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
    “莽!”
    哈士奇们冲栏而出。
    “芜湖!”
    “哦豁!”
    “冲冲冲!”
    他们把李纲和赵嬛嬛抬上一辆板车,塞进几个盾牌组装固定的小空间里。
    “这里就是堡垒,你们别探头啊!”
    “冲冲冲!”
    板车快不可言,李纲和赵嬛嬛只觉得自己好像在坐着周秦时那些战车,上下颠簸,偶尔还“砰”一下,仿佛撞到什么东西。
    稀里糊涂就被搀上战场第一线,李纲心脏狂跳,听着外面由少到多,不断传来金贼官兵喊杀声,板车和钝器剧烈碰撞声,还有那群土匪欢呼着,好似对莽撞冲阵非常欢喜。再看看缩在他身旁,浓郁黑暗里也安安静静的帝姬,顿时心头一软,道:“帝姬莫怕,老臣先前无法救护君王,如今绝不会让这些蛮人伤帝姬一分一毫。”
    “嗯……”赵嬛嬛轻声说:“妾没怕。”
    明明心脏在小空间里怦怦跳,就好像要从喉咙里跳出去啦,她依然是语气坚定:“妾没怕!恩公特别厉害,那些金贼绝不是恩公对手!”
    李纲沉默一会儿,终究没问出来——
    这些土匪,到底给帝姬灌什么迷魂汤了?好好一个天家贵女,和他们东奔西跑不说,遇到被堵在城里的境况,居然能坚信区区十几个人,可以打赢城池守卫?他们是三头六臂,还是金刚转世啊?
    李纲张开嘴,还想说点什么。外面绰的一嗓子嚎来:“那边有生化武器!快抢过来!”
    什么?
    什么武器?
    李纲茫然。
    外面传来一声宋言喊叫,应当是宋人,被掳来燕山府。他恰好和李纲同乡,让李纲准确无误地听懂乡音——
    “伤阴积嗮!不去剥猪猡,手大来抢粪车做啥!”
    ……
    “冲冲冲!”
    “冲冲冲!”
    玩家们抢了一辆粪车,在城里横冲直撞。
    金兵小队队长怒喊:“你们出气力啊!你们上去啊!”
    然而金兵们看着那辆粪车往自己冲过来时,只知道疯狂躲避。
    “快让开!”
    “快跑!”
    粪便从桶里咕噜咕噜冒泡,溅撞四周。车子一拐弯,哎,那墙上就多了一滩东西,往人家门上一撞,车子撤开后,地上就多出长条痕迹。
    这种情况下谁都不敢靠近,生怕自己被泼一身。
    见队长催得急,有金兵捏着鼻子喊:“你有气力,你怎不上!”
    金兵小队队长躲在柱子后面,探出头来看粪车行动轨迹,话是突突来,人却不敢出柱后一步。
    “他们只十来人,你们上去!和他们拉近距离,和他们近战!用敲棒敲他们天灵盖!”
    “区区十来人就能大闹燕山府,让郎君知了,没你们好果子吃!”
    然而任他怎么说,那些金兵只远远虚围着玩家们,愣是不敢上前一步。
    嫌脏。
    弓箭手还没到位——谁大晚上巡逻带弓箭啊。这些金兵都鬼精着,只想等弓箭手过来,射杀这些宋贼。至于现在……能躲就躲吧。
    如果把人躲丢……
    金兵们看看周围一群同袍,胆子也大起来。
    听宋人说,有个话叫法不责众!怕什么!
    他们怕了,玩家们可就支楞起来了。
    玩家们向来是一群逮着竿子就能往上爬的混账玩意,见金兵这么慌乱,更加喧嚣了。
    “粘罕!你出来啊粘罕!”
    ——粘罕是汉语讹误,不过没关系,反正系统已经自动且智能帮他们翻译成“粘没喝”。
    玩家们吆喝:
    “有本事抢钱,你有本事出来啊!”
    “完颜粘罕不要脸,完颜粘罕不要脸,抢了钱就跑路!”
    “国相撒改的长子完颜粘罕不要脸,抢了钱就跑路!”
    “王八蛋粘罕,吃喝嫖赌不给钱!欠下三十五万万,带着小姨子跑了!”
    “我们没有办法没有办法没有办法——”
    “只能北上讨债讨债讨债——”
    “完颜粘罕王八蛋!你不是人不是人不是人——”
    余音绕梁,经久不绝。
    这声音穿透半座城,元帅府里,粘罕扯着裤子一边穿一边单脚往外跳,憋得满脸都是红色。
    谁抢钱跑路了!
    谁在外面骂人,还造谣!
    草!
    第393章 吕布之勇
    “你们听说没有, 郎君欠了别人的钱,被人上门要债啦!”
    “郎君出征还带着小姨子呢!”
    “听说郎君在外面吃喝嫖赌不给钱,大肆赊账后, 带着小姨子跑路,不然怎么会从洛阳跑回燕山府!”
    “原来是这样!”
    ……
    “放屁!俺没有欠钱, 也没有吃喝嫖赌, 更没有带小姨子出征!他们造谣!”
