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姚渊没搭腔,面对文颖的种种指控也没生气,文磊也看不见他什么神情,他早已六神无主。
    这时,文磊破碎的声音清脆,不自觉倒抽一口气,伴着文颖怫然的声音:「姚二你笑什么!」
    喊他了,总得回话,姚渊却回答:「文颖,这公司的主事者,不是我。」
    「我看过数据跟内部资料了,文磊确实有资格成团,但他挡了道,不得已,得除。」
    「给承诺的是我,但真正有权力去操纵结果的人,不是我。」
    挡道,挡什么道?文磊满头雾水,他有那么厉害,能阻了谁的路?
    听到文颖怒极反笑:「那是你哥。」
    「是啊,是我哥哥。」姚渊的语气很淡:「兄弟姐妹就会把所有决定告知对方?你为什么决定回来,你有告诉文磊吗?」
    听见自己的名字,文磊的呼吸静止了一瞬,却没听见文颖回答。
    姚渊这时又呵了声:「谁知道彼此脑袋打什么主意——文颖,也是这事才让我知道,我哥防我呢。」
    她依然沉默,姚渊笑了笑:「我知道你护弟心切,今天的事我就不追究了,没事的。」
    语毕,他操纵轮椅打算要走,文颖忽地叫住了他:「是不是我跟你们做过什么协议,都会被拋诸脑后?」
    姚渊侧过半张脸,语焉不详:「文颖,我说过了,我不是主事者,这件事就算我想帮你,也无能为力。」
    两人对视,眼中皆浮现复杂神色,但姚渊眨了下眼,嘴角缓慢扬起,文颖知道,那是一个讚赏的笑。
    姚渊离开,文颖驀地全身无力,瘫坐在沙发上,她长叹一气,就在这时,她听见一个清润的声音。
    「姊,你到底跟他们做什么协议?」
    文颖心脏突突狂跳,倏一抬头,就看见万念俱灰的文磊出现在自己眼前。
    该来的还是来了。
    文颖嘴唇微微翕动:「你听到了?」
    文磊没回答,而转过身闔上门,再次回头,眼里已蕴上怒火:「所以你到底跟他们谈了什么?嗯,只要你回来,我就能出道?」
    文颖没吭声,就当是默认了。
    文磊冷笑:「文颖,我在你心中,就这么差吗?」
    笑完,这两日压抑的情绪终于溃堤,文磊怒不可遏:「所以我前期的好成绩都是买上去的?」
    「我本来就是堂堂正正可以出道的那个,什么我挡了道?我挡谁的道,他们——还有你,凭什么拿我的梦想做协议?!」
    文磊像是被抽乾了气,像极了失去宝贝的孩子:「我九年来一直都为了这个梦想努力,你们凭什么……」
    文颖眼泪落下,抽抽噎噎听不太清:「我有什么办法,我这一生重要的人只剩小磊你,我知道你多喜欢唱跳表演……」
    文磊攥拳用力捶在桌上,暴喝:「我不需要!我再喜欢唱跳,就算没镜头,就算没舞台,甚至没出道,那也没关係,因为我是堂堂正正的那个!」
    文颖看着他,早就后悔,现在更是歉疚。
    她一步走错,把他也拉入棋局之中,不但断了他的后路,连他的梦想也剥夺了。
    见文颖泪如雨下,文磊洩了气,什么话也说不出了。
    文颖如此,也是为他。
    文磊叹气,踌躇了下,心乱如麻,鬼使神差想起告别金江湛前他说的话。
    ——下棋的人没眼力把你弃了,那你就去另一盘棋里,争个出头让他们后悔。
    他跟文颖都在这棋局之中,倘若要解,只能离开。
    他不需要报仇,也懒得讨个说法,他只想要能继续唱歌跳舞。
    「姊。」文磊盘腿坐到文颖面前,将她的手握在掌心:「与他们合盟,可谓与虎谋皮。」
    文颖茫茫然望着文磊。
    文磊捏着她的手:「我想离开这里。」
    「可以,你离的开,你离开吧。」
