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元英撇撇嘴:“谁要固宠了,官家那样的人物,我生些仰慕也是常事……”
    她就馋官家身子,那真是少见的美男子,玉树芝兰不能及也,他只是远远看她一眼,那眸光就像是初雪消融,把她心都看得融化了。
    “唉,你要真能嫁进去,也是你的本事,”薛氏惆怅道,“别的不说,你爹爹那能高兴得一晚不睡,陈行舟和宗老能当场让你爹当参知政事……”
    王元英眨眨眼睛:“要不然,让我也去当个女官,娘亲,你看女儿我,能在官家身边留用吗?”
    “你有什么用?”薛氏大摇其头,“文不如李易安,武不如梁红玉,放你过去,摆着好看么?”
    梁红玉在辽东领的乡军抵抗掠劫,上过好几次报纸,加上是想要为父抵罪,颇有木兰之风,在大宋也有些名气。
    “我要是文如李易安,武如梁红玉,您上辈子得积多大德啊!”王元英觉得老母亲要求太高了,“我可以给官家寻开心啊,谁说一定要做一番大事了,给他解闷,也是上好的用处啊,娘啊,您在太上皇后那说得上话,帮帮女儿呗?”
    薛氏有些心动,但没有答应,坚持这事得和她父亲商量商量,不可能直接答应。
    他们一家人上了马车,王元英的弟弟悄悄问她,是不是真的想入宫。
    王元英小声道:“倒也不是,但若是成了女官,那就可以随意出门行走了,天天在家里闷得慌,而且官家长得那么好看,多看看也不亏。”
    她弟弟翻了个白眼:“官家最大的错,就是把你们这些女子的心弄野了……哎,你怎么拧人啊,快松手快松手……”
    -
    同一时间,来自蜀中的虞氏族人正在东京城虞府的侧门等待。
    很快,他们被接进府中休息,却没能见到当家人,因为府主虞祺已经带着妻儿去参加春浴日了。
    来客之中,有几个年轻人,有些好奇地环视着这偏厅的摆设。
    窗户都已经换成了玻璃,桌上的茶水都是如今陛下喜欢的炒制清茶。
    几个年轻人忍不住低声聊了起来。
    他们是成都府虞氏老家的族人,去岁都过了乡试,需要参加西南考区的“安抚制置司”的考试,到这里是为了在东京城求学——在这里能找到优秀的老师,等学成之后,再去参加西南区的考试。
    “听说了么,前些日子,泸州夷人献上食铁兽一对,希望成为土司,请求编户齐民,让夷人也参加科举……”
    “哼,蛮夷之人,懂什么圣人文章,占不了咱们名额的。”
    “说到蛮夷之人,陛下亲封的那位女土司,如今可真是风生水起,前些日子,她居然去了大理国,顺着珠水打通了一条新商队,大理国的商队如今都不走南中巴蜀的商路了……”
    “是啊,天知道她是怎么说服那么多夷人部落。”
    “唉,如今大宋是人才辈出,那女土司年不过二十也就罢了,咱们那位族弟,也是厉害人物呢!”
    “听说他如今才十九岁,参加了去岁的春闱,是陛下钦点的探花,且他在神霄院的院试中,也是当年的第一名,如今已经入了讲义司……”
    “也不一定是能力出众,这位允文族弟从小就入了官家的眼,听说官家常将他带在身边指点呢……”
    年轻人的语气里带着浓浓的羡慕和一点点的忌妒。
    “这些可学不来,不如去新军选拔,若能选拔头筹,也是一路青云啊!”
    “哪那么容易,新军选拔强者如云,咱们这小身板,上去挨得了几拳?”
    他们感慨了一会,又说起谁谁谁出海赚了多少钱,如果将来考不上,出海也不失为一个出路。
    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午饭时间,虞府管家招待了他们饭食。
    每人一碗米饭自不必提,桌上还有两道棕油炒的小菜,一碟咸菜,一壶葡萄酒,吃得人十分满足。
    酒饱饭足,聊天的内容便不再是为前程苦恼,年轻人们忍不住说起这些年的改变。
    他们记得小时候,吃油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不到年节或者红白喜事,是吃不到肉和油的。
    如今有了玻璃,冬天读书也不是那么困难了。
    出门更方便了,蜀中有南下的大船,听说夷陵知县已经在募集钱财,准备购买火粒,炸掉那江中阻止行船的巨石,这事如果能成,成都府的到江浙华亭的船,又会多上许多。
    还有盐,如今蜀中井盐允许民间采集后,盐价暴跌,许多蜀中人家都置了大坛,腌制泡菜,在寒冬时节也有菜蔬可食,还有人将吐蕃的大牦牛赶到成都府,用盐腌制风干后,畅销东京城。
    若说什么最让他们喜欢,那肯定就是出路了!
    以前他们的出路只有一条,那就是读书、科举,如今,就算是科举不成,也可以去行商,出海、从军、去考神霄院等等。相比从前,出路多了,就算学习差了几分,也不那么焦虑了。
    若是上述出路都不喜欢,还可以去开垦荒地,朝廷已经颁布了命令,凡是开荒出来的土地,都归开垦者所有,有了土地,那还怕什么生活不易?
    就算苦累,那也不过是头几年苦,土地熟了,便不那么累了。
    “你们是否还记得,十二年前,还是荒宗当政呢。”有人记事的早,笑着感慨道,“若还是荒宗在位,咱们还得给他交花石纲呢!”
    花石纲一开始是祸害东南,但随着时间延长,蜀中的竹木、珍兽也没能逃掉,南中一带为了拒绝征收竹木和珍兽,还反叛了数次,哪像现在,泸州的夷人们主动捕捉珍兽,献给朝廷。
    “得亏是今上算无遗策啊,否则你我还得想想怎么表现德行呢!”
