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续落下的飞舟在旦港上的泊舟天台上停稳后,主舟舱门旋开,一道宽大的虹霞梯道落下,一直连接到了下方。
    苏芊一身笔挺军装,身披军衣大氅,踩着军靴,自上走了下来,而跟在她身后的,是温仪从副和一众身披神袍的亲卫。
    事先派驻到东庭府洲的校尉赶忙迎了上来,站在台阶之下,对她执有一个军礼,肃然道:“都尉!”身后的军卒也是刷地整齐一礼。
    苏芊下来之后,也是回有一礼。她望向前方笼罩在微光之中的瑞光城,八年前她到此时驰援时,并未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到这里来担任都尉一职。
    这一次都护府能够成功化府为洲,苏氏也是出了大力的,而她成功升任一洲之都尉便就是回报了。
    当然,这也要她自己先拥有足够的功绩来托底,不然也是扶不上去的。
    这些年来她南征北战,在剿灭泰博神怪的战役中立下了不少功劳,后又调去外层征战,也是战功赫赫。
    虽然在年龄和资历上有所欠缺,可她能力却是足够了。且东庭都护府化府为洲,天夏和东庭地方上都需要的是拥有强烈进取心的军将,而不是暮气沉沉的守成之辈,这一点她就十分合适了。
    而她自己也十分需要这个职位,正如当年外层胃宿那位莫署主曾言,没有镇守一方履历,她是不可能再往上走的。
    她也知道,自己这一回挡了很多人的路,这些人现在正在看着自己,正等着她犯错,要是她在任上出现了什么差错,那么他们一定会迫不及待跳出来参她,并设法把她拉下去。
    不过她是不会让这些人如愿的。
    她问道:“闵洲牧现在在城中么?”
    那个校尉道:“回禀都尉,闵洲牧正在府中,还有,秦监御使也到了,我们也是后来才知道,这位和闵洲牧是同一天到的。”
    苏芊嗯了一声,闵洲牧本来在玉京为官,她是认识的。那位秦监御使她虽没有见过,可却也是久闻其名。
    据说这位本来是一名修道人,后来因故伤了道基,这位也是豁达,索性不再修道,而是转入凡俗,其从一个普通小吏坐起,一直做到了如今监御使得位置,并且还和以往的同门保持着良好的关系,一生经历可谓很是精彩。
    她道:道:“我当先去面见洲牧、监御使,而后再去拜见玄首。”
    那校尉道:“是,都尉,路上都已安排好了。”
    苏芊自泊台出来,就乘上了事先准备好的造物车驾往都府行去。在这一路上,她也是了解到,闵、秦二位在这大半月之内已是将府洲的事务官吏重新调整了一遍,如今东庭府洲的架构已是初步搭建了起来。
    她忖道:“看来我军府的整合也需尽快一些了。”
    车马到了都府,她也顺利见到了闵公和那位秦监御使,到此东庭府洲凡俗权柄最高的三位事官俱是到任了。
    她与这两位长谈了一番,稍作休息后,便就来玄府拜见张御。
    现如今府洲诸官署中,要说与玄府交际较多的,那就是军府了。在涉及到对付神异力量的时候,任何军事行动,都是离不开玄府的帮衬的。
    到了玄府之中,她便被已然得知消息的玄府修士请入了府中,并带着她往启山方向过来。
    张御化身自从上层到来后,就一直坐守在于启山之巅开辟出来的一座洞府之中,诸事皆是交给了项淳去处置。
    实际上玄首也只需拿定大方向,具体事机交给下面人做便好。项淳数十年来主理玄府内外事务,对东庭这片地界的熟悉可谓无人能出其右,他也不觉得自己能比其做得更好。
    这时有弟子来报,告知苏芊已是到了,他道:“请苏都尉上来。”
    苏芊让从副温仪留在外面,自己迈步往山巅而来,过了一重山屏,她抬头看去,见张御站在那里,浑身被星光玉雾所笼罩,便上前执有一礼,道:“东庭都尉苏芊,见过张玄首。”
    张御点首回礼,道:“苏校尉,自泰阳学宫一别,你我也是多年不见了。”
    苏芊一时也是生出不少感怀,看向外面的寥廓海陆,道:“苏芊也没有想到,当年一别,会与张玄首又在这里重聚。”看着眼前的景物,当年她率领光烨营遁空来援,并与张御第一次碰面的景象还是历历在目。
    顿了一会儿,她从军衣大氅之中取出了一封文书,道:“玄首,苏芊这次带来了闵公和秦使君的公书,两位皆是认为,新的洲治当是选在安山一侧。”
    闵洲牧、秦监御使二人在商议下来后,一致认为,第三幅图卷上的方略是最适合建立东庭新洲治的地方,因为唯有这个方略最是适合他们大展拳脚。
    张御将公书接了过来,见上面已是盖上了洲牧及监御使的印信,现在只要得到他认可,再呈报玉京,那么此事便算通过了。
    本来这等事他一个人作主就可以,但是造城可不是他一个人的事情,需要调用大量的人力物力,并组织协调上下,这里洲府的态度很是重要。
    他不喜欢以力量去压人,故是当时没有立刻决定,而是探询了一下洲府的看法,现在既然上下意见一致,那是最好不过了。
    苏芊这时问道:“关于军府与玄府配合事宜,玄首可有什么交代么?”