    「那你呢?」文磊却这样反问。
    文颖怔了一下,眼眶泛红:「我走不掉,你姐姐是我。他们用我来拿捏路卓毅。」
    「但你想走吧?」
    文颖没搭腔,没摇头也不想点头,文磊知道,他姐姐或许还需要点时间考虑。
    文磊拍了拍掌心里文颖的手,仰望姐姐,眼里少年稚嫩已然全数褪去,短短一天,他已经强迫自己成熟,却始终掩不去眼里坚毅的火光。
    「你如果想走,我们就想办法一起走。」
    文颖被他触动,又觉意兴阑珊:「我走不了。」
    「想办法,我们一起走。」文磊很诚恳,握了握她的手,没等她回答,事情就这么定了。
    文颖愣愣地看着他,文磊到底还是年轻人,做事总是热血,才起了个头,他就要把故事都想完了。
    ——几分鐘前。
    小会议室里摆了面镜子,姚渊这个角度看去,恰好能看见乖巧守在电梯旁的文磊。
    他将此事告诉文颖,她大惊失色:「怎么——」
    「事情总有变故。」姚渊抿着嘴笑了下:「你的戏得提早上演了。」
    文颖也知道,她深呼吸着,姚渊又问她:「你真不后悔?你们的姐弟情就毁了呢。」
    听见此话,文颖停顿了下,垂着眼眸看也没看姚渊。
    「这孩子衷心的很,不这么做,他不会走的。」
    她没想到,这孩子不但要走,还想带她一起走。
    *
    春节过后的一周,电视圈最大的盛典金鸥奖终于拉开序幕。
    天公却不做美,居然下雨了。
    化妆师让孙夏把伞撑高些:「走什么露天红毯,下雨就是麻烦——孙夏,我给你补补口红。」
    孙夏听话的抬高手上黑伞,让化妆师也躲进伞内。
    虽然是大型盛典,但孙夏的咖位不够,各个公司内部分配都是,二三线是没办法拥有一个个人团队的,孙夏带来的这个团队,一部份资源都是和公司共用的。
    「都湿了。」余曼雅正在她身后替孙夏整理着裙襬,紧张得很:「瑶姐,这套礼服应该不会让孙夏没面子吧?」
    化妆师给孙夏上正红色唇彩:「小余,对自己的设计有信心些吧。」
    余曼雅靦腆:「毕竟这是我第一次给女明星设计衣服,也是孙夏第一次走红毯,我不想搞砸。」
    李素雅也说:「放心吧,这可是孙夏顏值巔峰呢。」
    孙夏哭笑不得乜了李素雅一眼,才答:「我不可能因为你是我朋友就穿你设计的礼服,是够好看够适合我才穿的。」
    典礼开始前,孙夏本想着从meng的礼服款式中挑选一套,想不到挑来捡去都总觉得缺了点味,这时王安渝抽出了当年余曼雅帮忙设计的新装画稿,称讚余曼雅很有天赋:「不如让余曼雅给你设计一套专属礼服试试?」
    但余曼雅这阵子都在准备毕业製作,原先孙夏怕她过劳,只是暗示了下,想不到余曼雅竟欣然应下此事。
    果然,这套为孙夏专属设计的礼服衬的她比往日还好看。孙夏五官浓艳明媚,若礼服要素复杂反而多馀,余曼雅选择将礼服简约精緻化,与妆容相搭配,把她本就自带的高级气质完全显露。
    粗略估算下大概再两个就轮到自己出场,孙夏看着这漫天丝丝春雨走了神,在这恍惚中,于老师三个字轻飘飘的传进了耳里。
    孙夏一怔。
    于皓俊身边自然也带着造型团队,他调整着袖扣,又仰起头让造型师打理自己的领带。
    造型师深知粉丝想看什么,把衬衫又解了颗釦子。
    王润新拿着帕子给于皓俊擦拭被雨微微打溼的发梢,听见不远处有人喊他:「润新哥!好久不见。」
    这耻度可够大的,王润新红了脸看过去,好一会才想起那头朝自己挥手的圆脸女孩。
    他啊了声,脱口而出:「是孙夏的助理,素雅对吧?」
    于皓俊眉睫不自觉一颤。
