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景元说到做到,过两天果然给孙太后上了一道折子,言称陛下已经十八岁,还未大婚,先帝与仁孝太子不安,宗室不安,天下不安。后妃皆是贤良淑德之辈,当早日入宫,兴盛我大雍皇室。
    孙太后看到谢景元的折子就头疼,可这次不光是谢景元上折子,文武百官都开始上折子。不管陛下是不是个傻子,他都十八虚岁了,放在普通大户人家都有好几个孩子了,他现在还是个光棍,一个孩子都没有。
    虽然于贵嫔和谢贵人等一些低等嫔妃入了宫,可幼帝对后宫没有多少心思,偶尔会找于贵嫔一起研究音律,或者跟谢贵人一去在御花园找落叶,大部分时间他都是一个人玩,不大喜欢跟妃子们凑成一堆。
    他是个孤独的诗人和音律大师,他感觉这世上除了两位先生,没有人能懂他。可惜两位先生都离他而去。
    且不说幼帝,再说孙太后,被群臣逼得退无可退。一旦儿子成亲,她可能就要放弃手中的权力。
    已经当政十年的孙天后怎么舍得,她给秦孟仁传消息,秦孟仁给的建议是先对北发动战争,转移众人的注意力,等战事结束后再给陛下举办婚礼。
    可群臣们不想这么干,秦孟仁的北伐建议被满朝文武一起否决。前几年天天打仗,民不聊生,官员提心吊胆,结果除了打下个不争气的晋王,北方失去了更多的土地。
    好不容易过了两年安稳日子,百官们不想再打仗了。
    孙太后这次孤立无援,连亲兄长都站在她对立的面上。可儿子不大婚不行了,跟群臣拉扯了近两个月,孙太后做出了一个决定,这个决定还是幼帝推着她做的。
    幼帝在某个黄昏路过孙太后的寝殿时听到母后在哭泣,他十分吃惊,母后在他面前一向都是刚强的,什么时候听到她哭过。
    他悄悄进了孙太后的寝殿,殿里一个人都没有,他轻轻喊了一声:“母后。”
    孙太后见到儿子后,顾不得儿子已经大了,一把将他抱进怀里:“我的儿啊,母后对不起你。”
    幼帝见母亲哭得这般难过,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母后,您有什么难处告诉儿臣,儿臣定会帮您解决的。”
    孙太后哭了一会儿后道:“皇儿,你该大婚了。等你大婚后,母后就要开始颐养天年。明天开始,你跟着母后去上朝,你要是不管,这万里江山怕是就要成别人的了。”
    幼帝惊恐起来:“母后,儿臣,儿臣不会……”
    孙太后看着儿子道:“你有什么不会的,你小时候那么聪明,怎么病一场人就变懒了。你不会,跟着我学!”
    幼帝一听到政事就头大:“母后,还是您来吧,儿臣,儿臣不行……”
    孙太后骂儿子:“我能替你管多久,你大婚了母后就该退回后宫,辅政大臣也要裁去。”
    幼帝急忙道:“母后,儿臣不大婚了,让表妹在家里住着吧,给人做媳妇多难,就让她顶着皇后的名分在家里住着,清闲自在。”
    孙太后被儿子气得差点背过气去:“你不让皇后进宫,难道你不要子嗣,你没有子嗣,等母后死了,谁来帮衬你?你这个傻孩子,外人哪里能靠得住!”
    幼帝这次不傻了:“母后,让先生回来吧。母后,先生虽然之前打了败仗,后来也立了功,这几年的处罚也差不多了,让先生回来吧,他会帮母后的,他会帮儿臣的!”
    孙太后见儿子这样惧怕上朝,只能叹口气道:“你要是真的不想去,母后也不逼你,那只能依着原来的方法,把几个辅政大臣留着。”
    幼帝连连点头:“母后也跟以前一样,我们母子之间的事情,外人管得了什么。”
    孙太后狠了狠心:“不行,你自己先去,我再给你添加两个辅政大臣,往后你在诸位大人的帮衬下好好的,不要辜负你父皇对你的期待。”
    不管幼帝愿意不愿意,孙太后把儿子推向了前朝,同时,她将白敬朝提为从一品武将,一纸诏书将秦孟仁召回京城,鉴于陛下情况特殊,设立四位辅政大臣,新增白敬朝和秦孟仁二人。
    还没等秦孟仁回朝呢,孙太后果断回了后宫,满朝文武都侧目起来。
    可大家忽略了幼帝的特殊性,他失去了母亲,仿佛失去了灵魂支撑一般,上了三□□他就病了,病得非常严重,发了一夜的高烧。
    孙太后跑到前朝去把文武百官都骂了一顿:“先帝让你们辅佐陛下,不是让你们把陛下往死里逼,皇儿初初理政,你们不说好好帮衬他,一个个站干岸看笑话,逼迫我们孤儿寡母,你们的忠孝仁义都哪里去了!”
