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里了。”
    金郅行指着下方,态度恭敬道:“虽然在下已然无有了大道目印,再观不得其余残印,但此前之所见,当就是在这里没错了。”
    张御眸光一闪,金郅行所指之地,就在那一头形似鹤鸟的巨怪的颅顶之上,可以见到那里有一块千丈长宽的文骨,上面满是奇异的符号和骨纹。
    他是知道的,大道之印散落诸层界中,也不是完全没有痕迹可寻的,其可为人所观,多半是藏在金玉木石等载器之中,这等载器或许是人力塑造,也或许是天然生成。
    似这文骨坚不可摧,本身又是载道之器,再加上这巨怪异修来历绝不简单,大道之印若有残印投入其中,那也是极有可能的。
    他思索了一下,传声响毕明道:“毕明道友,近来这骨骸你可曾有过动用?”
    毕明道人倒也没有遮掩,传声言道:“不瞒守正,这两具骨骸之上的文骨,乃是在下如今功法之来源,自在下在此修道以来,每日都在这里进修,不过近来功行有所长进,引得这两枚文骨先后合鸣数次。”
    张御一转念,结合金郅行前面所说之话,心下顿时了然,金郅行之所以能看见这一枚残印,恐怕就是因为这文骨近来震鸣,导致印光外显所致。
    他思索了一下,道:“毕明道友,我欲从这文骨之中取拿一物,不知可是妨碍道友?”
    毕明道人无所谓道:“守正随意取拿便是,此中承传我早便已是得了,骨骸于我已是无用,只不过此处有这两位气息残留,适合我修道,故才不曾离去。”
    张御点了下头,他立时将神元取拿一缕,渡入了那目印残印之内,过去片刻,他目中有光芒微微一闪,随后往下看去。
    不过片刻,他便望到了一枚光华灼灼的道印在文骨闪烁不定,当即伸手一拿,这巨怪顶颅霎时裂开一道缝隙,而后一枚三寸大小,扁平瓦片状的光润文骨便即飞入了他手中。
    而此物一落入手,其中所藏之道印便自发投来,他再次看了一眼大道玄章,见那目印比原先已是稍稍完整了一些。
    此刻他并没有再继续往里添加神元,准备回去之后再细细深研。
    金郅行这时低声道:“还有一事要禀明守正。”他从袖中取出了一枚牌符,道:“守正请观。”
    张御拿来看过,抬头道:“上宸天的牌符?”
    金郅行恭声道:“是,在下此前假意投了上宸天,从而探听到了一个消息,”他顿了一下,加重语声道:“近来上宸天正准备进攻天夏,还望守正能够早做准备。”
    张御看他一眼,道:“金玄尊假意投了上宸天?”
    金郅行俯身道:“是,由于在下出身幽城,他们并不曾怀疑。”
    张御稍作思量,点头道:“多谢金玄尊了,金玄尊既说归顺我天夏,那稍候便随我一同回转上层如何?”
    他自能看得出来金郅行的投顺也有几分是不得已,但他并没有去说破,对方愿意投过来,那自然好过与他们争杀,至少也是削弱敌人的力量。而且不管金郅行否是出自真心,一旦到了上层,那就容不得此人有任何其余想法了。
    金郅行恭敬道:“金某归附之人,听凭守正安排。”
    张御于是把远处的朱凤、毕明二人又是唤来身侧,便运转了自身守正印信,不多时,天幕之中就有一团云光裂隙现出,一道光幕落下,罩在了四人身上,随着清光往上抬升,就带着四人往云光中去。
    须臾,天幕合拢,一切收归平静。
    待四人再出现时,已是落在了清穹地陆之上。
    毕明道人打量了下四周,故地重游,他心中感慨万分,不由叹道:“两百多载,今又回转。”
    朱凤轻轻一笑,道:“我早前回来时,心中思叹,亦是和道友一般呢。”
    金郅行一到这里,见眼前风光美好,还有那一股清灵润泽之气充塞此间,只感觉身躯从里到外都是感觉如被洗涤了一遍,心神通透无比。
    在虚空之中时,有玄尊坐镇的幽城还要凭借那位大能所赐之镇符遮护虚空外邪,他便要出外,也只能派遣分身。而到了内层,才解脱了这一层苦楚负累,那时已是感到轻松畅快,可到了这里,却又感远非内层可比。
    他不难觉察出来,此间天地尤为滋养修道人,只在这里静坐,哪怕不去修行,自己功行寿数都不会因此有所折损。
    这让他愈发觉得,此次来投奔天夏当真是做出了一个正确选择,幽城那种破烂地方,哪里比得上天夏?
