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越眼睛一亮。
    问他学生?这岂不是表明陛下要站在他这边?
    稳了。
    李斯先是一惊,反应过来后,也是眼睛一亮。
    陛下不可能惩罚国师,那就是说,大公子已经被陛下说服了?
    稳了。
    被四盏探照灯亮着的扶苏:“……”
    始皇帝:“扶苏?”
    扶苏看了一眼老师期待的眼神,唇一抿,起身出列,“陛下,臣认为……”
    “道听途说,不应对国师降罪。”
    淳于越一僵,目光从期待转为不敢置信。
    扶苏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身,目光坚定,君子如玉。“神仙之说的确荒谬,但是,不能因此就认定了是国师欺骗陛下。孔圣人有言,道听而途说,德之弃也。扶苏请求陛下,让扶苏在国师身边观察三个月,看她究竟是真神还是假仙。”
    ——那人告诉了阿父一年三熟的稻谷,或许不是他们想象的那样,是想要欺骗阿父,获取荣华富贵,祸乱大秦的人。
    淳于越这下知道为什么大公子不帮他们了,以大公子的道德观,这还真的是他会说出来的话。大公子之前关心则乱,才会直接认定国师是骗子。
    要青霓说,这就是儿子听说四十岁的老爹——在秦朝,三十岁就能自称老夫,四十真的不年轻了。听说老爹旅游在外,认识了个人,说自己从天上来,是神仙,老爹就信了,不仅信了,还从惨兮兮,已经不剩多少东西的库房里砸锅卖铁挤了一些钱,为这个人建别墅,还要发朋友圈,到处炫耀。搁谁当儿子的不着急啊!想也不想把对方当骗子,这才是人之常情。
    ……就是,到底是谁“点醒”了大公子,让他做出跟在国师身边观察的决定?淳于越苦苦思索,从李斯想到王翦,就连赵高设套他都想过了,就是没往坐在最上面的那一个身上去想。
    开玩笑!陛下什么时候管过长公子了,他不一向是“我儿子怎么可能不行,还需要特意去教吗,这些东西不是看着他老子我怎么做,就自然而然学会的吗”这种心态?
    始皇帝眼皮一掀,“允。”又道:“淳于仆射兼其下博士,无证据污蔑当朝国师,以下犯上,淳于越禁锢六月,余者,免官。”
    所有人都噤了声。
    ……这,也太重了吧?
    但是,也没人愿意为了这伙儒生去得罪陛下,得罪神女,便低了头,一声不吭。
    扶苏倒是想要站出来,却看到老师冲他轻轻摇头,便只好随着大流不发一言。
    然后,这个早朝就这么结束了。
    始皇帝把扶苏拎走,扔给他一套普通宦人穿的衣服。
    扶苏:?
    始皇帝这回是狠下心来,要把儿子歪了的根子正回来了,“你要在国师身边分辨她是否欺骗了朕?”
    扶苏还没反应过来,“是的,儿一定会细细……”
    始皇帝打断了他的话,令扶苏熟悉的眉眼,做着他看不懂的,陌生的情绪。
    “那你就去国师身边,为她做下仆,时长不定。”
    第23章 给朕等着
    始皇帝来的时候很不巧,青霓正在写东西,便直接让他们进来了。
    扶苏跟在始皇帝身后,穿着粗布缝制的衣服,磨得那身细皮嫩肉哪哪都不舒服,眉头紧锁。
    便在这时,他听到一声清淡典雅的:“客人请坐。稍等,吾正在整理一些东西。”
    扶苏下意识抬头,便见明净几案前,青衣少女仪态端庄,手中执笔,在竹简上书写着什么。垂首时乌发如绸,遮了半张脸,看不大清楚样貌。
    扶苏受儒家熏陶,自小便爱重礼仪,此刻一见这国师写字时坐姿端正,自有一股精气神,便先升了三分好感。
    始皇帝往旁边客几前的垫子上跽坐下去,扶苏没多想就要跟着坐,始皇帝却是轻飘飘地扫了他一眼,语气冷淡:“怎么,这么没规矩吗?”
    扶苏猛然惊醒,想起来这时自己只是下仆,有些僵硬地站到始皇帝身侧后方,脸羞耻得通红。同时想起来之前,始皇帝冷漠的话语:“你是朕儿子,朕才几次三番容忍你在朝议上针对我的旨令,若是寻常官员,早下狱充去当奴隶,修路修长城了。”
    那时,扶苏怔怔看着始皇帝的背影。
    所以,阿父是要将给予他的殊荣收回了吗?
    阿父他真的这么无情?
    扶苏至今仍是不敢相信,自己被扔来给国师做下仆了。
    青霓用小篆把自己要抄的东西抄录了出来,这才侧头去看始皇帝,开玩笑道:“陛下来此,莫不是感觉到我将炼体之术抄录完全,循着味儿过来了?”
    始皇帝惊喜:“先生是要将炼体之术教与政了?”
    “砰——”长蜡烛台促然倒地,烛火并未点燃,蜡烛碎了一地,有几粒碎片溅到始皇帝衣摆上,令他面露不悦之色。
    扶苏却没看到。
    他踉跄着撞倒烛台后,只顾着呆愣在原地,满脑子都是自己那大权在握,骄傲无匹的父亲的自称——
    政?