    孙太后把百官骂了个狗血临头,又返回后宫照顾儿子。
    她也不管前朝了,百官们群龙无首,孙侯爷不好真的就大咧咧的管事。就在前朝后宫一片混乱时,秦孟仁回来了。
    秦孟仁快刀斩乱麻,一边请孙太后重掌朝纲,一边请后妃照顾幼帝,并亲自进宫安抚他。
    幼帝对秦孟仁有一股天然的信任,不管遇到什么问题,只要有先生在,他就不用担心。
    百官想反对孙太后继续掌权,但幼帝实在不堪大用,最终孙太后和百官达成了协议,幼帝病好后继续上朝,但孙太后不退,继续垂帘听政,四位辅政大臣继续保留。
    此事传到镐京,谢景元翻着手里的书信,斜靠在椅子上嗤笑一声:“这老娘们倒是聪明,以退为进,结果还是留在了前朝。”
    柳文渊见他斜着身子懒洋洋地靠在那里,提醒了他一句:“王爷,您这副样子要是让茅大人看到了,定要劝谏您。”
    谢景元听到茅石头就头皮发麻:“你们别告诉他就是了,别让他天天盯着我,让他去盯着百官吧。”
    姚太傅咳嗽一声后打岔:“王爷,秦孟仁回了京城,是不是又要开始搅动风云了?”
    谢景元嗯一声:“他从来没停止搅动风云,这两年没动作,无非是朝廷也打不起仗了。这下子他又恢复了太上皇的权力,肯定要开始弄事儿了。不过他走了也好,他在边境,我这心一天到晚提着,这个万年狐狸。”
    柳文渊有些担心:“王爷,秦孟仁回了京城,四妹夫那里……”
    谢景元的声音低了下来:“我们要相信双平。”
    柳文渊叹口气道:“王爷,天下没有第二个心脏长在右边的人。”
    谢景元沉默下来,过了好久之后才道:“子孝,本王只能承诺你,但凡有一点机会,本王不想失去双平,本王需要他。这次的行动是他自己的选择,若不是他以身试险,我们还以为北地一片太平呢。双平说钉子很深,看来是多少年前就在了。我怀疑秦孟仁很多年前就开始计划这事儿,不过是以前钉子力量弱小,他才不启动。”
    柳文渊斟酌道:“我把镐京城这些年所有后起之秀的名单都捋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人。”
    谢景元笑道:“怎么会轻易让你发现,你看双平在京城两年多,这么机密的消息都能打探到,说明他已经潜伏很深了。秦孟仁这么擅长用计谋,怎么可能比我们还差。不要紧,我们继续做自己的事情,这些小道只能恐吓人心,影响不了战局。”
    三人说了一阵子话,谢景元想起柳翩翩这几日好像一直精神不济,早上上朝的时候她甚至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打瞌睡,心里有些不放心。
    “子孝,我回去看看文姝,她这几日有些不大好。”
    柳文渊心提起来,妹妹自从那年阵前吐血,身体一直不大好,一到秋冬就咳嗽。临近年关,镐京城滴水成冰,估计妹妹的日子不大好过。
    “那你快回去吧。”
    谢景元辞别二人回了内院,刚进正院呢,只见满院子丫头婆子走动,人人脸上都带着笑。
    谢景元忍着心里的好奇大跨步走到正房门口,只见星辰从屋里撩开帘子走了出来:“恭喜王爷,贺喜王爷。”
    谢景元摸不着头脑:“什么事儿?”
    星辰笑起来:“才刚表嫂请了御医来给王妃看脉,御医说王妃有了身子,两个多月了。”
    谢景元的一只脚就这样停在半天空,过了好久才缓缓放下。
    他哦了一声,然后自己挑开帘子进了屋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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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1章 生辰礼厉兵秣马
    柳翩翩正坐在西次间的塌上, 身后垫着大迎枕,旁边蒋氏与一群丫鬟围着说话。
    见谢景元进来, 蒋氏立刻起身:“王爷回来了。”
    谢景元笑着回道:“表嫂在呢, 劳烦表嫂了。”
    蒋氏眼里都是笑意:“我整日闲着也无事,表妹要坐胎,我只能打打下手。”
    谢景元坐到旁边的椅子上, 先看了柳翩翩一眼,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后继续跟蒋氏说话:“怎么能是闲着, 文姝整日要给我帮忙, 家里多亏了表嫂操持。过了年平安不是说要参加县试,头先我跟清和说过一回, 让他私底下多指点平安的功课,他可有教导平安?”
