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珍宝道,“我发现古代有个特点,年轻女人死得比年轻男人多,哦,我是指意外和生病,不算战争死的壮男。等到女人过了那个坎儿,年纪稍大些,老年女人就比老年男人活得久了。”
    江意惜知道李珍宝经常会说些莫明奇妙的话,没去纠结“古代”二字,觉得她的话很有些道理。恍然道,“好像真是这样,许多年轻女人生孩子或生病早早死了,而大多老年妇人又比老年男人命长。”
    李珍宝道,“这是因为,年轻女人不仅要生孩子,还要受丈夫和婆婆、家族的气,被几重大山压着,身体不好的、心性不坚韧的女人就活不久。而男人,富裕人家大多是因为好色,老了也不自爱,掏空了身子,自然死得早。穷人家是因为干多了体力活,当然活不久。”
    “身子掏空”的话把江意惜说红了脸。
    李珍宝看江意惜这样,咯咯笑起来,说道,“还害羞了。**姐定亲了吗?”见江意惜摇头,又道,“你有没有喜欢的男人?或者说,有没有男人喜欢你?你长得很漂亮,属于无死角美人,应该追求者众多。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古人追求爱情也是大胆奔放的。”
    江意惜的眼前一下浮现出那张俊朗冷然的脸庞和那双无神的眸子。常常梦到他,是因为自己喜欢他吗?不对,是因为他曾经对她的善意。他再好,那个家她也不想再进去。何况,他的眼睛若好了,肯定是京城小娘子都想嫁的男子……
    第30章 不是病是玄
    李珍宝的眼睛死死盯住江意惜的眼睛,小黑眼珠离鼻子更近。
    “呵呵,看江二姐姐的表情,一定有心仪的男子,是谁?”
    江意惜忙压下心事,故意皱了皱鼻子,否认道,“没有,我哪里有你说的那么好。不注意拉着一个男人掉进湖里,还被人骂想高攀……”
    便把她落水、坊间谣传、拒婚、点心铺子听的壁角都说了。
    李珍宝听的兴味盎然,末了说道,“这里的人还这么八卦啊。你拒得好,这样嫁给孟三,在婆家肯定活不出来。唉,若是我,宁可被人嫉妒推进湖里,也不愿意长得这么丑。”
    江意惜说道,“你还小,长开就能变漂亮了。呃,给你治病的愚和大师和苍寂主持能治疑难杂症,就不会治对眼?”
    李珍宝道,“实话跟你说,我的病不是身体本身生病,皆因一个‘玄’字。他们不止是给我治病,还是做法,所以必须在庙子里治病。而斗鸡眼是身体生的病,他们不会治,或者说不屑于治。”
    原来如此。
    江意惜不知道她指的“玄”到底是什么,想着或许跟丢魂或者被什么迷住有关。许多人家的孩子因为某些事“丢”了魂,都会找和尚或是道士、神婆作法“收魂”。
    江意惜道,“若你相信我,我能治你的对眼。”
    李珍宝兴奋地拉住江意惜,“江二姐姐会治斗鸡眼?”
    江意惜说道,“嗯,我喜欢看医书,还机缘巧合遇到一个会些医术的婆婆,学会了治对眼。只是我之前没治过,不知行不行。”
    “对眼”虽然是疑难杂症,但算不上严重的疾病,会些旁门左道的人能治也不一定。所以,江意惜说自己会治这个病光明正大。
    李珍宝像是绝处逢生,兴奋极了。
    “不管行不行,死马当作活马医,帮我治。治不好我不怪你,若治好了,我给你两成‘食上’股份当诊费。食上绝对赚钱,到时让你数钱数到手抽筋。”
    这是她目前能拿出的最大诚意。为了美,她不惜一切代价。
    这个意外的惊喜也让江意惜猝不及防。她知道后来的“食上”有多赚钱多高端,会在那里发生什么事。
    “说话算数?”
    “食言让我再死一次。快,现在就开始治病。咦,怎么治?”
