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便和七弟寒暄起来,他身边还跟着一个小不点,四岁的样子,睁着大眼睛,看着小梓,两个小孩很快说起话来。
    小孩去了另外的车马,而赵五哥便热情地把弟弟拉上自己的车驾,在五嫂矜持的笑颜中讲起了他们的园子。
    这两年,这两人基本上没再住京城里的郡王府,而是住在园子里,享受着数钱的快乐,赵五哥便信誓旦旦地保证,如今的他们家的园子,绝对是天下仅有的好,能让小弟大开眼界。
    赵士程当然点头称是,顺便问起了最近的经营状况。
    但问到这个,赵五哥便卡了壳,将目光投向了爱妻。
    姚金敏微微一笑,给赵士程讲起如今园子的经营状况,如今的园子已经扩建到第三期了,原本是女子购物游玩的园子,因为带家眷前来的人太多,已经是男女不禁。
    她又另外建了马球场、蹴鞠场、酒楼来分流男客,所以影响不大,如今她这里,已经成为许多的勋贵常年流连之地,收益当然也就高得惊人。
    同时,因为极为繁华,昼夜灯火不熄,这里也成为各国使节喜欢前来的地方,很多海外商人也会来她这里采购奇物,又增加了贸易。
    最后,赵士程问起了朝廷情报的事情。
    姚金敏在这一点上也做得不错,她并没有特意让仆人去偷听客人谈天,而是记录起那些常来消费的官员们见了谁,吃了多久,又是谁付的账,由此来判定朝廷里势力交集,还有便是宗室们会不定期交流消息,从而让园子账目明确,也避免一些容易惹得大佬不喜的错误。
    另外便是那些太太们,她们聚会时总会谈起许多事情,且是高声笑谈,完全不在意被人听到这种,那是他们消息的最大来源。
    至于朝廷的政策——那还真不用打听,大宋的官吏就没有“保密”这个意识,不出政事堂,大家就都知道了。
    还有一些其他的消息来源,是林灵素的神霄派,如今这个教派在大宋遍地开花,好在因为有足够的财力支持,林灵素偶尔会搞些活动,送点药开点义诊什么的,名声倒没有太难听。
    赵士程听懂了其中的含义——姚金敏怕傻老公被人套话,有些事情,并没有对他说得那么详细。
    赵五哥听得云里雾里,但却很坦然:“术业有专攻,你们心眼多,随你们折腾吧。”
    赵士程多看了五哥一眼:“没想到五哥你还有几分父亲的风范。”
    五哥微微皱眉,就没听懂七弟是在夸他还是贬他。
    ……
    到了泽园,赵士程确实有些惊讶,这园子怕是有一个后世一个主题公园的大小了,要在其他地方还无所谓,这可是寸土寸金的汴京啊。
    园子里不时传来欢声笑语,里边到处都是各种假山小景,也不知花了多少水泥。
    赵士程这一路也累了,便在兄嫂的关心下早早休息。
    赵家小弟则非常高兴,脱离了父母掌握后,这个小孩一点都看不到先前的胆怯小心,像个自由奔跑的小马驹,全身上下都透着快乐,一点都不想念父母,更不想早点休息。
    行,那就随他吧,反正有那么多仆人,不怕看不好一个小孩。
    -
    次日,醒来的赵士程先是换上自己的礼袍,前去宗学报到,赵五哥推掉了所有行程陪同,还安慰弟弟:“宗学并不可怕,当年太宗真宗时,还会常常考核,太宗年间,更是由太宗挨个考察,但如今,光是近宗便有数千人,那考核早就形同虚设,你只需要每日去点个卯,便算上学了,若是觉得麻烦,三五天去点卯,也是可行。”
    毕竟皇室也不想宗室太文武双全,在宗学里的学习考核,只要不是废物,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是过了。
    赵士程放下心来,与他一起进入了宗学,见了学政,又领了书籍笔墨,分了自己的教室和座位。
    就去上了一会课,但去了,才发现整个教室几乎空无一人,只有一位夫子坐在堂上,怡然自得地翻看着书籍,看到赵士程来了,也只是抬了抬眼皮,招呼都没打一个。
    行吧,赵士程耸耸肩,带着五哥离开。
    到晚上时,他又见到了张叔夜。
    泽园是皇帝都经常来玩的地方,张叔夜过来没有半点问题。
    两年没见到小公子,张叔夜也很感慨:“小公子当年说平定西夏,这次西北之战,因为公子故,让人惊叹啊!”
    赵士程微笑道:“我正要问这事呢,这几月我都在路上,不知西北如今是个什么情形?”
    “童贯命王厚带泾原、鄜延、环庆、秦凤之师出会州,据零波山筑城,与西夏军大战数日,被西夏大败,死者十之三四,”张叔夜平静地道,“王厚怕获罪,贿赂童贯隐瞒此事,童贯便不报这场大败,夏军于是集结大军,意图攻打被刘家父子占据的会理城。”
    赵士程皱眉道:“这样都能大败?那刘琦如何了?”
