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了顿,似乎是要将对李广南的怒意全部发泄出来,“刚才他想接近你,被两个男人阻拦下来,警告他不许触碰你,他逃走的时候连看都没看我一眼,很可笑吧,当初他和我求婚的时候发过毒誓要一生一世守护我,结果我就是这样的下场。”
    婚宴厅内歌声悠扬,轻快悦耳的音乐没能驱散汪蔓心里的难过。
    说完后,她慌乱地收起情绪,似乎觉得这样喜庆的日子不该说不吉利的话,懊恼地道歉:“今天是徐子衿的婚礼,我不该说这些的,你别往心里去。”
    “汪蔓,其实你有选择。”黎初看着她,忽然想到了自己,连她都能挣脱出来,汪蔓为什么不可以。
    “我遇到过比你棘手百倍的情况,可是你看我现在不是也很好吗。”黎初的目光带着鼓励,给汪蔓一点点施加力量,“离开一个让你痛苦的人,你才能重获新生。”
    从厅外走进来的两个男人在听到黎初说出这句话时,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
    江叙心里倏然飘出一缕说不清的复杂情绪,他偏过头,目光停留在傅屿迟冷傲的脸上,漫不经心地问:“屿哥,你觉得什么样的男人会让黎初姐痛苦?”
    当他发觉傅屿迟脸色沉郁下去后,胸口的闷堵减轻了许多。
    婚宴现场,唯美浪漫的灯光交错,浅蓝色的设计让人恍若置身云海一般,每一幕都美得让人挪不开眼。
    黎初留下汪蔓一人独自去寻找座位,她则带着女儿前往新娘的化妆室。
    小铃兰是婚礼上的花童,需要穿上漂亮的蓬蓬裙,在新娘入场时拿着小花篮抛撒花瓣。
    在家里时,黎初已经教了女儿很多遍,来洛城的第一天晚上还带她来场地彩排了一遍,小家伙牢牢记清了妈妈说的每一个字,甚至可以分毫不差地复述出来。
    化妆室内,造型师帮忙给铃兰换上白色纱裙,小铃兰乖巧可爱得像是刚落入人间的小天使,让在场的所有人心都萌化了。
    下午六点十八分,婚宴正式开始。
    黎初提前在舞台旁的酒桌落座,这是徐子衿一早为她预留好的位置,在看到邻座的人时,黎初呼吸凝滞了一瞬,伴随着悠扬的音乐声,她惊讶道:“学长,您也过来了?”
    贺明洲淡淡一笑:“嗯,我特地问她要的婚礼请柬。”
    为的是见你一面。
    黎初并不意外徐子衿会给贺明洲发请帖,她惊诧的是徐子衿如此刻意地安排他们坐在一起。
    贺明洲伸手碰向黎初的额角,指尖还未落下,黎初便下意识的躲了一下。
    贺明洲眸色愈浓,手顿了顿,随即柔声说道:“头发上落了东西。”
    乌黑如墨的发丝间沾了一片细碎的花瓣,他轻轻拨弄了下来,置于手心上,递到黎初面前。
    黎初从他手心里捡起花瓣,握在手里,不好意思地笑笑:“可能是刚才在化妆室沾上的。”
    从桌上的纸巾盒里抽出两张纸巾放在贺明洲手里,她说道:“学长擦擦手吧。”
    今天奔波了一天,头发上大约也沾染了许多灰尘,她知道贺明洲爱干净,用餐前必定要让双手一尘不染。
    “谢谢。”贺明洲合拢了手,似乎是怕纸巾从他手里消失一般。
    舞台对面的男人将目光锁定在黎初身上,看着她温情脉脉地同身旁的人说着话。
    在贺明洲伸手抚摸黎初的发丝时,傅屿迟用力攥紧了手里的酒杯,白皙的皮肤依稀可见深蓝色的血管。
    那双眼睛如毒蛇般,阴森可怖地盯着贺明洲,他像一个行刑者,阴恻恻地筹谋着如何除去碍眼的人。
    当初他能从贺明洲手里夺回黎初,现在也依旧有法子让他自动出局。
    贺明洲有句话说得很对,他确实不是光明磊落的人,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
    没办法,失去黎初他真的会死。
    可他不想死,死了就再也见不到他的初初了。
    不正常的关系里总有人要出局,而他必须保证出局的那个人不会是他。
    ……
    宴会厅内响起婚礼进行曲,徐子衿的父亲牵着她出现在宴会厅门口,亲手把女儿交给了时瀛。
    黎初想起已经过世的父亲,眼泪啪地一下掉了下来,直到新人走到主舞台,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在流泪。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伤心过了。
    她以为过去的伤痛愈合了,却没想到只是暂时被封存了而已,触碰到开关时,还是会锥心刺骨地疼痛。
    黎初伸手去擦拭眼角的泪水,心里缺失的那一块地方空落落的,让她无助又迷茫。
    面前忽然被人递过来一张纸巾。
    “我们小初还是这样容易感动呢。”贺明洲语调温柔,像是春夜的风在细语呢喃。
    黎初面容微怔,接过了纸巾,喉咙因为哽咽而发疼,只能嘶哑着道:“谢谢学长。”
    她攥着纸巾,指尖用力到发白,泪水盈盈挂在她的睫毛上,一双如秋水般的眸子暗淡无神。
    她跟贺明洲在一起的那段时间,他总是这样和她说话,让她觉得自己是被小心翼翼地呵护着。
    她那颗冰冷的心脏是贺明洲一点一点捂热的,她也曾经以为会那样永远美好下去,但终究只是一场浮生大梦,清醒后不得不逼着自己去面对残酷的现实。
    徐子衿问她为什么不能和贺明洲重新在一起,这个问题她也问过自己很多次,为什么呢?
