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老李啊,真是越老越辣,我不在京城,枫林先生又病重了,还没人能治得了他了!”
    张希孟拿着老李的信,只看了两眼,就扔在了一边,而后拿起水壶,自己泡茶喝。北平由于此前是元朝的都城,人口众多,地下水质并不好,以苦咸水居多。
    张希孟倒也不是不能喝,不过朱棣安排花炜,让他每天从玉泉山给张希孟弄泉水,让老师泡茶喝。
    就冲这一点,张希孟还是挺喜欢朱棣的。
    别看这小子混,他要是一心巴结你,能把你伺候上天了。
    正在张希孟品茶之时,朱棣气喘吁吁,从外面跑来,额头上还有汗。
    “先生,俺正猎兔子呢!你有什么事?就不能晚点?”
    张希孟笑道:“晚点也行,只是赶不上发财,可别怪我。”
    听到能发财,朱棣立刻就满脸笑容,点头哈腰,“先生,我就知道,谁也不如咱们……师徒亲!”
    他向四周看了看,确定没人,这才继续道:“师父,是哪里的钱?有多少?”
    张希孟略沉吟,就说道:“是杨宪的老家,李相公行文,让北平派人,把他的家抄了。”
    “杨宪?”朱棣大吃一惊,“师父,这货倒台了?我怎么听说他很清廉,家里头都用竹器啊!”
    张希孟翻了翻眼皮,“我的家里也都是竹器,你觉得我是清廉,还是贪腐?”
    朱棣无语了,就冲你教父皇的那些东西,你就是当世圣贤,可你教我的那些东西,说你是天下第一大贪官我都信。
    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还真没法从外表判断什么。
    “先生,那我现在就去点齐兵马,立刻动身!”
    张希孟点头,“去吧,你滚蛋了,我正好休息两天,也省得老有人在我耳边嗡嗡的。”
    朱棣气鼓鼓的,嗡嗡的那是苍蝇……要不是看你给我指点一条财路,我才不会放过你呢!
    朱棣冲出来,召集了李景隆和花炜,又带了五百士兵,立刻动身。
    等他们出了北平,朱棣才把目的地告诉他们,也说了要去抄杨宪老家。
    花炜顿时一惊,“乖乖,杨宪可是御史大夫啊!权柄仅次于两位宰相,他怎么也倒霉了?你们说,这杨宪的老家,能有很多钱吗?”
    李景隆哼道:“这还用问?他是御史大夫,有什么事情,都会传到御史台。他光是帮人处理这些事情,就能发大财了。你说说朝中有谁不需要给他送礼?屈指可数啊!”
    花炜点了点头,“可说是呢!那,那咱们这次过去,可是要发财了。赶快走吧!”
    花炜迫不及待要加快前进。可朱棣思忖了半晌,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杨宪家里很有钱,而太原又是三哥的地盘。
    自己过去了,万一三哥跟自己抢这笔钱怎么办?
    花炜怔住了,“殿下,你和晋王都是亲兄弟,又是奉命过去,还能跟你抢吗?”
    朱棣冷哼了一声,“就因为是亲兄弟,我才防备着!过去我欺负他们,现在他们还不得像我欺负他们一样欺负我啊!别废话了,你们俩听我的,赶快做点准备。”
    朱棣把这俩损友叫到了身边,嘱咐几句之后,俩人都目瞪口呆。
    不愧是你,这心眼真多!
    他们立刻安排妥当,随着朱棣,直奔太原。
    相比起顶着北平留守名头的燕王朱棣,晋王朱棡的职责简单了许多,就是领兵驻守边疆,防备蒙古势力入寇。
    晋王朱棡在过去几年里,算是尽职尽责。
    他亲自领兵巡边,然后修建了东胜卫城,又建立数百里的烽火台。
    而且朱棡毕竟重视火器,他下力气督造了不少火炮、火铳,用来加强防务。
    总体而言,朱棡已经从当初的熊孩子,变成一个颇有想法的青年将领。
    甚至说一般的将领,还达不到他的程度。
    但朱棡也有发愁的事情,他最难解决的,还是钱的事情。
    和朱棣那边又是经商,又是收税,变着花样,增加收入不同。朱棡在太原,能指望无非是屯田收入。
    当然了,山西晋商也是很会赚钱的。
    只不过此时的晋商还没有发展起来,远没有到富甲天下的地步。
    朱棡还有个很无奈的事情,别的地方都是缺人,需要从外地移民。
    唯独山西,不但人口增加不上来,还要往外面移民。
    人口越来越少,壮丁也少了。
    结果还要开垦更多的土地,种更多的粮食,养更多的兵。
    既要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
    “同样是一个母后生的,跟老四比起来,我这就是后娘养的!”
    朱棡气得只想骂人。
    旁边的王府长史只能赔笑道:“殿下勿怪,您是燕王的兄长,当哥哥的就该让着弟弟点!”
    “我让着他?他怎么就不能学孔融,把好处给我呢!”
    长史只能无奈咧嘴,这就是你们老朱家的事情了,我一个外人,也不好说。
    朱棡抱怨了几句,也就没有往下说什么,可就在这时候,突然有人急匆匆赶来,朱棣带着人来了!