    这是什么废物啊,几路大军让西夏人打成这样,不但没有接下刘家父子占据优势,还把人家陷入险地。
    “刘家父子的大军守城半月,终于等到童贯再整理军阵,重新来援,他又守了两月,朝廷也趁机零陵山筑了一座小城,算是半胜吧。”张叔夜淡定道。
    赵士程有些无奈地摇头,这样的军队,怎么带得动。
    “但此役之后,你家火炮入了诸军之眼,”张叔夜微笑道,“童贯将十门火炮编入他的三千胜捷军,这可是大宋最精锐士卒,每五百人的禁军中才能挑选出三四人,个个武骑超绝,你的火炮,也不辱没了。”
    听说刘琦被当场气得痛哭,但这话就不用说了。
    赵士程冷笑一声:“给胜捷军当然不辱没,但给童贯,哼,他知道炮口往哪边开么?”
    胜捷军虽然是童公公创立的,但跟在他身边十几年都是当成保安队用的,一直到太原大战,童贯惧怕金军,偷偷溜了,但还是把这支部队留给了太原守城,最后这三千勇士孤守太原九个月,与太原守备王禀一起,尽皆战死。
    张叔夜轻声道:“更过分的是,这次零陵山筑城,攻克会理的功劳薄上,只有童贯,没有刘家父子的名字。”
    赵士程微微挑眉,没有说话。
    张叔夜笑道:“看来小公子你早有预料了?”
    赵士程淡定道:“童贯抢功是何等寻常,刘仲武一家又无钱贿赂童贯,此次没让他背上战败之责,已经是网开一面了。”
    张叔夜摇头:“如此赏罚,西军人心会不稳啊。”
    赵士程心说这才哪到哪啊,刘仲武功劳被吃了,好歹还把命留着,同为大将的刘法,那才是又丢了性命又被抢功劳。
    张叔夜看小孩漫不经心地喝着茶,不由问道:“小公子,咱们下一步,又当如何做?”
    赵士程微笑道:“咱们需要一场大胜,让陛下,攻打幽云。”
    张叔夜摇头道:“这,怕是很难,官家行事,很是谨慎。”
    赵士程轻声道:“不急,这事,咱们有好几年,可以慢慢准备。”
    张叔夜认真看着小孩在烛光下有些昏黄的脸庞,道:“若想达成此愿,还得是童贯出手,方能做到。”
    “不错,”赵士程微笑道,“所以,接下来,还要请老张你站在童贯身边,同流合污些时日了。”
    张叔夜轻抚胡须,平静道:“若能打败西夏,那些许名声,又何须在意。”
    赵士程点点头,却还是忍不住问道:“老张啊,你不问我最后的目的么?”
    张叔夜叹息一声,道:“这些年,官家行事,老夫看在眼中,急在心上,但所行事,皆忠于大宋,无愧于心。”
    赵士程微微一笑:“老张胆子越来越大了。”
    他的意思,就是忠于大宋,但不一定要忠于这个皇帝,是赵家的就行。
    张叔夜认真道:“看您说的,这可都是小公子的悉心教导啊。”
    第151章 处理垃圾
    东京城里, 初夏的天气正好,车来人往,处处透露着盛世繁华。
    在京城的宋人看来, 这里正是一个盛世之景, 小孩有吃有喝, 老人不识干戈, 每到佳节,都有不同观赏庆祝, 到处是亭台楼阁,锦绣珠帘,满目过处,都是绮罗金翠, 如此富庶, 汉唐不能及也。
    赵士程来到京城已经有一个月了, 这些日子,他时常穿行于汴京城的大街小巷,这里的商业氛围之浓厚, 让他时常有一种穿行在后世的仿古商业街之感,区别只是看不到柜台前的二维码而已。
    在这的许多人, 都是大宋最顶尖的人物,他们有足够的消费, 能吸纳天下的财富,宫中那位皇帝,更是有着无穷无尽的园林的爱好,京城的工匠力夫们哪怕是搬运石料木头, 也有做不完的活, 不怕饿死。
    这里更有蔡京办“漏泽园”、“居养院”等福利设施, 用来给无钱看病的贫民、无人照料的孤寡老人居住,这样的福利,蔡京还正在推广,想要每个州县都如此行事。
    所以,别的地方不提,至少京城的人们,大多认可在位的皇帝,觉得他可以让老有所居,幼有所养,还能开疆河湟,是能比太宗的有为之君。
    如此盛世,要求他们居安思危,未免太过强求。
    甚至于京城城墙上用来防御外敌的木架都已经被拆除,因为那些东西不好看,在每年皇帝登高庆祝时,有碍观瞻。
    赵士程也觉得不合理,他缓缓走进宗学,去夫子那点了个卯,便拿空着手,上了马车,准备去找便宜师父。