    粘罕气到爆炸, 胸膛剧烈起伏,到某一刻立时变成头晕目眩。
    在他对面,坐着最近荣升幕府第一谋士的高庆裔。
    至于玩家?他干不来这个活, 此刻正在粘罕手底下吃喝玩乐, 摸鱼混日子——这反而让粘罕对他更放心, 更相信他所说, 来告知皇帝驾崩消息只是为了搏一场荣华富贵这个理由。
    高庆裔忙不迭站起来给粘罕倒水,粘罕忍过眩晕后, 冲他挥挥手:“没必要, 小高你坐着。”
    粘罕脾气暴躁, 经常在军中鞭挞士卒,但对高庆裔这个谋士倒是非常礼遇。
    “小高, 你来分析分析这件事情,那些人闹一闹燕山府是图啥?既没让俺伤筋,也没让俺动骨,随意闹一闹, 昨晚看到弓|弩手近前就推着车子跑了。他们图啥?”
    高庆裔十分恭谨地说:“郎君幕府之中, 我并非擅观人, 郎君该去寻……”
    粘罕有些不大高兴:“俺让你说你就说, 老是推给别人算什么事儿!”
    高庆裔还想推辞, 粘罕不耐烦:“小高,这话俺只说一次,旁人的话不中听,俺觉得你的主意才最合俺心意,俺让你说你就说!”
    高庆裔便只好开口——他也真不是谦虚,他擅长政略,而不是擅长猜别人想什么啊!
    “那些人长着一副宋人面孔,郎君可切莫真以为他们来自宋国。”
    “为何?”
    “郎君你想,宋国如今自顾不暇,来招惹我们有什么好处?何况是这等小打小闹都算不上,既没有烧咱们粮草,也不曾屠杀咱们治下百姓。仅是说郎君吃喝……”被瞪一眼,高庆裔从善如流地改口:“仅是散播郎君那些谣言,于宋国而言,有何意义?”
    证明粘罕是个人渣败类?可问题是,粘罕对于宋人而言,本就是人渣败类啊,都入侵中原了,还指望人家是好人?
    高庆裔断言:“只有朝廷那边,才会出此下策。”
    他说:“斜也与斡本相斗已是水深火热,听闻斜也棋高一着,卸去斡本那一方军权,讹里朵带大军回京并未成功逼君,反而让斜也寻到机会孤身入营,说服麾下将士反绑主将……”
    “俺知道俺知道!谁让斜也终究还是皇位第一继承人,俺们女真人顺从首领。讹里朵那人……俺早先就说过,他太宽厚,不适合领兵打仗,如此重要之事,他不先把士兵逼向自己这方,就带人回去,这不就是等着被叛嘛。可惜最后还是让斡本跑回他的东朝廷。”
    粘罕好像吞刀子那样,满脸不高兴:“这些俺都清楚,你快继续,怎说只有朝廷会这般做?”
    高庆裔脸上笑容十分无害:“郎君,朝廷这是急了啊。郎君宣布西朝廷自立,中朝廷中有恶人暗害先帝,郎君自立非是为皇位,而是为先帝报仇,先立住大义,此前不知引来多少百姓投奔,民心所向,中朝廷那边坐不住,又约束不住百姓,就只能往郎君名声上泼脏水。一个吃喝嫖赌,欠账不还的人不算令人失望,君王重要的是功绩,而非这些品德小事,但做下此事却没能收拾干净,反而让人找上门闹,最后对方还大摇大摆跑了,如此便能打击郎君威信。中朝廷正是如此念头。”
    粘罕很认真地思考,两腿往椅子上一盘,十分豪放——就是那种东北坐炕的姿势。好一会儿,他忽然醒悟:“他们怕我威望高过他们,宋国不怕这些。他们用宋人想要嫁祸宋国,反而漏出破绽,让小高你看出来!”
    “不错!正如郎君所说!”
    “哼!他们先下手,俺可不能让他们觉得俺好欺负,小高,你来拿个法子,俺也去恶心恶心中朝廷!”
    高庆裔明白这话里意思,恐怕粘罕不仅是想要恶心对方,还想对那边来个狠的,如果可以伤筋动骨就更好了。遂叉手示意:“定遵主令。”
    两个人都在用正常人的思维去思考,可惜,偏偏作出这件事的……
    “这群土匪就不是正常人!”李纲暴怒!
    赵嬛嬛给他倒一杯茶。
    李纲老泪纵横,恂恂接过:“帝姬折煞老臣了。”
    他轻轻抿一口,再把茶盏放下,愤怒开口:“嘴上说着不识地理,问哪个最重要,实际上,燕山府闹完,又去河间府,河间闹完又去条县,还……还……”
    李纲张张嘴,本来想说玩家们发觉“拖把沾粪”便利之处,每次都用这招神挡神死佛挡佛死,但是实在没办法让这些污言从自己口中冒出,气得拿手直捏眉心:“简直有辱斯……”
    赵嬛嬛递过去一块白雪糕。
    李纲泪流满面:“帝姬切莫如此,老臣愧对太上皇,愧对诸皇帝姬,怎能得此殊荣。”他几近谦恭地小口小口吃完帝姬赐食,帕子擦嘴。
    转头猛地把气一提,再积气势:“这群匪类!还说要盗皇陵!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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