    他斜瞥了一眼朱凤和毕明二人,自己是因为出身幽城,又在幽城成道,所以没办法,只能待在那处,而听这两位的意思,好似有好地方不待,却偏要跑到荒原中去苦捱,也不知是怎么想的。
    张御这时走前一步,道:“明周道友可在?”
    四人面前光芒一闪,明周道人出现在了那里,他打一个稽首,“守正有礼。”再对朱凤和毕明行有一礼。
    他从身上拿出一封玉书,呈递到张御近前,道:“守正,此是玄廷授下的毕明玄尊的赦书。”
    张御拿了过来,扫了一眼赦书,便递给毕明道:“毕明道友且收好。”
    毕明伸手接了过来,他对赦书上下看了几眼,妥善收了起来,又对张御打一个稽首,诚心感激道:“多谢守正。”
    张御道:“道友不必谢我,此书也只能赦免道友自身,并不及于道友弟子,道友若想传法,却也要看道友自身了。”
    当年古夏时期杜绝这个流派自也是有道理的,因为异类修行不仅仅是血脉身体的变化,性情也会变得有所不同,境界越低越是如此。
    不过要说危险,浑章更甚,所以不能因噎废食,就他个人而言,他觉得这门传法可以留着,因为这总是一条给予人上进的道路,但传法需得慎重。
    毕明道人道:“这道理毕明也是明白的,守正能为在下请来赦书,在下已是感激不尽了。”
    张御对朱凤言道:“朱凤道友,我尚有事,就劳烦你先招呼一下毕明道友了。”
    毕明并非敌人,拿了赦书拿就是等同寻常天夏玄尊了,但这只是暂不去计较以往之事,其人方才归来,也肯定不能给予全面的信任,自需先察观一段时日再说。
    朱凤了然此中之意,当下答应了下来。
    张御又对明周道人关照道:“明周道友,金玄尊下来就先由你招呼了。”
    明周道人应下道:“交给明周便好。”他乃是清穹之灵,掌握了清穹诸般禁制,没有名位印信之人,哪怕是玄尊,没有他的允许,那是哪里都去不了。
    金郅行也连忙打一个稽首。
    张御对他点了下头,而后心意一转,霎时就已落在了曜光道宫之前。
    对于金郅行所报上宸天异动之事他也是较为重视,之前只是猜测,现在则是有较为明确的消息传来,故这件事他必须与玄廷进行商量。
    玉素道人知他到来,将他请入道宫,宾主坐定,神人役从奉上茶水,他道:“我闻方才守正不止带了毕明道友回来,还有一名外层修士,此回可是为此二人之事而来么?”
    张御道:“此来非只是为此二人。”他将方才遇到的事情大致说了下,对于金郅行赠以目印他也没有做什么隐瞒,这也没什么好遮掩的。
    按照玄廷的规矩,无论征讨外敌,还是劝服外敌归顺,谁人从中都可收取一部分利物,你若自己放弃不要,玄廷也会酌情换补一些玄粮予你,故他拿的也是光明正大。
    玉素道人果然对此未有多作过问,比起这个,他更关心的是金郅行带来的关于上宸天的消息。
    他冷笑道:“此事本也在预料之中,在清天星盘动用过后,此辈多半是不会放过这般机会的,我稍候会将此上报玄廷。”
    张御点了下头,这才说及那二人之事,他道:“毕明尚可信任,但是那金郅行,屡有反逆之举,目前尚不可深信,对于此人之安排,我这里有一番建言。”说话之间,他起指在案上写了两个字。
    玉素道人看有一眼,他不禁一笑,道:“这安排倒是非常巧妙,也算是人尽其用,”他稍作思考,“我回头会与首执和几位廷执商量,若无异见,那便照此行事。”
    而另一边,在张御等人离开之后,金郅行便被明周道人带到了一处荒僻驻地之上,明周道人道:“金玄尊这段时日委屈一下,便先居住此地,若有什么少缺,可与明周言说。”
    金郅行心中对这等局面早有准备,毕竟他也不指望自己一个方才投顺之人立刻便能获得天夏的善待,实际上他对自己能身处上层已然颇是满意了。
    可他仍是试探了一下,道:“住在这里怕是苦闷,不知道友可能准我入那训天道章之中,我无事也好与诸位道友论道一番。”
    明周道人道:“请金玄尊稍待,待我问上一问。”他立定片刻,才道:“金玄尊,廷上已是准许你入此道章之中。”
    金郅行闻言一喜,他稽首致谢道:“多谢道友了。”
    明周道人还有一礼,便一转身,化光闪去不见。
    金郅行则是先在这空旷驻阁之内转有一圈,便蒲团之上安坐了下来,他唤出大道浑章,见上面以往着落的训天道章之印再复亮起,不禁微微一笑,意识一转,便投入了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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