    每一次她都得到了明确的答案。
    因为他太好了,好到她不愿意让他受一点委屈。
    这样好的人,和她在一起就是委屈。
    贺明洲不该委屈自己在她身上浪费时间。
    舞台上新人交换了戒指,在众人的欢呼声中甜蜜拥吻,黎初真心地为好友开心,原本带着悲伤的眼睛浮现了一丝笑意。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抬眼看向贺明洲。
    眼前的人将目光投向了新人所在的方向,并未注意到她在看他。
    连绵不绝的掌声渐渐消失,黎初终于开口:“学长,晚上有时间吗,我有话想和你说。”
    贺明洲微微一滞,眼睛忽而明亮,像极了春夜里闪烁着的星星,在黑暗之中也极尽温柔。
    “有的。”声音里带着微弱的颤音。
    他想问她是不是愿意给他一次机会,可以重新开始,但他又不敢问,他害怕得不到他想要的答案。
    黎初勾起一抹浅淡的笑容,说道:“好,等铃兰睡着了,我去找你。”
    找他彻底说清楚,让他不要继续陷在过去走不出来。
    她不愿意看到他这样。
    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肖想
    婚宴结束后临近晚上九点, 宾客们差不多都离开了,黎初本想陪着徐子衿到最后一刻,只是小铃兰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黎初没有办法,只好带着她回房间睡觉。
    看着女儿熟睡后,黎初小心关上房门,走到玄关处换了鞋子。
    小铃兰睡熟后不会醒, 除非遇上雷雨天气, 小孩子最怕惊雷声, 轰鸣如山崩般的声音每每都让小家伙吓得大哭。
    黎初提前看了天气预报,确认了夜里不会下雨, 这才出了门。
    她走到隔壁的房间门口停下, 踌躇着咬了咬唇, 伸手敲响了门。
    等待数秒后, 门应声而开。
    贺明洲换下了正式的西装,只穿了一件浅色的休闲上衣,整个人散发着温润的气息。
    “小初, 进来吧。”他低声邀请。
    黎初摇摇头, 她咽了一下干涩的喉咙,说道:“学长,我们去二楼露台处,可以吗?”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总归是不合适,尤其还是这样的深夜。
    二楼露台清静, 吹着夜风也能让脑子更加清醒,不至于心软而犯糊涂。
    “好。”贺明洲向来无法拒绝黎初。
    黎初提过的每一个要求都是他可以做到的, 所以她也从不拒绝她, 能满足黎初的需求, 他心里也很愉悦。
    他换下拖鞋,临出门时顿住了脚步。
    “稍微等一下,我拿个东西。”贺明洲边说边往客厅处走去,从沙发上捡起一条薄毯。
    合上门后,他牵起黎初的手,把搭在手臂上的薄毯放了上去,“虽然是五月,夜里温度还是偏低,要是冷了你就披上。”
    他细心地为黎初考虑,周全他所能周全的一切。
    再没有人比他对她更好了。
    黎初这样想着。
    心里那股淡淡的不舍终究还是被理智占据,十指收拢,柔软的面料轻抚着她的皮肤,摩.擦间带着一点温度。
    在她说完一声谢谢后,两个人都心照不宣地静默了,彼此都没有开口,也都等着对方打破僵局。
    深夜的电梯十分空旷,他们甚至没等多久,电梯就停在了他们所在的楼层。
    渐渐下落至二楼,门开的瞬间,露台处的风涌入了进来。
    半圆形的露台亮着暖橘色的灯光,柔和了黑夜的寂寥。
    黎初迎着风走到露台边缘,双手搭在扶手上,感受着夹杂了一丝春寒的风。
    搁置在手臂上的薄毯被风吹得鼓起,发出紧绷的声音,就如同黎初的心跳声般,一下一下极有节奏。
    贺明洲站在黎初身后,看着她纤瘦的身躯在夜风之中被勾勒出身形,如丝绸般顺滑的长发摇曳。
    她就像是黑夜中的精灵。
    如果这是童话故事,那么精灵就会在天亮后消失。
    “小初,你有什么想要和我说的?”到了这一刻,他已经不能继续拖下去了,终归要有个结果。
    黎初转过身,纤细的腰肢半靠在扶手上,她望向贺明洲,目光中流露着难以言说的复杂之色。
    “学长……”温婉的嗓音在夜幕中愈发清晰,如同一汪柔静的泉水。
    对于久旱的人来说,这一汪泉水便是救命的仙丹妙药。
    夜风骤然呼啸,吹乱了黎初的发丝,也吹乱了贺明洲都心。
    不好的预感太过强烈,以至于他连骗都骗不过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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