    一群人大笑起来。
    “既然是上巳节,咱们也去水边洗洗,听说今上也要去汴河沐浴呢,咱们在水边,也算沾沾福气!”
    “有道理!”
    “我带着皇钞,再去沾陛下洗过的河水,岂不是双倍福气?”
    “有理,等会也让我拜拜!”
    “小心一点,别让人看到,皇钞如今可难得了。”
    “放心吧!”
    -
    “阿嚏!”
    河水边,赵士程猛地打了个喷嚏,让旁边的老母亲皱起眉头:“可是受了风寒,那还是别洗了。”
    三月初,天气还带着寒意,她可不想儿子因此大病一场。
    “没事,只是洗个手而已。”赵士程在河边伸手洗了洗手,算是完成一个仪式。
    肯定是有谁又在拜他了!
    回头一定要严加排查,以前的旧钞,统统要毁掉!
    第359章 小小改进
    过完节日, 赵士程又回到了忙碌的工作状态。
    西夏的局面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溃——金军似明白自己不可能长久占据此地,几乎是以一种刮地三尺的局面压榨这片土地上的平民。
    凡所不从者,金军便开启一波屠城模式, 如果是在汉家土地上, 这必然会激起剧烈反抗,但西夏的土地和人口规模实在太小,在几波屠杀后, 西夏兴庆府几乎成为一片白地,权贵们对基层的控制几乎被连根拔起。
    金军如今只占据着贺兰山脚的耕作土地,西夏其它地方,都陷入了割据的模式。
    这种情况下, 赵士程与娄室部能谈的就很多了。
    银术可的要求自始至终, 都只有一个,那就是回归故土, 只要大宋答应, 他愿意把西夏的土地都给大宋。
    而东北的完颜宗干也要求大宋让出通路,做为回报,他可以不再骚扰辽东耕作的土地,同时也愿意与大宋结缔新的盟约。
    不过赵士程并不着急, 只是让使臣来回传讯, 把时间拖下去。
    毕竟时间是在他这一边。
    ……
    西夏的战事只是赵士程生活中的一个小插曲, 赵士程如今全部心力,又回到治理大宋的路上。
    他正在考虑取消桥头税。
    大宋商税有两种, 一种是各种商铺的营业税,针对的是坐商, 还有一种税, 针对的是行商, 这就是桥头税。
    这个收起来就特别随心所欲,因为大宋水利发达,大多的城市又都在水边,凡是过桥的百姓,只要手里有东西,哪怕是一根针,过桥也得交税——你不交税,那这货物他们是有权力没收的。
    这种行为,针对的是乡下的副业,比如一位农妇辛苦攒了三十个鸡蛋,想去集市上买掉换些盐,那她在过桥时,便要至少交三个鸡蛋做为税收。
    所以,赵士程希望取消桥头税,促进平民们经营一些副业,但这种行为,却得到一大片的反对。
    因为这种桥头税,是乡下小吏们主要的收入来源,也是地方政府的小金库,随便取消了,必然引起动荡。
    赵士程于是看明白了,想要根治这种情况,那便要改革基层的吏治。
    这件事情,从当上太子,他就在推行,这些年来有了一些效果,但不算太多。
    自古以来,吏和官都有着严格的界限,各地小吏的职位,也大多是家庭世代传承,不管是哪个小吏,在地方上必然都有一定的势力。
    赵士程如今已经用考试、提拔等政策,更换了各地大约三分之一的吏员,但还有更多的吏员,他没有妄动。
    这些小吏,是国家的细小血管,政策一个不对,就会引起各种不适。
    不过,也不是处理不了。
    赵士程希望在取消过桥税的同时,也给基层涨一涨工资,把不同吏员的薪水做为吏部的主要事务,让他们隔一些年便进行调整。
    而且取消也不能是一次性取消,和以前一样,先在京畿路试行,找出并修补bug后,再推行到整个北方,再至南方。
    他的第一步,就是要说服自家丞相。
    这时候就体现出宗泽的好来,这位喜欢为民请命的参知政事,在他准备减免税赋时,总是会费尽十二分的心力支持,而且他在基层十数年,南北的知县都当过,在吏治上十分有发言权。
    当然,这老头也不会单打独斗。
    “不如将王洋提拔为吏部尚书,”宗泽一边夸奖着同事,一边将其拖入火坑,“吏治之事,他当初主持过江南分地,还是有几分急智,能当大任。”
    赵士程觉得有道理,同意了他的意见。
    ……
    四月,春雨绵延。
    东京城外的大小田地里,嫩绿的菜叶在春雨中泛着油光,看着便十分喜人。
    一名生得秀气婉约的中年妇人披着蓑衣斗笠,在春雨中摘了几把小菜,带回不远处的小院里,用火钳捅开炉火,就着小菜,煮了一碗素面。
    她坐在桌上,一边吃面,一边翻看着今天的报纸。
    “朱姐姐。”这时,门外传来闺蜜呼唤,李易安推门而入,手持一支李花,将桌上有些枯萎的插花摆弄了几下,便又是一盆疏朗雅致的插花了。
    朱淑真笑着招呼了她一声:“今儿个怎么来得这般早?”
    “早上领了稿钱,就去泽园那里淘到一块碑文,这不便过来和姐姐一起赏玩。”李易安小心地拿着一块有些残缺的青铜破片,“这是你看这个。”
    “这上边的字,像是魏书?”朱淑真有些惊讶,“这得让你家明诚好好瞧瞧才看得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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