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叨扰马大人了。”裴安牵住芸娘的手,一脚踏进大门,知州大人领着一群官员和下人紧跟在后,“不叨扰不叨扰,裴大人能来咱盧州,那可是咱们百姓的福分,裴大人平日里替陛下分忧,劳心费神,路途又劳顿,这回就放心地在此歇息,有什么吩咐,交给下官们便是。”
    裴安一个字也没答,身后的官员们却松了一口气,自古‘奸臣’,没有一个不喜好纸醉金迷。
    何况如今的南国,朝野上下,哪个官员不奢靡。
    “裴大人,这边请。”知州大人躬身带路,将人送到了门前,及时止步,“裴大人瞧瞧这屋子如何,需要添什么,尽管吩咐,另下官得知今日裴大人要来,特意让人备好了盧州有名的酒菜,待大人和夫人收拾妥当了,劳驾移步到前院,让下官为大人,夫人洗尘。”
    平日里,裴安最厌烦的便是应付这些官员的巴结,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个个都想往上来凑,自己还得费神去周旋。若非想带她出来长长见识,他宁愿在荒郊野林里搭营帐过夜。
    这样的场合,搭上一人便足以,裴安同芸娘道,“天色晚了,你先歇息。”
    芸娘点头,今儿骑马跑了那么一阵,身子确实累了,不太想去凑热闹。
    知州大人见裴安赏了脸,脸上笑成了一团,忙吩咐身后的几位婢女,“还不快进去伺候好夫人。”
    —
    芸娘以为的伺候,就像青玉和连颖一般,伺候茶水、备膳,铺床之类的。
    但从她进屋后,跟前的几个婢女便一直围在了她身边,奉茶的奉茶,捶肩的捶肩,还带各种逗她开心,“奴婢活了这么多年,还没见过夫人这样的姿色,当真是从凡人肚子里出来的吗,莫不是神仙转世,下凡来体验人间烟火的。”
    话音一落,边上一位丫鬟,笑盈盈地将剥好皮的一颗葡萄喂进了芸娘嘴里,随后摊开手心,放在嘴边,替她接仔儿。
    芸娘:......
    芸娘不成想伺候人还能这么个伺候法,这同她以往活了十六年的生活完全不一样......
    投喂完,歇息了一阵,芸娘又被几个丫鬟搀扶着去了净室。
    偌大的一间屋子,里面没有浴桶,只有一个热气腾腾的池子,上面铺满了一层花瓣,雾气缭绕,花香四溢。
    芸娘自认没有见识。
    如今官员的生活都是如此奢靡的吗,难怪个个斗得你死我活......
    等身上的衣裳被剥得只剩下一个肚兜了,芸娘才回过神,“你们都退下,我自己来。”
    待几个丫鬟出去了,被晾在一边的青玉赶紧拂帘上前,拿起瓜瓢舀了水,缓缓地滴在芸娘肩头,凑近她低声道,“主子,奴婢觉得有阴谋。”
    芸娘一愣,“什么阴谋?”
    “您想啊,历来贪官污吏,哪个是明目张胆收银子的,还不是从后院家眷下手,这知州大人,今儿这副派头,一看就是在您身上打主意,您要是个意志不坚定的,肯定就迷失了自我。”
    芸娘没听明白,“然后呢。”
    “然后主子您享受了人家的贿赂,咱们姑爷就麻烦了,旁的不说,名声先得搭进去。”
    芸娘觉得青玉想多了,“他还有名声吗。”
    青玉:......
    那倒是。
    ‘奸臣’这名声够响亮的了。
    “名声是其次,要是姑爷以此欠下了这么个人情在,往后岂不是得还,万一那知州大人狮子大开口,出了个难题给姑爷,姑爷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芸娘怀疑,“几颗葡萄,不至于吧。”
    “怎么不至于,人心不足蛇吞象,咱们可是三品夫人了,什么场面没见过,别显得咱没见识......”
    芸娘:这场面她还真没见过。
    不过青玉说得也对,万一欠下了人情不好还,“行吧,待会儿我不吃了。”
    “主子英明。”
    等沐浴完,青玉刚扶着她出去,一众丫鬟又凑了过来,这回青玉死也不腾地儿,想抢她的饭碗,没门儿。
    “小娘子头一回来盧州吧,今儿就不辛苦小娘子了,来,坐这儿,好好歇息。”两位丫鬟,一左一右地将青玉扶到了椅子上坐着,“小娘子尝尝葡萄,这些可是大人拖了不少门路,专门从西域运过来的,平日里连夫人都宝贝,舍不得吃呢......是不是很甜。”
    嘴里被塞了好几颗,青玉被迫往下吞,片刻后,没出息地吞出了一句,“挺甜......”
    芸娘那边已经被丫鬟扶到了床榻上,一人绞着发丝,两个丫鬟一边蹲一个,替她捏着腿脚。
    起初芸娘还有些不适应,可捏着捏着,便品出来了味道。
    “上面一些。”
    “对,就是那儿。”
    “轻一点......”
    “姐姐这双手啊,可是练了好些年,盧州这边的官家妇人,没有哪个不夸,夫人可觉得舒服?”
    “舒服。”芸娘懒懒地翻了个身,“那你再帮我捏捏肩,有点酸。”
    “好嘞,马车坐久了,身上就是会酸,今夜奴婢替夫人捏完,明儿保管轻松......”