    江意惜仔细看看她的眼睛,“你的对眼不算特别严重,若年纪小些很容易治愈。但你现在年纪稍大,要治一段时间。不用吃药,主要是针灸和按摩。按摩我教你,可以自己做。快吃饭了,吃完再做。”
    在一旁服侍的水灵气得嘴都撅了起来,很想提醒主子又不敢,水香赶紧找借口把她支了出去。
    水灵跑去厨房跟吴嬷嬷说道,“节食小师父很抠门的,姑娘给她看病,她舍不得给诊费,说给什么铺子股份。那铺子连影子都没有,这跟在驴头前面挂白菜有什么区别……”
    吴嬷嬷看了一眼窗外,低声喝道,“傻丫头莫乱说,让那些人听见会给主子招祸。姑娘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还抡不到我们奴才多嘴。”
    水灵一听也是。爷爷和哥哥不止一次教她,做忠奴要全心全意听主子的话……
    她低头承认错误,“我知道错了。”
    扈庄准备了一桌子菜,李珍宝对此已经提不上兴趣。匆匆吃完打发李奇去午歇,拉着江意惜给她治“斗鸡眼”。
    听说李珍宝要接受江意惜治眼病,柴嬷嬷等几个下人都跪下苦求。
    “不行啊,小师父尊贵,怎么能随便让人治病,万一被人害了可怎么办……”
    李珍宝不耐烦道,“江二姐姐又不是傻子,她害我作甚。你们拦着不许她治,难不成你们有本事给我治?没本事就不要再说,再说就滚。”
    江意惜也笑道,“嬷嬷放心,我胆子再大也不敢害珍宝郡主。不吃药,只施针和做按摩。”
    江意惜先教李珍宝在眼睛周围做按摩,让她以后每天做两遍以上。
    李珍宝笑道,“有些像眼保健操。”
    学会后,李珍宝躺去塌上,江意惜给她施针。
    施针要五天一次。两人商量,隔五天李珍宝来扈庄一次,再隔五天江意惜去昭明庵一次。李珍宝泡药浴的时间比较久,江意惜只能下晌申时后去。
    李珍宝似看到了曙光,话更多。
    “江二姐姐,我的‘食上’一定会成为晋和朝最另类和赚钱的食铺,装修和食谱我已经想了大概。等完全策划好,就交给王府下人做。等我病好出去,也有事做,我不想做金丝雀……
    其实,我很想找个爱我的男人,幸福相伴到老。可我不太相信古……哦,不太相信男人。没本事没钱想吃软饭的,我瞧不上。可有本事有钱的男人,又喜欢三妻四妾,左拥右抱。就像我父王,色的要命,有好些女人还嫌不够。还有我那些哥哥和男亲戚们,都这样……”
    李珍宝的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想把耳朵捂上。她们知道这位小祖宗说的是真话,却是别人不敢说的,甚至不敢听的。
    江意惜说道,“你说的太绝对了,也有专情好男人,比如我爹。我爹很能干,也很俊俏,他一心一意爱着我娘。我娘死后,他没有再找女人。看到他思念我娘不能自拔,我宁可他再找一个心疼他的女人,生活开心一点……我想找我爹那样的男人,找不到,就立女户,谁都不嫁。”
    李珍宝拉着江意惜的手笑道,“你爹那么好啊,好羡慕你哦。”
    江意惜叹道,“有什么羡慕的,我爹年纪轻轻就战死了。”
    李珍宝道,“人有生死轮回,死不可怕,他或许去找你娘了,他们在另一个世界相亲相爱生活着……我跟你一样,也要找个一心一意待我的男人。若暂时找不到,咱们就做伴当邻居。不过,我不会气馁,会继续找,一直找,我相信我肯定能找一个俊俏小后生,多生几个孩子。”
    江意惜笑道,“好。你没找到时我们做邻居,你找到了,就祝你幸福美满,合家欢乐。”
    第31章 孟大哥
    李珍宝头上、手上、脚上都扎了银针,不能乱动,嘴却不闲着,讲着“女人不结婚,不体验爱情的滋味,不生孩子养孩子,人生是不完整的”之类的话。
    逗得江意惜咯咯直笑,几个下人都羞红了脸。
    针灸完已经申时,李珍宝要带着李奇走了。
    别说李珍宝舍不得,李奇也舍不得。
    “姨姨,我还要来玩。”
    江意惜送了李奇一食盒点心,答应道,“好,随时欢迎你来玩。”
    见李奇一直回头看锦鸡,又把锦鸡送给他。
    “终于把两个小祖宗送走了。”