    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他撑高了伞,毫无抵抗力的往那个方向凝视。
    茫茫烟雨的落下,飘飘洒洒,黑伞下的姑娘好像发现他的目光,竟也抬高了伞,回望自己。
    条条倾洩的雨线匯聚成雾,而他隔着这朦胧雨雾里,看见了她。
    如瀑长发盘成了一个髻,戴上了银色王冠,桃花瓣似的眼尾微微上挑,清冷中又带了些媚,唇边逐渐加深笑意慵懒却又冷寂。
    她的礼服相对简单,一袭黑色抹胸拖地礼服,颈上一条贵气的珍珠项鍊,双手带着黑色蕾丝手套,但正是因为这简单不失精緻的礼服,衬出了她肤若凝脂,更衬出她与生俱来的清冷高贵。
    于皓俊嘴角不觉弧度上扬。
    ——她的右手腕上戴着的平安红绳虽突兀,却也不摘下。
    造型团队不止一次劝她摘下,孙夏却罕见的一意孤行:「这能保平安带吉祥呢。」
    无可奈何,只能把红绳若隐若现藏于蕾丝手套内了。
    那个身着笔挺正蓝色西装的男人凝望着自己,他沉稳冷漠,隔着雨,孙夏看不出他眸中淬了何种情绪,但他虽神色淡淡,唇角却一点一点的上扬。
    有顷,于皓俊想起不妥,又收起笑意,冷着张脸,挪开视线。
    孙夏知道他故意疏远自己,他担心那日的疏忽,把她捲入危险之中。
    心头莫名一空,孙夏叹气,却又发现于皓俊望着自己。
    他嘴唇微微翕动,在这淅沥沥的雨中,只有孙夏读懂他说什么。
    孙夏愣怔,须臾,嘴角绽出一抹笑,如雨夜里盛放的玫瑰明艳动人。
    这下轮到于皓俊怔住了。
    已轮到自己出场,孙夏回神,执着黑伞提着裙襬走向前。
    于皓俊目送着她往前,这时工作人员已来到身边:「于老师,你的出场在孙夏后面,你可以预备了。」
    「嗯。」于皓俊点头,目光却没放在工作人员身上。
    他被孙夏肩上那朵蔷薇刺青吸引,顿时心不在焉,挪不开视线。
    这是上鄞游乐园后,断联了两个月,二人再次见面。
    他说,好久不见。
    这意外的雨打乱了原定的程序,却也误打误撞地让这场红毯成为金鸥奖史上最经典的一场。
    雨里红毯虽走的艰难,但更添了些许意境,各家明星手持黑伞,濛濛烟雨中款款走来,更有一番风味。
    进了室内,就没方才雨中前行困难,化妆师迎上来给孙夏补妆,而于皓俊也在这时进了后台,就站在不远处。
    两人视线撞在一起,孙夏制止了化妆师,提着裙襬朝于皓俊走去。
    于皓俊没来得及反应,孙夏已经走到面前,对自己盈盈一笑:「好久不见呢,于老师。」
    那句于老师像是咬着后槽牙说的。
    于皓俊连忙退了一步,心虚地堆起笑容:「今天加油。」
    说了又觉得不对,他心虚什么呢。
    他往前一步,刻意显得自己有底气,咳了声:「保持平常心。」
    看他装模作样,孙夏哼了声,压着嗓子说:「放心好了,以前经常入围坐冷板凳,早司空见惯了。」
    早年冯薇演技还没如此出类拔萃,就算偶尔能得入围奖项的机会,通常也只能在台下坐整晚的板凳拍手鼓掌,还得在镜头扫到自己时,露出真心祝福的笑。
    于皓俊顿了下,忽然风牛马不相及地喊了王润新:「润新,找看看有没有什么糖果饼乾之类的甜食。」
    王润新在与工作人员确认流程,听见他喊自己,反应不来啊了声。
    幸得一旁工作人员反应快,从随身包中拿出了一盒捲心酥:「于老师,我这里有,给你了。」
    于皓俊说:「谢谢,给孙夏吧,她肚子饿。」
    王润新立刻心说不好,于老师果然一碰上那个妲己转世就会不对劲。
    他一定要告诉苏哲睿,让他不要再作壁上观!