    欠就欠吧,横竖都是‘奸臣夫人’了,先且让她沉迷一会儿。
    —
    前院,裴安坐在上位,神色恹恹地看着底下的歌舞,跟前的酒杯一口都没动。
    “这可是咱盧州有名的花雕酒,裴大人不尝一口?”
    “本官不饮酒。”
    知州一愣,忙笑了一声,“好啊,裴大人以身作则,不沉迷于酒色,我南国能得以裴大人这样的栋梁,可谓是陛下的福气,百姓的福音啊.....”
    裴安没应。
    “成,那咱们今儿就不饮酒,咱来喝茶。”知州说完回头便招呼下人,“上茶道。”
    “裴大人不知,这门茶道可是失传已久,近几个月无意之中被我遇见,让人学了来,也算是与裴大人有缘。”知州大人一脸献媚,“不知裴大人,有没有听说过临安的张家?”
    裴安眸子轻轻一动。
    “这门茶艺,原本是张家的秘传,听说是张家家主张治,为了讨夫人欢心,每日磨茶,悟出来的茶道,后来他夫人也不知怎的,突然离世,那张治也跟着疯了一般,拿着刀子就砍人,满口胡言乱语,一夜之间落了个家破人亡,张家败落后,这茶艺也跟着消失了,十来年过去,方才被我寻到了一名张家当年的伙计,毕竟是自家主子的东西,怕被缠身,也不敢拿出来谋生,私底下咱们见识一番便好。”
    “伙计人呢。”
    见他起了兴趣,知州大人一脸高兴,长松了一口气,往门口一瞧,“这不,来了。”
    伙计当场演绎了张家的独门绝技。
    茶百戏。
    茶面上的拉花是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
    旁的茶百戏南国也有,但能看到这样的拉花,除了张家,旁人可办不到。
    南国就图这样的雅兴,知州大人一脸显摆,邀功地看向裴安,“裴大人,觉得如何?”
    裴安端起了桌上的茶杯,轻抿了一口,面色平静地道,“拿下。”
    —
    芸娘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完全不知道,醒来已经到了天明。
    睁开眼睛往屋子里扫了扫,没看到裴安。
    青玉见她醒了,上前叹了一声,“主子别寻了,姑爷昨夜没回来,八成掉进了盘丝洞,出不来了。”
    芸娘:......
    “什么意思。”
    “主子昨儿夜里可是亲自体会了一把,还能不知道什么意思,您一个小娘子,都被伺候得舒舒服服,晕头转向了,何况姑爷一个男人。”
    芸娘神色一僵。
    “主子您可别这么看着我,奴婢的意志力一向都还可以,奈何盧州这位知州大人的手段实在是太高明,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敷衍趋势,攀附权贵,安的是狼子野心,奴婢昨儿夜里隔着院子往外瞧了,前面那是一片欢歌盛舞,怕是比夜市还热闹,这才头一个晚上呢,就给咱们使套子,迷晕了咱们,再往姑爷怀里送姑娘,也不知道姑爷有没有把持住,不过都到这个时辰了,多半也被糟蹋了......”
    话音刚落,门口突然走进来了一道人影。
    青玉吓得一个转身,芸娘也抬头望去。
    裴安。
    倒还是昨夜那身。
    裴安看了一眼跟前的主仆二人,目光直勾勾地落在青玉身上,嘴角一扯,颇有些皮笑肉不笑,“谁被糟蹋了。”
    第53章
    青玉被他这么一盯,魂儿都吓没了,“腾”一下站起来,舌头打了结,“姑,姑爷回来了,奴婢这就能去,去备早食......”
    青玉一溜烟儿地跑了出去,门口遇上童义,两人撞了个满怀,童义被她额头磕到了下巴,嘴都破了皮,倒吸了一口凉气,“青玉,你眼睛长后脑勺了。”
    青玉忙道歉,“童义大哥对不住,奴婢就没长眼睛。”
    童义:......
    —
    芸娘见他脸色不好,替青玉说了一句好话,“郎君别听那丫头片子胡说,郎君正人君子,场面见得多了,有什么把持不住的。”
    她起身去给他倒茶,忘记了自个儿身上穿的是什么了。
    昨夜那些丫鬟给她备的,桃粉肚兜绸缎长裤,外罩一件雪色纱衣,又轻又薄。
    此时她赤着脚,白皙的脚趾在纱衣下若隐若现,一头青丝也没来得及梳,披散在肩头,随她倒茶的动作,倾斜到了胸前,鼻尖隐约闻到了一股暗香,眼前的人也跟着艳丽了起来。
    裴安沉默地盯着她,漆黑的瞳仁慢慢幽深。
    芸娘转身递给他茶杯,裴安接过,灌了一口进喉,突然道,“你怎知我把持得住?”
    芸娘一愣,“啊......”
    裴安对她的惊愕无动于衷,昨夜他审张家那位仆人,审到半夜,怕吵醒她,躺在椅子上将就了半夜,天亮才过来。
    到了门口,却听到了主仆二人对他的万般揣测。
    盘丝洞。
    还妖精出入呢。
    芸娘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心头突然闷闷的,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那郎君是不是......”
    她话问了一半,裴安冷不丁地伸手过来,指尖抬起了她的下颚,附身含住她的朱唇,舌尖熟门熟路地探入她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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