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文渊伸手捞过他的缰绳:“所以你不要冲动,你这样冲动,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秦孟仁把我妹妹怎么样了。你要相信她和谨言的智慧,当年蔡知府那么阴毒,最后还是败在她手里。秦孟仁,秦孟仁至少不会伤害她。你越急,越于事无补。我们要相信双平,就算双平最后真的无能为力,翩翩肯定不会苟活,到时候你再去杀了秦孟仁和白敬朝,然后去跟我妹妹团聚。我柳文渊发誓,一辈子忠心阳哥儿,若有违誓言,让我天打雷劈而死。”
    谢景元渐渐平静下来,他看着对面的两个人,大声喊了一句:“文姝,你不要害怕,我一定会救你的。”
    柳翩翩终于松了口气,全身放松下来,她真的担心那个土匪会不管不顾地冲过来,那样就全完了。
    裴谨言也松了口气,姐弟两个一起靠在旁边的木头柱子上。
    秦孟仁见谢景元不上当,调转马头走到囚车旁边,挥手让人解开了柳翩翩身上的链子和头上布条。
    柳翩翩刚才一直被布条捂着口气,感觉胸闷气短,忽然被放开,猛烈咳嗽起来,然而旁边上来个婆子捏住她的脖子就给她灌了一杯水。
    也不知那水里有什么东西,柳翩翩感觉水还在嗓子眼里呢,人就开始发晕。晕了两下,她咕咚一声倒在了囚车上。
    裴谨言剧烈挣扎起来,无济于事。
    秦孟仁下马走了过来,看了裴谨言一眼,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伸手将柳翩翩打横抱起往回走。
    眼见着谢景元的眼珠子都红了,柳文渊对着这边大喊了一声:“仁哥儿!”
    秦孟仁回头看着柳文渊。
    柳文渊急忙道:“仁哥儿,翩翩才生完孩子,她还在月子里呢,不能见风不能见凉水,看在我们年幼一起长大的份上,你不要刻薄她!”
    柳文渊在努力向所有人释放信号,我妹妹还在坐月子,秦孟仁再禽兽也不可能对一个月子里的女人怎么样。
    秦孟仁再次转过身,他身后的人很快将那个豁口包围了起来,谢景元眼睁睁看着柳翩翩就这样被秦孟仁抱走了。
    柳文渊心里如同油煎一般,他一边担心妹妹受辱,一边担心谢景元撂挑子,感情和大义在他心里较量,他要顾兄妹之情、郎舅之义,又要顾北地几十万士兵的性命。
    柳文渊见谢景元整个人呆立在那里,轻声道:“元若,我知道你心里难过,我也想去救妹妹,若是我们两个只是普通人,我们丢了这条命去把她抢回来都行,可是我们不能啊,元若,你要理解她,她不希望你过去。只要你相信她,她就能平安归来。”
    谢景元的眼神从空洞到犀利,又到空洞,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柳文渊:“子孝,若是她回不来,本王要砍了老姚和老王的脑袋!”
    说完,他调转马头,火速回营。
    柳文渊感觉自己的一股冷汗终于彻底放了出来。
    那边厢,秦孟仁将柳翩翩带回了城,安置在城内一座精美的小别院里,找来几个可靠的丫鬟婆子照顾她。
    婆子们把柳翩翩收拾好之后,秦孟仁请了大夫过来给她看病,大夫看过后眉头紧皱:“秦大人,这位奶奶刚刚产子,失于调养,身体虚弱的很,怕是得修养好长一阵子。”
    秦孟仁微微颔首:“开些温补的调养方子。”
    大夫应声而去,等屋里人都走光了,秦孟仁坐在床沿,目不转睛地看着床上的人。
    十五年过去了,她的容颜依旧美丽,当年的俏丽少女变成了端庄清丽的秦王妃,哪怕在睡梦中,她仍旧睡得规规矩矩。
    是了,她的规矩是最好的,所以她不喜欢不规矩的东西,更厌恶做妾。
    秦孟仁轻轻拉住柳翩翩的手,床上的人仍旧安睡,秦孟仁却有些颤抖。
    十五年过去了,翩翩,你终于又属于我了。
    第161章 作情深自以为是
    秦孟仁笑起来, 然后抬起一只手将柳翩翩的头发捋顺,往前凑了凑, 一眼不眨地看着她的睡颜。
    柳翩翩昏睡中有些不安稳, 手指微微动了动。秦孟仁握住她的手,触手仍旧是昔日那种滑腻的感觉。
    十几年了,秦孟仁感觉自己心里第一次这么畅快, 他终于觉得这世间有了最有意义的事情。
    翩翩,你放心, 等我灭了北地, 我让孙太后封我做异姓王,到时候你还可以做王妃, 我们生个孩子,我把爵位传给我们的孩子好不好?