    吴嬷嬷长松了一大口气。那位节食小师父嘴上没把门,尽说些羞人的话,把自家姑娘教坏可咋整。
    她悄声跟江意惜念叨了几句。
    江意惜笑道,“她性子直爽,什么都敢说。但话糙理不糙,很有几分道理。”
    之前她一心想跟李珍宝搞好关系,是基于李珍宝的身份和“食上”。而现在,她是真心喜欢那个小妮子。
    重活一世,想法有了改变,许多事也看开了。
    江意惜也注意到了水灵在李珍宝面前的表情变化,斥责了她,还说再犯就赶她走,并罚她去廊下跪一个时辰。这丫头是忠心,但胆子太大,又没规矩,必须教训。
    水灵知道自己做错了,老老实实跪去廊下。吴嬷嬷又跟了过去,好好教育了一番。
    水灵哭道,“嬷嬷,我知错了,下次再不敢了,求嬷嬷帮我说说情,别让姑娘赶我走。”
    夜里下起雨来,淅淅沥沥下了一宿。早上停了,湛蓝的天空如洗过一般。
    江意惜对进来服侍她穿衣的水香说,“夜里我好像听到了猫叫。”
    水香笑道,“是只狸花猫,在檐下躲雨,雨停后就跑了。之前白天也来过几次。”
    江意惜想起那只在昭明庵向她讨要吃食和在孟家庄吃鱼的狸花猫,说道,“它来了就多喂它些吃食。”
    辰时末吴有贵站在院门前等。巳初一刻,看到一辆牛车缓缓向自家驶来。赶车的人斗笠压得很低,走近了才看出是孟连山。
    牛车驶入扈庄大门,在外院停下。
    孟连山下车把孟辞墨扶下牛车,再扶进垂花门。
    孟辞墨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款款而来,脸不由自主有些红。停下向她拱拱手,嘴角噙着笑意,温声说道,“江姑娘,有劳了。”
    他的这个表现,总不会吓着姑娘吧?
    江意惜屈膝笑道,“孟世子客气,这边请。”
    几人进了西厢北屋。
    江意惜先给孟辞墨按摩了头部,再请他趴在榻上。
    孟连山把他的鞋子和袜子脱下,江意惜在他头上、后颈上、脚上针灸。
    孟辞墨静静趴着。
    孟连山对江意惜躬身笑道,“我家老公爷很喜欢吃江姑娘差人送的点心,特别是玫瑰水晶糕,又俊又好吃。老公爷想再要一些,他老人家能解解馋,还能拿些回京给安哥儿和馨姐儿吃。”
    孟照安是孟二爷的儿子,也是孟家目前唯一一个第四代孩子,三岁。黄馨是孟府大姑娘孟月的闺女,五岁。孟月也是孟辞墨唯一的胞姐。
    江意惜笑道,“好,下晌让人多做些送过去。”
    许久,趴着的孟辞墨才说道,“江姑娘,对不起。”
    江意惜微愣,“孟世子此话怎讲?”
    孟辞墨道,“江将军因我而死,让你和江洵受苦了。”
    昨天夜里,他居然梦到江意惜出家,江洵病死,他杀了孟大夫人然后自杀。他吓醒了,久久不能入眠……他怕这是某种预示。
    他不能死,还有那么多事要做。他更不愿意看到他们姐弟落入那种悲惨境地,那样他怎对得起江将军。江将军死前虽然没有出口相托,但他知道江将军有多么舍不下这一对儿女……
    江意惜道,“我爹那么做,一定是孟世子值得他用生命保护。我相信,若孟世子看到我爹有危险,也会奋不顾身去救他。我也要谢谢孟世子,让连山大哥照顾弟弟和我。”
    这个温柔的声音让孟辞墨心安。
    孟辞墨偏过头望着江意惜,模糊的身影笼罩在射进来的阳光里,光晕给她的墨发镀上了一层光圈。这么美好的姑娘若青丝落尽,简直没天理了。
    孟辞墨的心堵得难受。轻声道,“江将军很疼爱江姑娘,说江姑娘的时候比说江洵的时候要多。”
    江意惜眼里有了湿意,喃喃道,“是,我爹疼我比疼弟弟更甚。他常说,当天女儿当天官,女儿在娘家就要好好疼。男孩子长大后顶天立地,可以自己保护自己。而女孩子,若遇人不淑,再没有父亲兄弟做倚仗,就可怜了。”
    孟辞墨的心一动,梦里是不是预示,江意惜遇人不淑,又失去了父亲兄弟的倚仗,所以才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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