    “什么!”
    朱棡大吃一惊,真是好大的胆子,竟然送上门了!
    “朱棣他来干什么?让他赶快来见我!”
    下面人道:“怕是不行,燕王是有公务的,据说是追查一个犯人……他说了,先公后私,等办完之后,再来拜见兄长,聆听教诲。”
    朱棡怔了怔,还行吧,朱棣这小子有点会说人话了。
    “既然他要过来,我也不能太不给面子……传令下去,准备二十只羊。对了,再把他们送给我的骆驼牵过来,回头烤骆驼吃。”
    好家伙,朱棡还挺大方的。
    长史答应,连忙去安排了。
    朱棡坐在椅子上,思量少许,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儿。
    老四是个什么东西,他太了解了。
    而且朱棣一个藩王,从北平跑到太原,过来抓犯人……什么犯人,怎么这么金贵?必须要燕王出面?
    为什么不给我下令?
    我这个晋王差在哪里?
    朱棡越想越不对劲儿,正在这时候,突然有邸报送来。
    他展开随便瞧了瞧,突然一个消息,吓得他站了起来。
    “御史大夫杨宪?他怎么被抓了?不对劲儿啊!前几天他们家老人还过寿呢!本王还送了份礼物!”
    朱棡眉头紧皱,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是杨宪!是要抄杨宪的老宅!”
    朱棡脑筋也不慢,只有杨宪这个级别的官吏,影响力太大,不敢用本地官吏办案。才把老四派了过来。
    可问题是这么大事,直接越过我,连招呼都不打,也太不把我这个晋王放在眼睛里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点兵,调集三千人,随我去杨宪的老宅!”
    朱棡带着人,火急火燎,席卷而来。
    等他到了杨宪老宅的外面,正好碰见了朱棣。在朱棣的身后,还有许多马车,上面装着称重的箱子,压出深深的车辙。
    朱棡看在眼里,暗呼侥幸。
    总算没有来得太晚!
    “老四,你干什么呢?”
    朱棣看了眼朱棡,分别些时候,这位三哥是高了不少,身体也壮了一大圈,骑在高头大马上面,压迫感十足。
    不是当初小时候了。
    朱棣暗暗告诫自己,随后他连忙上前,主动躬身,“三哥,小弟是奉了张相公手谕,过来查抄杨宪的老宅……三哥,还真别说,这孙子家,实在是太有钱了!”
    朱棡顿了下,这才道:“杨宪这么大的官,证据确凿吗?”
    朱棣嘿嘿一笑,“三哥,这可是张相公下的命令,还能有错?而且就从杨宪家里抄出的这么多钱,也足以证明,此人不是个好东西了!”
    说着,朱棣还看了看车上的箱子,宛如看着庄稼的老农一般,嘴角上翘,都是笑容。
    朱棡看了又看,突然道:“四弟,看样子,你是收获颇丰啊!这样吧,你把这些赃款都交给三哥,让我上奏父皇行不行?”
    朱棣愣住了,“三哥,这是张相给我的命令,我要和张相交差,你怎么能干抢劫的事?”
    抢劫?
    我怎么记得,小时候你没少抢我们啊!
    朱棡也沉稳多了,“四弟,凡事要讲究变通,你也不想三哥没有面子。这是发生在我治下的事情,你把查抄的东西,赶快交给我。让我向父皇交差,也是一样的!”
    不一样!
    朱棣脸都黑了,气咻咻道:“三哥,你这就是黑吃黑,欺负小弟!你不像个兄长!”
    总算拿捏了这小子,朱棡忍不住笑了,“不像就不像吧!反正我现在缺钱,官司打到父皇那里,我也不怕!”
    “来人,把他们带走!”
    朱棣身边只有二百人,而朱棡足足带来了三千人,这个比例实在是太悬殊了。朱棣看了又看,也是无可奈何。
    “三哥,你看这样行不,我跟你走,但是这些金银数额太大,我必须亲自押运,等到了你的王府,咱们在商议妥当的办法。”
    朱棡稍微沉吟,终于点头,“行!走吧!”他还笑道:“四弟,你只要听话,三哥不会把你怎么样的,我还给你准备了骆驼,咱们兄弟烤个稀罕物吃!”
    朱棣无奈咧嘴,他才不馋什么骆驼呢!
    可朱棡就是以一种糊弄小孩的方式,扯着朱棣,押解着抄家所得,直奔晋王府。
    马车停在府门外,朱棣坚持让自己手下搬运。
    最初朱棡还同意,可是朱棣手下的人,磨磨唧唧,慢的要死。
    朱棡不耐烦了,“赶快办了正事,三哥还要好好款待你!”说着,朱棡给手下一个眼色,动手吧,别客气了。
    这些手下立刻扑上来,朱棣这边的人也不愿意放手,双方争抢之际,突然有一个木箱子掉在了地上。
    砰!
    箱子开了。
    只是从里面滚出来的不是金银,而是一块块的砖头,瞬间,朱棡瞪大了眼睛,怎么给掉包了?下一秒,他猛地回头,死死盯上了朱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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