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康声音虽然自以为压低了些,但还是被对面那个姑娘听到了,她有些尴尬的解释说:“您别误会,我就是觉得他们三个太可爱了,我喜欢小孩儿,所以就忍不住的老是看,没有别的意思。”
    颜如许点了点头,她刚刚没有阻止康康的问话,就是想要让她听见。虽然对面只是几个小孩子,也或者她确实没有恶意,可是那么一错不错的盯着看,也着实让人不舒服。
    那个男的开口怨怪那个女的:“你说你,没事老盯着人家孩子瞎瞅什么?人家不乐意了吧!真是该!”
    女的不言语了。
    颜如许嘴角撇了撇。
    火车启动,“哐当哐当”带出了凉风,稍微缓解了下铁皮火车里的闷热劲儿。
    康康兴奋地大叫:“开了,火车开了。”
    龙凤胎也好似从打击中缓和过来,一块跟着康康兴奋。
    颜如许:“你们安静一些,不许大声喧哗,不许蹦跳,免得影响别的旅客。等会咱们就吃午饭。”
    康康跟妈妈一起去采购的,龙凤胎也知道奶奶和妈妈给他们准备了好多好吃的,于是三个孩子就兴兴头头地一块等着开饭,孩子在一块,即便再控制音量,也是嘁嘁喳喳的,但他们互相提醒着,很有意识的不想要打扰到别人。
    将将过了12点,火车到达第一站,北通市火车站。北通市原属于冀北省,五十年代末划拨到京市,现属于京市的郊县。火车上上下下的换了一批人后,重新出发。
    康从新将装食物的皮包拿上来,一一往桌子上面摆放食物。
    “咱们先吃奶奶和二嫂给准备的,都是熟食,不禁放,咱们准备的那些放个三两天的没事。”颜如许说。
    康从新点头,将提包里的铝饭盒一个个拿出来。
    颜如许让康从新留下来摆桌子,她带着三个孩子去洗手。
    “我去,你带不过来。”康从新站起来,让颜如许坐到他的位置上,自己一只手拎起康康,又看着龙凤胎走出来,一行三人朝着洗手间的房间而去。
    颜如许细心的在桌上铺好报纸,就听见对面那个女的说:“姐,你们一家人可真幸福。”
    “是嘛。”颜如许说。
    那女就咯咯的笑了起来,颜如许不知道她在笑啥,但也没在意。
    那女的很快就停住笑声,说:“姐,我是京城师专二年级的学生,这是我同学,我们老家都是定州府的。您是做什么工作的呀?”
    颜如许不习惯跟陌生人聊天,但是想着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都要待在一起,自家孩子要是闹起来还会打扰到别人,还是保持友好友好,于是就说:“我是做文字工作的。”
    那女的还要继续问,颜如许已经站起来迎接洗完手回来的一大三小。
    “各就各位,咱们开饭。”
    颜如许这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把铝饭盒的盖子打开。一大股子浓杂的肉香扑鼻而来。颜如许又找到一个略小的饭盒,跟康从新说:“筷子和勺子在里面,你们先吃,我去洗手。”
    白凤梅在医院工作多年,本人又极为讲究,她特地用沸水煮过晾干的白毛巾包了干净的筷子和勺子,放在铝饭盒里,让颜如许他们路上用,周到又细致。
    颜如许洗手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六只长得很相像的眼睛殷切的望向她。她有些不解,便听见颜晨曦雀跃的说:“三婶回来了,可以吃饭了!”
    原来是眼巴巴等着自己回来一块吃饭呢。
    颜如许笑着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说:“开饭吧。”
    三个孩子立刻朝着早就垂涎的菜夹过去。
    龙凤胎平日伙食好,也不缺油水,只不过排队进入火车这一段,着实让他们耗费了不少体力,这会儿都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康康更不用说,本来就是个小吃货,再加上有哥哥姐姐跟他比着吃,他就更来劲了。他跪坐在座位上,用着自己短了一截的专属筷子,灵活得很,也不太用别人帮忙。
    颜如许却是没什么胃口,好多年没到这种混杂的环境中来了,她还有些不适应。康从新拿出水壶打开盖子递给她。水壶里装的是酸梅汤,那花婶昨天晚上煮好,又在冰箱里冰镇了一宿,这会儿喝着还有凉气。
    颜如许喝了两口,觉得舒服了许多,又将水壶递给康从新。他不爱喝这种甜甜酸酸的,但还是喝了一口。
    列车上其他人也纷纷开始吃午饭,有只带烧饼、馒头就咸菜的,也有带着烧鸡、肘子的,丰俭各不相同,一时间整个列车都弥漫着饭菜的味道。
