男女欢爱留下的爱痕——主子与世子爷刚成婚那会儿,脖间就会有这样的痕。后来许是主子说过世子爷,世子爷就再没往这么明显的地方留下痕迹。
    这红痕昨晚睡前都没有的,如何一夜过去,突然就有了?
    “难道慈宁宫真的有虫?”素筝目露困惑,现下还是春日,未到炎炎夏日蚊虫肆虐的时候啊。
    李妩变了脸色,掀被下榻,径直走向梳妆台那面打磨细腻的菱花铜镜。
    黄澄澄的铜镜里清清楚楚照出她右侧脖颈的吻痕,红红一个,像是个耀武扬威的标志。
    李妩双颊褪了血色,伸手将领口往下拉了拉。
    还好,除了这一处,并无其他痕迹。
    所以昨夜那一切,并不是梦。
    他真的来了她的屋里,并与她说了那些荒唐的话。
    “主子,您……您怎么了?”素筝小心翼翼走上前,主子这副一大早就丢了魂魄的样子实在骇人:“您别吓奴婢啊。”
    李妩没说话,只报复似的抬手,狠狠地揉了揉脖间那块红痕。
    结果显而易见,越揉越红。
    不能再留了。心底有一个声音响起:“得赶紧离开,跑得越远越好。”
    她站在那半人高的镜子前许久,垂在腿侧的手缓缓地捏紧,声音也变得无比冷静:“素筝,取温水来,我要洗漱。”
    虽说素筝对自家主子脖间的红痕一肚子疑惑,可主子这般样子,她也实在不敢多问。于是连忙颔首应道:“是,奴婢这就去。”
    不多时,李妩梳洗完毕,换上一身素雅浅色衣裙,又命素筝给她梳了个新的妇人发髻。
    那发髻简单又古板,一大团柔顺乌发梳成个低低的圆髻,又只簪着一根再素净不过的簪子,便是青春正盛的美娇娘,梳上这个发髻也足足显老好几岁,是以这发式常用于孀居妇人或是终身不嫁的老闺女。
    素筝看着这个发髻,枯着双眉,小声叹道:“主子梳着髻,衬得人都沉闷了。”
    李妩揽镜自照,却很满意:“这样就好。”
    语毕,她理了理裙衫,抬步往慈宁宫正殿走去。
    柔和晨光笼罩着静谧的慈宁宫,明间里,宫人们正布置着早膳。
    许太后见着李妩走进来,双眸弯起:“阿妩来了。”
    待李妩走近,瞧见她今日梳得发髻,太后也愣了一愣,摇头道:“你正是年轻爱俏的好时候,这发髻哀家都不爱梳,你如何就梳上了?”
    李妩面色沉静,屈膝行礼:“回太后,臣女觉得这个发式甚好。”
    许太后看她这番言行,也察觉到了异样,不禁蹙了眉:“阿妩今日是怎么了,遇到什么烦心事?”
    李妩本来不想在早膳前说这些,免得影响太后的食欲,然而一想到昨夜裴青玄那双疯狂偏执的眼眸,她心下就发颤,半刻都不想再在这皇宫里待下去。
    现在这个时辰,裴青玄应当在上朝。她要趁着他无暇顾及时,跑出皇宫,而后躲得远远的——最好今日就套上马车,带着丫鬟家仆离开长安。
    总之,她不能再出现在他的眼皮底下,昨夜之事若是再来一回,她真的会吓出病来。
    思及此处,李妩拢紧细白手指,深吸一口气,朝许太后郑重拜倒:“请太后娘娘入内,臣女有要事禀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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