    张御略作思索,才道:“东庭内陆深处,有无数异神神怪,一般这等异类,军府军队都可解决,只是有一事需提醒苏都尉,在东庭内陆深处有远古神明存在,所以在不必要的情形下,不要深入内陆。”
    苏芊神情一凛,她当然清楚远古神明的力量,这是与玄尊处在同一层次的敌人,这绝不是靠数量能够赢取的对手。
    她一抱拳,郑重道:“多谢玄首提醒。”
    张御道:“苏都尉,那远古异神一直对东庭抱有恶意,这异神终究是要解决的,但并非现在。”
    那个沉睡之中的巨人,在洲治正式建成之前他并不准备去招惹,因为与此獠交战,难保不会波及地陆及东庭子民。
    故现在当以安稳守御为主,等到东庭这边的大阵禁制都是布设好,做好了万全的准备,那时他才会考虑将之剿灭。
    苏芊认真道:“苏芊记下了。对了,还有一份书信,是天工部成主部托我带给玄首的。”说着,她又递过一封文书。
    张御接了过来,扫了一眼,其上内容是天工部希望能在东庭建立一座天机分院,想来询问一下他的意见。
    这封书信不走公文形式,却是托苏芊转交,他不想也知,这定然是自己以往在青阳上洲所为之事恐被人看成是敌视造物的一派了,故先来试探下他的态度。
    一洲玄首若是敌视造物,似如郭缜那般,那造物的确很难推行下去。
    不过他没这么狭隘。
    造物现在已是深入到了天夏方方面面,他不但不会阻拦,反而他会大力扶持。
    当年玄法的推动使得天夏亿万子民又多了一条可以跃升生命层次的道路,而造物的发展,则是有助于提升整个天夏的文明层次,这两者目前并不矛盾。
    而未来如何,那等未来去看。
    以他目光的来看,这些都是在历史长河中沉落起伏的浪花,而身为寿数无尽的天夏玄尊,所应该做的就是在长河之上看着这一切,拨弄梳理开前方的迷雾和阻挡,任其流淌下去,直至无穷。
    而就在他化身与苏芊见面的时候,他正身则来到了玉素道人曜光道宫之中拜访。
    玉素道人听他是来求问补益本元的丹药一事,笑道:“若只是平常补充本元之丹物,我这里自是有不少,但我所料,道友所求之丹物,当是能在斗战之中续补本元的,那我便只能试着一炼了。”
    他伸手一摘,拿过一截茶树枝,“我是以丹水炼丹,投一意入丹水之中,搅动天机缘法,凭其自生。”
    说着,他拿茶树枝往下一划,霎时间,一条清澈长河就从脚下流淌而过,他再是一抖树枝,上面几瓣茶花化成白光落入进去,在水面之上旋了几下,便就顺水往下游流去。
    他收回手,拿起案上茶杯一敬,道:“会否成丹,便看天缘了,我等先饮茶便是。”
    张御也是拿起茶杯,举袖捧杯一敬。
    过了一会儿,他目光注去,便见上游飘了下来一只两拳大小的青皮葫芦,玉素道人笑一声,道:“丹成矣。”
    他拿茶枝一抽,那青皮葫芦霎时落回到了案上,他拿起晃了晃,听得里面传来叮咚泉水之声,他笑道:“看来道友机运不差,此中丹丸正是道友所需。”说着,把葫芦往张御这处挥袖一送。
    张御接了过来,将葫芦一倾,便自里倒了出来三枚似由水液凝聚的丹丸,望去晶莹通透,有若冰珠凝玉,出来之后,有氤氲水气承托其下,在他身前漂悬不坠。
    玉素道人言道:“此丹丸乃是全凭机缘而成,我便想炼得一般模样的,也是难以为之了,道友若还有所求,那需得去寻首执。”
    张御道:“我听明周道友曾言,晁廷执也擅炼丹?”
    玉素道人笑了一声,道:“晁廷执的确擅长炼丹,不过以往若是有道友去拜托他,他总要罗列出万千名目,并让人把里面条目逐一说清楚,但凡一条说不清楚他便不肯祭炼,久而久之,便无人去求了,道友若真是去寻他炼丹,那却需多些耐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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