    对面扎歪马尾辫的年轻女人大概是觉得热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把马尾辫编成了辫子,依旧是歪垂在胸前,露出另外半截白皙的脖颈。她从包里掏出两块四方的面包,和那个男人一人一个的就着水吃着。两人的目光是不是的飘向桌上的餐食还有颜如许几人,仿佛对他们充满了好奇。
    “爸爸,我和哥哥姐姐都想吃妈妈买的好吃的。”
    趁着颜如许去接热水的功夫,康康小声跟爸爸提要求。他刚刚偷偷的跟哥哥姐姐掰着手指头说了妈妈都买了什么好吃的,三个人都馋得不行,哥哥姐姐就撺掇着他跟妈妈提,可是在他心目中,爸爸可比妈妈好说话,可以说是对他百依百顺,于是就趁着妈妈去接水的功夫,赶紧提要求。
    他这点小伎俩,早被康从新看在眼里,心里头只想发笑,龙凤胎还以为是他们撺掇的康康,殊不知是康康先引诱了他们,他自己想吃了,就想寻求同盟,给自己加磅,这孩子,人不大,鬼心眼子可不少。
    康从新问:“那这些吃的怎么办?你妈说这些容易坏,要是吃不了就得扔掉了。”
    康康摸摸自己的小肚子,想了想,说:“那我就吃一点点,就尝尝味儿。”
    他眨巴着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康从新。康从新的心一下子就软成了水,探身往水房那边看了眼。水还没有大开,颜如许拿着水杯在等水开。
    他说:“那说好了,就只能吃一点点。”
    “嗯嗯嗯”,三个孩子连忙欣喜点头。
    等颜如许接了开水回来,就看见桌子上的饭菜全都堆到了康从新面前,康康更是坐到爸爸的腿上,手里头拿着一块牛肉往爸爸嘴里头喂,连惧怕康从新的龙凤胎都殷勤地给叔叔夹菜。仔细看的话,还能看到几个孩子脸上有没擦干净的点心渣子。
    歪辫子女的忽地就捂嘴笑了,说:“这几个孩子可真有意思,趁着你不在……”
    康晨曦立刻警惕的抬头,眼含警告的看向那女的,犀利的眼神把她吓了一跳,连忙用手绢捂住嘴巴。
    颜如许倒了一点热水出来,放到一边,警告着康康先别碰。她只听到了那女的的话,却没有看见康晨曦的小动作。但还是抬起头来看了那个女的一眼。一听这女人的话头就是想要挑事,未免管得太宽了些。
    “这孩子……”那女的还是忍不住的要开口说话,旁边那男的连忙碰了他一下。
    这个男的坐在康从新身边,人家也没招他没惹他,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浑身的不自在,就像是犯了错的小学生似的,就想背着手低下头去。
    等火车到了朗方站,车上有了不少空座,这两人赶忙拎着行李换去了别处。
    康旭阳还很是不解:“他们怎么走了?”
    康晨曦“哼”了一声,附在他耳边偷偷讲了几句,康旭阳这才后知后觉的知道自己差点被告了小状。然后又衍生出了新的疑问:“为什么啊?咱们跟她又不熟。”
    “她是师专二年级的学生,已经到学校里面当过实习老师了,咱们学校也有的。她当实习老师的时候肯定也是没事就给学生告家长,把咱们都当成她的学生了。也不知道哪个学校的学生那么倒霉,碰到这样的老师。”
    康从新在几个孩子“爱”的投喂之下,难得的吃撑了,这会儿像是个标枪一样站立在座位旁边消食。桌子上的饭盒都被清空了,颜如许正拿着卫生纸擦里面的油,然后一一摞放起来,准备方便的时候再清洗,心想着,回来的时候正好用这几个饭盒带吃的,听说定州府驴肉很有名,可以多点些回去给家里人尝尝。
    她侧着耳朵听见了康晨曦的话,心想着这孩子不仅语言逻辑能力强,还擅长观察分析。只比她晚了十几分钟的弟弟跟她一比,就差了不少,不过她看过相关书籍,大概就是说女孩的心理、心智本来就要比同龄的男生要更成熟,这也是她能成为三个孩子里面的小头头的原因,很显然,两个男孩都挺信服她的。
    那对年轻男女换了座位后,很快就和同座的人说笑起来,声音很大,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颜如许从中听出了示威和显呗的意味。颜如许嘴角动了下,摇摇头,也没放在心上。
    座位宽松了,也不怕打扰到别人,三个孩子也很高兴,头对头地看外面的风景。下一站是津门市,一路上,目之所及全是高山峻岭,道路两边分布着小片小片的庄稼地,还有稀稀拉拉,几十户甚至是只有十几户的小村庄。
    这个时间点,应是每天中午午休的时间,三个孩子不知道是太兴奋了,还是心里头有事,都没有睡意。
    分别带着孩子们去了厕所,颜如许打了两个哈欠,康从新说:“你睡会儿,我看着他们。”
    颜如许把眼角溢出来的泪擦下去,点点头,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她很困,但却睡不着,脑袋昏昏沉沉的,周边声音却听得清楚,似睡非睡的。
    不大一会儿,她感觉到一个小身子靠近自己,热乎乎的小股鼻息喷在脸上。似乎是盯着自己观察了一会儿,然后那个小身子远离了,语带兴奋的说:“爸爸,我们饿了!”
