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羡清一转头,本来想说点什么的,却突然看见温郁手里捧了那个美少女角色的手办。
    她本来想说的话一下子全都忘干净了,怔愣半天只是呆呆吐词:“……这是?”
    温郁瞭了她一眼,把手办放在她掌心。
    “你想得到的,我拿来送你。”
    林羡清的手有点失去知觉,她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个不是要打赢一百场比赛才可以兑换吗?”
    温郁神色淡然,自然得不像话,只是嗓音还是很疲惫:“没,我出钱让老板卖给我了,六百九十九。”
    “真的吗?”林羡清狐疑问他。
    他又说了“嗯”,辨不清真假的“嗯”。
    林羡清慢慢皱起眉,趁着温郁还没睡觉,她突如其来问:“你在跟我搞暧昧吗?”
    温郁眉梢跳了下,他一下子瞥过眼看向她,神色迷茫起来。
    大巴开得慢,窗外景色变换也慢,林羡清的语速也慢:“那你为我找人修算盘、作证、在你家握我的手、在院子里摆灯为我庆生、打自己不喜欢的一百场游戏送我手办,都是因为我们是朋友,对吗?”
    温郁不错眼地盯着她的脸,眼睫很轻地抖,他启了唇,却错开话题:“都说了手办是买的。”
    林羡清不给他机会挑开话题,她逼问:“那不管这项,前面几项,都是因为我们是朋友,对吗?”
    别再声明了。
    别再声明这件事了啊。
    他都知道的。
    温郁撇过头,后脖颈抵在座椅靠背上,半阖住眼睛,他扯了唇角,嗓音有点发笑:“不然呢?我们还有别的关系吗?”
    “你对我好,我也对你好,朋友不都该这样?”
    林羡清听完,无言反驳,因为他说的好像也没问题。
    她对温郁好,温郁还她的好意,礼尚往来而已。
    她侧过身子,低低地“嗯”了一声。
    林羡清说不上来自己怎么会觉得难过,朋友还是朋友,一切好像没有变。
    夏天还是夏天,蝉还是在叫,桦树仍旧在婆娑,石榴花还是开得艳,她还会拥有下一个暑假。
    每一年也都还是有四季,还是会有夏天,但是好像,不会跟这个夏天一样了。
    跟她十七岁度过的这个夏天,不同。
    在她十七岁的夏天,她拥有一个新朋友,却也止步于朋友,不该再前进。
    她撇过头去,塞了耳机在耳朵里,放着最躁动的音乐,仿佛这样才能压下心里的烦躁。
    林羡清后知后觉,她所有的奇怪感觉,好像只是因为有点喜欢温郁,但是已经被拒绝了。
    她仰靠在座椅上,闭了眼,冲动地决定:
    既然只是有点喜欢,就放弃吧,反正又不是没放弃过重要的东西。
    大巴里的空调仍旧在吹,林羡清没带小毯子,也没心思给温郁把吹风口挑上去。
    温郁抬了眼,自己伸手把空调风口往旁边拨了下,动作间有凉风钻过他手掌心,吹散了掌心的那个“人”字。
    他闭了眼,又重新把下唇的伤口咬破,然后把血卷进嘴里,等伤口凝血后,再度咬破。
    如此周而复始,他却还是烦躁。
    少年要近乎疯狂地告诉自己:
    ——及时止损。
    作者有话说:
    林杳在隔壁《他的黑月光》,喜欢的宝子去瞅瞅呀~
    第24章 珠算
    ◎“朋友游戏”。◎
    拉开家门回去的时候, 客厅里乱成一团,小霹雳在家里捣乱,撞碎了桌上的杯勺,瓷片散了一地。
    温郁光脚走过去, 手指捻起几块瓷片丢在垃圾桶, 橘猫还在他眼前懒洋洋地晃着尾巴走来走去, 温郁没管她, 瞳孔有点失焦,他突如其来地抓了一把瓷片渣, 本想使点劲攥住,结果发力到一半又突然放弃, 还是转身把瓷片扔进垃圾桶里。
    尽管这样, 他掌心还是有几道小划痕,温郁低头看了几秒, 随手扯过纸擦了, 沾了血的纸巾被他团成一团随手扔在地上, 温郁浑身失了劲,侧躺在凉席上, 阳光透过后窗堪堪照亮他发尾。
    小霹雳从一旁踩上他的头发,少年“啧”了一身,抬起胳膊把猫推开, 嗓音很轻很疲惫:“我好累, 别烦我了也别再捣乱了。”
    小霹雳缩了缩脑袋, 又跳上桌子, 上面有一堆游戏券, 日期最早的大概是两周前, 一张连着一张, 积了一百张,每一张都是夜里跟不同的人打出来的。
    好在他游戏玩得不赖,美少女的技能虽然鸡肋,温郁还是赢了一百场,换回了林羡清想要的手办。
    ——【都是因为我们是朋友,对吗?】
    不对。
    温郁很轻地眨了几下眼睛,翻身仰躺在凉席上,用胳膊挡住眼睛,掌心的细小伤口还在渗血。
    他突然用很哑的嗓音说了句:“才不是因为那个。”
    屋檐上挂着的风铃响动几下,声音清脆又悠远,玻璃窗外刮了风,撩动少年心绪。
    可惜风听不懂,蝉听不懂,夏天听不懂,猫也听不懂,林羡清没机会懂,只有少年自己懂。
    -
    -
    预选赛结束后,出了一轮赛的名单,林羡清、温郁、徐寒健三人都有一轮赛参赛资格,一轮赛时间在三天后,珠算班还专门开了个三人小班给他们进行培训。
    林羡清这几天很纠结,她突然不知道要以什么态度面对温郁,现在两人应该还是朋友,但是她又很懊恼之前在车上那样直接地逼问,一下子把关系搞尴尬了。
    她长叹一口气,双手环住脑袋趴在桌面上,空荡荡的教室里目前只有她跟徐寒健两个人,温郁还没来。
    一直到过了上课时间快十分钟了,温郁还没来,明明之前提醒过他,重要时期不可以缺课的,当时他还点头答应了来着。
    刘老师皱眉问:“你俩能联系上他吗?我记得他好像没有手机?”