    不是朕?
    他只知道阿父亲口允诺国师在大秦的地位是与之平起平坐,可……阿父居然能做到这种地步?!
    始皇帝“笃笃”敲了两下桌子,扶苏回过神来后,立刻致歉,“抱歉,我……我这就收拾。”
    扶苏蹲下身去,生疏地开始打扫地面。两股视线只是在他身上停顿了一瞬,便移开去,仿佛他并不值得在意。
    青霓是真的不在意,她又不认识这人,始皇帝嘛……他就是故意的。
    就该让这小子体会一下,他没了特殊待遇,是什么样子!看这小子还敢不敢有恃无恐,天天气他!始皇帝狠心地想。
    “先生。”始皇帝目露期待,“这炼体之法,政如今可以看吗?”
    青霓递给了他。
    始皇帝一眼扫过去,第一条就是食谱,食谱第一句就是:少油少盐,素多荤少,多吃白肉。
    陛下:“……”这么惨的吗!不放盐不是没味道吗!
    下面还附带了每日的健身表,画图示意了怎么做,什么跑步、引体向上、俯卧撑、太极拳等等,他听都没听说过。
    也对,神仙的炼体方式,长寿秘诀他怎么可能听说过。
    始皇帝郑重地将竹简卷起来,拿在手中,“政一定按照先生安排的时间,每日卯正去花园中练习太极拳,吸收朝阳初生时,那一抹先天紫气。”
    神女含笑:“那先天紫气是鸿蒙初开,乾坤未分时的大道之基散出来的一缕机缘,为至真至纯之气,陛下须择一至阴至清之地,打太极拳时方能以太极分两仪,借来紫气炼体。”
    始皇帝听得有些艰难,某些字词还需要联系上下句才能知道对方用了哪一个字。
    这大概就是道祖徒弟的底蕴吧。陛下想,有的时候一卷说尽了神仙妙事的典籍,抵不过真仙信手拈来一句她视之如常的话。
    青霓悄悄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修真小说看得多了,这些话编也能编得出来几句……等等,她刚才说了什么来着?算了,记不清了。
    始皇帝:“不知这至阴至清之地是……”
    神女高深莫测:“往北去。”
    *
    马车平稳地向前驶去,穿过一条又一条条街道,国师没有喊停,就是漫无目的的一直往北走。
    开车的不是赵高,始皇帝一个眼神就让赵高让位了,然后,扶苏被亲爹塞了条马鞭,言简意赅:“赶车。”
    扶苏:“……”握着那根马鞭,心情复杂。
    从大秦长公子沦落到赶车人,只需要他爹的一个念头。
    驶着驶着,扶苏就发现这个方向不对了。
    始皇帝每征服一个国家,就会在咸阳城北,泾水、渭水相交处的山坡上临摹修建该国宫室,六国的美人,还有钟鼓乐器都在里面,算是始皇帝的后宫所在。
    ——他的母亲在未去世前,也是住在里面。
    扶苏纠结了一下,隔着车门向国师汇报。
    就……你看,往人家的后宫去是不是不太好?
    车内,国师的嗓音很平淡,似乎对扶苏的顾虑并没有感觉,“正是此地,去罢。”
    扶苏等了一会儿也没听到始皇帝出声阻拦,也只好拿起马鞭,继续往那片宫殿群——也就是上林苑去。
    到地方后,青霓便在始皇帝面前故意先露出凝重之色,又微微一笑。
    始皇帝也飞快打量了一眼自己让人建造的上林苑。感觉……没问题啊?又大又漂亮,虽然不是秦风的黑沉大气,可金碧辉煌的外表,也是咸阳一道亮色。就连地址,都是特意请风水师看过的。
    神女忽然开口:“此地不错,风水宝地。”
    始皇帝微微一笑,“吾差了十八位风水师,认真勘察后,定下的地方。”
    神女微微颔首:“陛下常住这上林苑中,便能借六国气运吸收紫气了。”
    “六国气运?”始皇帝一怔,“六国还有气运?”
    “此地住着亡国的六国贵女,便还有气运。”
    神女瞳孔倒映着那片连绵宫殿,不像是在看外形,更像是在瞧着其他的什么,“此地囊括了六国之运,镇压此地一日,便会一心一意为大秦绵延国运,直到六国国运消弭。”
    始皇帝:“要如何镇压?”
    神女便侧头,眸光盈盈笑看着他,也不说话。
    始皇帝一瞬间明悟了。
    是他!
    他在一日,六国便要被镇压一日。
    扶苏瞧着自己阿父心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了起来,心里一劄眼间闪过两个字:奸佞!
    这么甜言蜜语说好话哄他阿父的,不就是老师说得那种媚上佞臣吗?
    几乎是下一秒,扶苏自己强行打消这个念头:不行,不能想当然,不能没有证据就怀疑人,万一……嗯,万一这真的是人家看风水看出来的呢!
    始皇帝又问青霓:“六国国运何时会消散?”
    “待到六国之人从心底认可自己是秦人时。”
    始皇帝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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