    康从新:“你们刚吃完饭半个多小时。”
    康康嘻嘻笑了两声,说:“爸爸,不是饿了,是馋了,我们还想吃妈妈买的好吃的。”
    康从新沉默了一下说:“你们还有肚子能吃得下吗?”
    不等康康回答,康旭阳插嘴,说:“三叔,我们吃得下。”他好似是站起来了,还撩起了自己的上衣,“三叔,你看我肚子,还是扁扁的。”
    颜如许的脑子有些迟钝,心想:快十岁的男孩应该早就没有屎包肚子?康康现在4岁多了还是屎包肚子,什么时候小肚子都是鼓鼓的,像个小青蛙,医生说正常,长大就好了。
    她又听见三个孩子开始小声的缠磨康从新,各种好话像是不要钱一般都向康从新砸来。康康就就不说了,一向把他爸爸吃得死死的,而龙凤胎原本对三叔畏惧得很,大概是见了康从新对待康康时百依百顺、态度温和,胆子也大了起来。
    这三个孩子对着康从新连连发招,颜如许心里头猜想康从新能抵抗多久,三十秒,1分钟,两分钟?
    果然,不大一会儿,就听见康从新妥协了,说:“你们可以吃,但是不要吃撑了,万一要是积食生病了,可就吃不了定州府的好吃的了。”
    颜如许心里头叹气,谁能想到铁血无情、冷心冷血的康摇光是个孩子奴呢?孩子的三两句话就让他缴械投降。幸好自己及时转化了角色,把自己变成个严母,要不被康从新这么娇惯、纵容下去,康康真得成个小纨绔了。
    大脑迷迷糊糊的,想了什么好似又没有想什么,直到颜如许睁开眼睛,也没弄明白自己刚刚到底睡没睡着。
    康从新在尽职尽责地给他们站岗,单手翻看着一份不知道从哪儿来的报纸。龙凤胎一个斜靠在窗玻璃上,一个趴在桌子上睡觉,而康康则躺在座椅上,枕着康从新的大腿,被他一只胳膊半搂着,以防掉下去。
    “醒了。”康从新第一时间发现颜如许醒了,看她眼神迷蒙,有些迷迷糊糊的样子。
    颜如许虚弱的点头,感觉浑身无力,又爬到椅子上,双掌合拢垫在脸庞下。这一觉睡的着实质量不高,睡醒了觉得人更疲惫了,头晕乎乎的,还有点疼。
    “马上就到津门火车站,这站会停20分钟,你到站台上放放风会舒服些。”
    淡金色的光影被被路边的电线杆分裂成两个色块,迅速地在康从新刀削斧凿般的脸上掠过,明明暗暗的,硬生生把一个人映照出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颜如许看得有趣,不由得笑了起来,娇嗲地应了声:“嗯。”
    康从新不自觉的摸了下脸,问:“怎么了?”
    颜如许吃吃笑着,不回答。
    午后的火车厢里,安静了许多,只剩下粗粗浅浅的的打鼾声伴随着轨道碰撞的声响。周围的人都虚化成了背景,只剩下彼此对望着的一个人。
    一个戏谑地笑着,一个人无奈地纵容。
    直到广播响起刺刺拉拉的电流声,播报出“津门站即将到站”的声音,颜如许才坐正身体,伸了个懒腰。
    康旭阳猛地站起来,慌慌张张的就要往外跑,带着哭腔喊:“要迟到了,要迟到了!”
    颜如许连忙拦住他:“放假了,咱们在去荷花淀的路上呢。”
    康旭阳这才清醒过来,倒坐在座位上,还是有点想哭,心脏砰砰砰跳得厉害。
    康晨曦被他吵醒,揉了揉有点疼的脖子,朝着他撇撇嘴,“又撒癔症了。”
    康旭阳在平复心情,不想理他。
    颜如许提醒他们:“喝点水。”两个各自带了自己的水壶,临走时灌的凉开水,这会儿喝起来是乌涂的,一点都不解渴。
    康晨曦盖上水壶盖子,又调整了下水壶袋子,说:“这会儿要是能吃根冰棍就好了。”
    颜如许:“一会儿到津门站,我下去看看有没有卖的。”
    康晨曦眼睛一亮:“三婶,我能不能也跟着你下去?”
    康旭阳也来了精神:“我也想去。”
    颜如许坚决摇头,说:“你们只能在这列车厢,你三叔的视野范围内小范围走动走动。”
    “好吧”,龙凤胎虽然有些失望,但还是乖乖地答应了。
    两个孩子的关注点又转移到康康身上,你一言我一语地评论着他。
    第86章 改革
    康康浑然未觉, 躺在爸爸腿上,四仰八叉,肚子一鼓一鼓, 长长的睫毛翘着,红红的小嘴巴微嘟,睡得“呼哧呼哧”的, 像个小天使一般。
    “他可真好看!”康晨曦胳膊肘支在小桌子上, 不错眼珠的瞧着康康。
    康旭阳两只手按着小桌子, 惦着脚尖往过看, 说:“就是太能睡了,跟小猪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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