    孙夏奇了:「我哪有肚子饿?」
    「你第一次参加典礼不知道,但听前辈的——现在不饿,但典礼还得到晚上十一点多才会结束,先吃垫垫胃。」于皓俊拆开包装:「吃甜食心情会好点,所以吃完你就保持平常心面对,相信我,这次你不会呆坐一晚的。」
    那句听前辈的起了作用,本还觉得二人互动微妙的所有人都被于皓俊引走了思绪,也觉他就是个关照后辈的和蔼前辈。
    后台所有人跑跑颠颠,忙碌不已,逐渐没人注意他们。
    孙夏接过于皓俊递来的捲心酥,笑问:「怎么,为什么要相信你?」
    于皓俊哼的一声笑了:「我有自信。」
    「最好是。」孙夏切了声,吃掉了那根捲心酥,才问他:「你终于又肯跟我说话了?」
    于皓俊的手停在半空中,垂眸:「既然他们知道当天是你和我一起,那你一定会有危险,我不想让你捲入其中。」
    孙夏却不以为意:「都已经被他们知道了,你躲不也没用吗?看着更像欲盖弥彰,反而弄巧成拙。」
    于皓俊迟疑:「你不怕吗?」
    她却反问:「你决定带回槐序时,怕吗?」
    这个问题让于皓俊沉默。
    不是没恐惧过,但比起视若无睹后懊悔度日,还不如孤注一掷,把重要的人带回来。
    有了决心,便没了胆怯。
    于皓俊呢喃:「不怕。」
    孙夏双手抱着胳膊,扬起下頜:「我也一样。」
    于皓俊沉吟,有顷,轻轻一笑:「以前怎么都不知道你是这么勇敢的人?」心结已解,他轻松不少:「还是你比较好,哲睿虽跟我认识很久,但有些时候我们还是摸不透对方的意思。」
    「你说他坏话,我想办法让小蕊告诉他。」孙夏微笑,略带歉意:「槐序还生我的气吗?」
    当时把槐序的别针扔进热茶里,事后孙夏才感到的亏欠,一直想补偿槐序,却又联络不上于皓俊。
    于皓俊说:「他不生气了,回家后他在自己的房里找到了掉在床底的同样的别针,才知道被你扔的那个是山寨品。」
    「他一直想跟你道歉,觉得那天自己无理取闹怕被你讨厌。」他停顿了下,看着孙夏:「也很想再和我……还有你,一起去游乐园。」
    孙夏仰首看他,于皓俊那双惯来冷漠的眼底竟有含着些许柔煦试探,就如这场毫无预警的春雨,细风和雨,瀟瀟洒洒,落进了她的眼里。
    她抿唇,唇角微微上扬:「好啊。」
    于皓俊眉睫一颤,握拳抵唇,掩不住笑:「槐序会很高兴的。」
    两人都笑了,孙夏又说:「再告诉你一件事。」
    于皓俊疑惑:「你说。」
    「我讨厌有人突然跟我断联,尤其是你,」孙夏的语气很平,但听起来就是十分不满:「之前那次,你跟我说分手前,就是突然跟我断了联系一个礼拜。」
    那个礼拜,于皓俊正在纠结——他要继续这段感情,将她蒙在鼓里;还是分手,一了百了?
    后来他选了后者。
    于皓俊将将这话听进心里,不知怎地,心底某一块感到既柔和又愧疚。
    「我不会……永远不会,再和你突然不联络了。」
    此番对话告一段落,后门再度敞开,只见那人湿漉漉一身正装,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帕子,一双丹凤眼清澈如水,朝她望了过来。
    孙夏和于皓俊都是一愣。
    「孙夏姐姐!」见了她,他久违的露出了灿然笑意——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不知该说他勇敢还是什么,这风顶浪尖之际,文磊还是出席了这场万眾瞩目的金鸥奖颁奖典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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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毯那段搭配曲:kina-canwekissforever?
    那个氛围感有够适合的你们去听了就知!!
    标题来自歌曲大雾,张一乔唱的,我的爱歌,2021歌曲总结出来我整年听最多次就是这首歌-////-
    觉得很适合皓哥的爱意,熟男的隐忍,我越爱你你可能就越危险,所以我不能表现出来,但他的爱,是眾所皆知的偏爱。
    毕竟夏姐是那种——什么我喜欢你却不想让你知道?哈?让我喜欢你是荣幸好吗!
    皓哥:我真有荣幸(自得)
    夏姐:……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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