    如今的权贵手里都喜欢拿个什么东西把玩,夏天折扇冬天手炉,还有玉佩书卷,反正不能空手,但赵士程就没这兴趣了,来到这个世界后,他失去了外置器官——手机,以至于现在把玩什么都兴趣缺缺。
    ……
    很快,他来到京城的神霄宫,这里是皇帝亲自下今修筑的宫观,便宜师父前些日子陪在官家身边讲解道经,常驻宫廷,最近才有了闲暇,可以出宫住在观中。
    便宜师父望眼欲穿多日,终于又见到了宝贝徒弟,感动非常,话都没有寒暄两句,就拉着徒弟就去了他的实验室。
    观察化学反应的玻璃器皿里,放着各种不同的溶液,做着标记。
    林灵素给徒弟看了自己这些年的苦心实验的天书内容,一本初级化学书上密密麻麻都是他做的笔记,各种实验的内容复杂繁复,从时间到质量一个不缺少,颇有一种要成为化学大佬的气质。
    这两年,这位老师父不但没有放松对化学的钻研,还往深里想了办法,用新收的徒弟,带出一大波有着一点化学的基础的学生,为他实验各种配比、洗杯子、称分量还有做记录。
    林灵素还把水杨酸从柳树皮中提取出来了,但下一步怎么做,却全然没有头绪。
    赵士程心说没头绪就对了,有机化学的难度和无机化学基本就是两个维度,你要现在就能做出来了,以后可怎么办啊。
    “师父不必担心,”赵士程这样安慰林灵素,“这是材料和咱们的人手不够,等花上一点时间改进的提取技术,有我相助,咱们一定可以把这本天书吃透。”
    林灵素自然相信徒弟的本事,又谈了一下日后的药品方向后,便遣散了周围的道童,坐在宫观的大树下,沏茶聊天,说起了正事。
    “你让我打听的事,最近又有新进展。”林灵素梳着标志得道高人的鹤髻,手持拂尘,一派仙风道骨的模样,“童贯将那李良嗣带入朝廷后,一番慷慨陈词,说是辽国必亡,让陛下念燕云百姓遭大辽欺压之苦,复中国往昔旧疆,只要王师一入,燕云百姓,必箪食瓢饮来迎,若是女直得志,先取了燕云之地,这收复之机,就又要等上百年了——陛下听了这话后,十分心动,令蔡京负责此事。”
    赵士程撑着头,看着越发有仙人风范的师父,问道:“此事为童贯所提,为何最后会是蔡京主使?”
    一般谁提出,谁负责,总不能是蔡京也去摘童贯的桃子吧?
    林灵素微笑道:“童贯毕竟是内宫出身,靠着官家宠幸上了高位,但根基不稳,朝廷中诸臣,两国承平百年,大多不愿意背弃盟约,要压服朝中意见,还得是蔡京出马,童贯,他扛不起这旗。”
    赵士程明白了:“原来如此,蔡京门生故吏遍及天下,也只有他有这威望,且这样的大功,童贯一个人吃不下,所以才抓大放小。”
    林灵素烫洗了茶盏:“正是如此,那辽国来的李良嗣如今被封为了,‘朝请大夫、秘书丞、为秘阁待诏、备皇帝顾问’,已经是当朝新贵,官家已经询问高丽使臣,想要通过高丽,联络金人。”
    赵士程知道这点,不由笑道:“那必是碰了一个软钉子吧?”
    说到这事,他也是服的,宋辽休战数百年,大宋朝廷居然没有往辽国塞点卧底探子,事到临头了,才来临时抱佛脚,而高丽在十年前让女真打得头破血流,找辽国主持公道,结果找了个寂寞,如今已经开始对女直小意温存,准备换个朝贡对象了。
    林灵素点头道:“不错,那使臣只是断然道:女真人面兽心,夷獠中最贪丑,不可通上国。”
    赵士程眨了眨眼:“没有其他的了么,辽金军情,一点都没有透露?”
    不应该啊,以大宋和高丽如今不错的外交关系,至少应该露一点吧?
    林灵素点头:“未有,无论官家怎么示意,那高丽使臣李资谅都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赵士程不由微微皱眉:“这,怕是高丽已经选边站了啊。”
    “为何如此说?”林灵素好奇问道。
    赵士程道:“还记得咱们刚刚弄新镇的那段时间么,那时就有高丽海商传来消息,高丽皇帝以十七万大军攻入辽东,想取得女直曷懒甸之地耕作,结果大败,不但损失了七万大军,还丢了两个重镇,最后与金国乞和。”
    林灵素不由得皱眉:“若是高丽不支持,那这盟约怕是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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