    就在秦孟仁做白日梦的时候, 柳翩翩似乎要醒来。
    秦孟仁欣喜起来,轻声呼唤道:“翩翩, 翩翩。”
    柳翩翩轻轻睁开了眼,看到了陌生的床帐,感觉到有人拉着自己的手,这触觉有些陌生, 谢景元长期习武, 手上茧子比较多,而拉着她手的这个人,手上十分光滑。
    柳翩翩吃了迷药, 整个人有些迷糊, 思索了半天后才明白当前的处境, 也明白了此人是谁。
    可是她浑身都没力气, 她费劲全力才收回自己的手, 轻轻塞回被窝里。她连转身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微微睁开眼看着帐子上轻轻摇晃的璎珞。
    秦孟仁站起身,俯身温和地看着她:“翩翩,你醒了。”
    柳翩翩看到这张脸就觉得心里难受,她立刻闭上了眼,看都不看他一眼。
    秦孟仁伸手轻轻抚摸她的鬓角:“你别怕,你还病着呢,我不会伤害你的。”
    柳翩翩感觉那只手仿佛毒蛇一般,她努力克制自己不要发抖,但下意识地仍旧想躲开他。
    秦孟仁察觉到她的躲闪,轻声道:“乖,我们本就是夫妻,不要拒绝我。”
    柳翩翩知道眼前人是个疯子,反正她现在是个病人,这个疯子也不会怎么样。她渐渐安静下来,然后又陷入了睡眠之中。
    秦孟仁知道刚才的药劲儿太大了,继续在屋里等候。他让人把他的公文都搬了过来,坐在床边处理政事。
    中途,他不时侧首看一眼柳翩翩,或者帮她拉拉被子,或者从旁边的热水盆里捞出帕子帮她擦擦额头。
    等柳翩翩再次醒来,天已经黑透了。这次她终于有了力气,看到正离自己非常近的秦孟仁,她几乎是下意识伸手推开他。
    秦孟仁被她推的坐在了旁边的凳子上,他也没怪她,反而笑着问道:“醒了,我们吃饭吧。”
    柳翩翩自己挣扎着坐了起来:“谨言呢?”
    秦孟仁轻声回道:“你别担心,他就在隔壁呢,我会让人照顾他的吃喝的。”
    柳翩翩立刻要下床,刚穿好鞋子站起来,她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眼见着秦孟仁要来抱自己,她伸手扯住旁边的帘子,借着手上的力气让自己坐在床沿,而不是落入秦孟仁的怀里。
    秦孟仁立刻扶着她躺下:“你连日赶路,身子虚着呢,别管他,他是个男人,好手好脚的,能自己照顾好自己。”
    说完,他强行把她刚穿上的鞋子脱掉,用被子将她盖好,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感觉有些微微发烫。
    秦孟仁皱了皱眉头,立刻起身到外面去叫人。
    很快,他端来了一碗药,坐在床沿轻声道:“翩翩,你有些低热,把这碗药喝了吧。”
    柳翩翩生完孩子还不到两个月,一路被黑风和清平拉着拼命赶路,又被绑在囚车上,担惊受怕,还喝了一碗药劲儿大的迷药,拼着一口气她一直撑着,到了现在,所有的不适感铺天盖地袭来。
    看着秦孟仁碗里的药,她的脑子飞速旋转起来。若是病好了,他说不定就会有非分之想,既然如此,不如我一直装病。
    秦孟仁不等她的回答,用勺子舀了一勺药递到她嘴边:“来,把药喝了。”
    见她不肯喝药,秦孟仁微微一笑道:“乖,把药喝了,不然谨言明天就没饭吃了。”
    柳翩翩实在不能相信,眼前这个阴毒的人就是曾经那个和她定亲六年的温润少年,他用最和善的语气说着最歹毒的威胁之语。
    她张开嘴喝了药,秦孟仁见有些药顺着她的嘴角流了出来,他拿出帕子垫在旁边,一边喂药一边跟她说话。
    “你好好养病,等我打完仗,我们一起回京城好不好?武安侯府我一直留着呢,你的院子没人动,一切都按照原来的布置。”
    柳翩翩默默喝药,微微睁开眼开始打量这屋子。屋里只有他们二人,根据屋子的结构,她推测这是正屋,裴谨言应该在厢房里。