    蒋氏忙道:“多谢王爷费心, 裴大人教导的十分好,卫大人也时常把平安叫过去指导, 有这么好的两个先生,顽石也能让他开窍了。”
    谢景元接过丫鬟递过来的茶水:“既如此,家里的事情还要表嫂多费心。”
    蒋氏看了一眼柳翩翩后对谢景元道:“王爷,我多一句嘴, 才刚御医说表妹的身子骨没有前几年结实了, 胎虽好,为了不损伤母体,表妹还是要多歇息。”
    谢景元喝茶的动作一顿, 片刻后点头:“我知道了, 多谢表嫂。”
    蒋氏很有眼色:“既如此, 我去看看晚饭可有了。”
    蒋氏带着一群丫鬟离开了正屋, 谢景元放下茶盏, 起身走到塌上坐下,伸手拉起她的手:“你感觉怎么样?”
    柳翩翩笑着回道:“我没事,好得很,今儿晌午我还吃了好多饭呢。”
    谢景元低下头看了看她的腹部:“我还以为有了阳哥儿后就不会再有了呢。”
    柳翩翩伸手摸了摸他头上的金冠:“我还不到三十岁,有也是正常的。”
    谢景元以前穿着上不大讲究,从他自立为王,柳翩翩在这方面一点不小气,给他做了许多冠,王冠、金冠、玉冠,还有各种发簪,身上的玉佩各种各样,璎珞也是一天换一个,一个月都不带重阳的。
    谢景元抬头看着她,对着她微微一笑:“那我们生了这个就不生了吧。”
    三十岁的谢景元脸庞依旧俊美,眼神里的不羁一去不复返,取而代之的是上位者的沉稳和压迫感,很多时候他一个看似平静的眼神,那些低品级官员都要吓得瑟瑟发抖。
    偶尔他还会有些懒散,也只有姚太傅和柳文渊这些人能看见,在家里时他也会很温和,一旦涉及到前朝的事情,他又变成那个干脆利落的“杀人王”。
    群臣们都觉得王爷的心思越来越难琢磨,有些拿不定主意的事情都会先来问问她。柳翩翩有时候也不知道他随时会有什么主意,她能做的就是尽量跟上他的步子,学习他处理政事的方法,给他打下手。
    柳翩翩见他眼里没有了早晨上朝时的严肃,又伸手摸摸他的脸:“王爷怎么一点没老。”
    谢景元哈哈笑起来:“怎么会,还是老了,我们刚来西北时我能连续几天几夜不睡,人还很精神,现在不行了,要是熬几个晚上,脑瓜子嗡嗡叫。”
    柳翩翩拉住他的手:“你别担心我,我好的很,你只管去忙你的,不用担心我。”
    谢景元想起刚才蒋氏的话,把前朝那些事情都压到心里,跟她拉家常:“前儿毛家来跟我提,想求大哥家的芙姐儿。”
    柳翩翩哦一声:“这事儿他不该去问大哥吗?”
    谢景元往她身边凑了凑:“你哥就两个孩子,每一个都稀罕,毛将军有些吃不准你哥的意思,所以先来问问我。”
    柳翩翩沉默片刻后道:“我估计我哥不会答应。”
    谢景元伸手将她揽住:“我也这样觉得,你哥多谨慎的人,你看松哥儿媳妇,虽说是老王家的孙女,但是姑娘的亲爹是次子,比较普通。”
    柳翩翩笑起来:“你别操心我哥家的事儿,他自己心里都有数。倒是咱们家,你也不管一管。”
    谢景元哦一声:“咱们家又有什么事儿?”
    柳翩翩看他一眼:“王爷怎么灯下黑,你看卫大人天天对星辰多殷勤。”
    谢景元哈哈两声:“还有这事儿,尘扬这个杀才,居然不跟我说,我要扣他的俸禄。”
    柳翩翩嗔怪他:“这事儿尘扬怎么能随便跟你说,牵扯到星辰的名声呢。”
    谢景元唔一声:“清和比星辰小了五六岁呢,这不大合适罢。”
    柳翩翩斜睨他一眼:“王爷说话怎么也酸腐起来了,大五六岁怎么了,星辰跟我同岁,今年二十八,出去一站,谁不说她将将二十出头。哦,你们男人八十岁都能娶十八岁,我们二十八就不能要二十出头的。”
    谢景元笑起来:“那怎么样了?星辰答应吗?”
    柳翩翩低声道:“星辰假装看不到,除了公事跟卫大人交接,其余时间从不与他单独见面。不过最近不一样了,星辰有求于卫大人。”
    谢景元一点就通:“是不是平安的事儿?”
    柳翩翩点头:“谨言教那么多孩子,且主要的精力在阳哥儿身上,平安这头就分不到太多特殊的关注。平安想要在县试中崭露头角,肯定还要另外下功夫。因着你说让卫大人指点平安,卫大人岂能不负责,每天都要过问平安的功课,这一来一回的,星辰少不了就要跟卫大人见面。”
    谢景元靠在迎枕上,用头蹭了蹭她的头,跟小狗一样,然后笑眯眯问她:“你是什么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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