    林羡清慢慢从桌面上抬起头来,慢吞吞说了句:“我有他电话,我打一下吧。”
    刚把手机掏出来,徐寒健突然侧过身子皱眉看着她,那眼神很莫名其妙。
    电话嘟了好久都没人接,林羡清又打了第二次,才听见他沙着嗓音说了个:“喂。”
    林羡清哽了几秒,尽量把声音放自然:“上课了,你到哪里了?”
    电话那头有穿衣服的声音,窸窸窣窣的,磨人耳朵,兴许是收音筒离得很近,林羡清能听清楚他的每一次呼吸,吐气声总在耳边回荡。
    “在家,快了。”他说。
    林羡清又催了他几句,然后实话跟林老师说了。
    徐寒健单脚摆在桌屉的隔板上,前后晃着凳子,笑了声:“能劝他买手机还成功把他叫醒。”
    说着,他看了眼手机,现在是八点四十二分。
    他又看了眼林羡清,吐了两个字:“奇迹。”
    林羡清被他说得莫名其妙,回了他一句话:“总有人能做到你做不到的事。”
    这句话是徐寒健曾经说过的,林羡清连语气语调都拿捏得入木三分。
    徐寒健被她怼得噎住,冷笑一声后不再说话。
    温郁大概在九点过一会儿才到,手上绕了几层纱布。
    他本来下意识想扯开林羡清旁边的凳子坐下,结果动作又很生硬地停住,硬是转了个弯坐在了她右前方。
    林羡清把笔捏得紧了些。
    她扣着老旧木制桌子上的坑洞,扯过一页稿纸,笔尖在上面停滞好久,洇出墨圈来。
    她指尖松了一下,失神的眼重新聚焦,林羡清觉得很难过,她写:【为什么被讨厌了?】
    朋友关系还没挑破,为什么被讨厌了?
    是因为她问出的那句触线的话吗?
    她心烦,把稿纸揉成一团,塞进了抽屉里,声响很大,刘老师停止讲注意事项,问她:“林羡清你怎么了?”
    她慌张抬眼,但温郁没回头。
    “这页纸用完了,我换张新的。”
    第一节课结束,休息二十分钟,温郁起身想往外走,林羡清直接伸手扯住他衣摆,换来少年很轻的一眼。
    她发觉自己有点害怕这样,声音很刻意:“你吃饭了吗?”
    温郁沉默看她,不说话,眼瞳里融了化不开的墨色,黑得纯粹,很轻易就能控制她的心跳。
    “……别不理人啊。”她瓮着嗓音,很别扭地说出这句话来。
    这样也不错,至少没到相见两厌的地步。
    好半晌,温郁的指尖轻蜷起来,触到了掌心的伤口,泛起细细麻麻的疼痛,仿佛身体上的疼能代替精神上的。
    他尽量模仿一贯清淡平常的语气,挨个回答她的问题:
    “在路上吃了。”
    “没有不理你,位子又不挤,总坐在一起太刻意了。”
    林羡清松了手,很闷地“嗯”了一声。
    这很正常,即便是男女正常朋友也不能总是时时刻刻待在一起吧。
    林羡清不断地告诉自己,这才是正常的朋友,是要有一定的距离的。
    只是她好像有点没办法做到“正常”,她简直一团乱。
    第二节课上,她在抽屉里翻翻找找,结果那个纸团一下子掉了出来,弹到了温郁的脚边。
    林羡清心下一惊,赶忙弯着腰去捡,结果一只修长的手先于她捡起了纸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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