    外头肯定是重兵把守,她和裴谨言插翅难飞。
    看着眼前的秦孟仁,柳翩翩的大脑仍旧在思索。也许可以在此人身上做文章,可这样一来,她就要牺牲色相。
    想到刚才他拉自己手的感觉,柳翩翩顿时恶心的想把药吐出了。
    她立刻放弃了这个想法,她宁可去死。
    秦孟仁见她喝药一会儿积极一会儿消极,知道她肯定在想什么主意。他什么都没说,继续喂药。
    等一碗药喂完,秦孟仁把碗放在一边,拿帕子要给她擦嘴角。柳翩翩一把抢过帕子,自己擦了擦嘴角,然后把帕子一扔,扭身用后背对着他。
    秦孟仁一点不生气,他感觉她生气的样子都让他心里非常愉悦。
    柳翩翩刚喝完了药,嘴巴里苦的跟黄莲一样。若是谢景元,肯定会往她嘴里塞两颗蜜饯,秦孟仁大老爷一个,狗屁不懂,第一次这样服侍人,服侍的不伦不类,只有他自己觉得自己伺候的很周到,心里还在憧憬着将来回京城怎么夫妻恩爱。
    秦孟仁知道柳翩翩现在时刻防备自己,不想逼迫她太紧,主动站起身,凑到她耳边低声道:“翩翩,等会子会有人来给你送饭,我就在西厢房,有事就叫我。”
    柳翩翩听着他的脚步声远去,等房门关上,她才松了口气。她悄悄翻了个身,面对着外面,整个屋子一览无遗。
    她好像睡在东次间里,屋里两根婴儿粗的龙凤蜡烛正在燃烧。
    柳翩翩想到龙凤蜡烛的意义,心里又泛起恶心,自己挣扎着慢慢起身。这次她起身时比较缓慢,等头不晕了,她才慢慢穿鞋下床。
    这屋里应该装了暖墙,一点都不冷。她穿好鞋,先走到那两根蜡烛旁边,呼一声吹灭了一根蜡烛。然后走到门口,将门拴起来,又走到窗户旁边。
    她悄悄将窗户开了一条缝隙,寒风立刻窜了进来,冷的她打了个哆嗦。
    柳翩翩看了看四周,旁边有个架子,上面挂满了衣服,她伸手找了夹袄和厚棉袄穿上,又带上毛帽子,将自己裹的密不透风,再次打开窗户。
    天虽然黑了,但院子里灯火通明。
    柳翩翩透过缝隙往外看。
    好巧,东厢房北边的窗户也开了一条缝隙,柳翩翩借着外面明亮的灯光,看到了裴谨言的半张脸,裴谨言也看到了她。
    姐弟两个交换了一个眼神,知道对方都平安,然后几乎同时放下了窗户。
    就在此时,门外响起敲门声。
    柳翩翩打开门一看,外头是个送饭的丫鬟:“贵人请用膳。”
    她让开身子,丫鬟将四菜一汤和两份饭放在桌子上,屈膝行礼就要走。
    “等一下。”柳翩翩叫住了丫鬟。
    丫鬟又行个礼问道:“贵人有什么吩咐?”
    柳翩翩问道:“东厢房里有人送饭吗?送的什么饭?”
    丫鬟认真回道:“有,一菜一汤一碗饭。”
    柳翩翩知道裴谨言不挑食,饭量也小,一菜一汤和一碗饭足够他吃:“你去吧。”
    等丫鬟一走,柳翩翩坐到小桌面前开始吃饭,她要是不吃饭,秦孟仁那个狗贼明天可能会只给裴谨言一碗汤。
    柳翩翩每一样菜都动了一点,等她放下筷子没多久,有丫鬟来收拾碗筷,送来热水给她洗漱。
    好在秦孟仁公务繁忙,当天晚上并没有再进正房。
    当天半夜,柳翩翩听到院子里脚步声一直没停过,她猜测可能是军中那些人。
    果然,转天早上,秦孟仁来的时候脸色有些疲惫。他手里端着早饭,径直放在屋里的小桌上。
    “翩翩,吃饭了。”
    柳翩翩已经穿戴好站在窗户旁边,窗户已经全部打开,院子里又开始下雪了。柳翩翩看着满天飞舞的大雪,脑子里还在思考问题。
    北方军见惯了寒冷,秦孟仁的军队里好多是从南方调来的士兵,这一仗,若不是自己被俘,谢景元肯定能取得比较大的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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