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四年前在赫连山的魏军敌营,我死间入营,你冒险赶来助我。”
    他与她四年分离,就从那次死间开始。仔细想想,魏军之于他,不正如三爷之于她。
    原该至亲至信……
    “上次你瞒着我冒险行事,我却也偷着跟你,结果两败俱伤。这次我问你,你愿不愿意与我携手御敌?可能会死。”她坐直身体,目光灼如夏阳。
    这么大的棋局,她一个人办不到,若得东辞周全大局,她便再无后顾,足可放手一搏。
    “生则同欢,死则共赴,得你携手,便无挂碍。”东辞探过身将酒壶与她的酒盅取来,斟满酒。
    虽然她心里早有答案,但听他说出这话,还是高兴。
    心中一喜,脸便生花,人也妩媚了。
    从他手里拈过酒盅,她不急着饮下,摩娑着杯沿,勾眼道:“东辞,其实从四年前你不告而别开始,我对亲事就没什么念想了,到如今经历得多,就觉得更没意思。再多的形式,都不及你刚才那一句话。”
    “嗯?你喜欢听?我可以多说几句……”东辞听她突然提及此事,有些意外。
    “我不在乎婚事,但你在乎吗?”她伸指压在他唇间。
    “在乎……”他道。那样才能名正言顺地拥有她,她难道不明白?
    “既然你在乎,我又爱你,不想你难过,那不如……”霍锦骁偏头想了想,弯眸,“我们现在就成为夫妻吧,货真价实的夫妻。”
    甜甜的声音粘人魂魄,东辞一愕,还没完全想明白她这话的意思,她已将杯酒含入口中,倾身而尽,凑在他唇瓣上,将酒缓缓喂入他口中。
    东辞猛然睁眸,冰冷甘冽的酒液入喉,随之而来是她绵软的舌,像大火席卷至心。
    “霍锦骁,够了!”他推开她,眼底困着一只将要撕开樊牢的巨兽,“我不是圣人!”
    和她朝夕相对,他已经克制得够艰难了,她还三番四次地撩拔他,一次比一次过火。
    她眼皮半落,狭长的眸羞色照人。
    “那刚好,在这些事儿上,我也不喜欢圣人。”她笑着,吐舌舔舔喂酒时从他唇角溢出的酒液,手像蛇般钻进他衣袍内。
    他这才发现,她襟口已敞,银霜色的主腰露出泰半,上面竟是朵火红牡丹,像要从她身体上开出……
    ☆、夫妻(下)
    夜空惊雷陡起, 银电窜过, 屋外急雨骤降,风如鹤唳, 海浪扑至岩岸飞溅起的碎响传到岛上,却被噼啪落雨声掩去。电光一闪而过,窗上印出草木摇曳的影子也转瞬即逝, 像突如其来的魅影。
    许炎的目光被那道影子吸引, 心里陡然一跳,隐隐觉得不安。
    “许炎……”坐在上座的老者将手中热茶搁下,苍老的嗓音像沉重的钟。
    他方将眼眸转回, 垂目道:“师父。”
    老者灰白的发随意结髻绾于头顶,身上穿了件褪色的道袍,灰白的麻料,洗得发旧, 一张脸倒还平整干净,没什么皱纹,目光也平和。
    那是许炎的恩师邱一白。
    “为师虽受人所托前来当这说客, 然也不会强求于你。你出师已有十年,在平南就呆了近八年, 这是你的根之所在,叶之所茂处。为师只是希望你考虑清楚, 嘱我前来劝服之人也有一句话要我转达于你。你是想要一个太平安乐的平南,还是想要一个受战祸荼毒的平南?”
    邱一白从座上走下,按住许炎肩头。
    未言大义, 未提国事,他知道国之大义对在东海搏命的人不值一提,他们的家国,不过是这座小小的岛。
    “我自然想要平南太平安乐,但是师父,就算我不掺进这场战事,难道朝廷就会放过平南?陆上的人视我们为盗为匪,我只怕到最后两头无靠,反成无主游魂。”许炎自然不想涉战,但他也有自己的顾虑。
    朝廷要平东海,驱倭寇,剿海匪,可谁是东海海匪却没有定义。出尔反尔这种事,在东海可不少见,朝廷也没少做这种事,谁能保证最后朝廷不会因为平南势大而出手?他可不愿平南被视作海匪剿杀,也不想平南人被朝廷的军队占领。
    “这一点你可以放心,已经有人将东海诸岛情况上表朝廷。平南历来不涉匪事,前主亦为正经海商,岛中多良民,只要不与朝廷为敌,晋王殿下自然不会出兵攻打。”邱一白劝道。
    许炎盯着烛火良久,才道:“平南如今不是我主事,这事我要与岛主商量之后才能答复。”
    “你不必与她商量了。平南的归服书现在还压在晋王案上,就是你们岛主亲笔所书。”邱一白回座坐下,沉道。
    “什么?”许炎霍然抬头。
    “你们岛主希望平南能在这场战事中保持中立,只要你们不与漆琉勾结,不对抗朝廷,她就能保平南平安无虞。”
    许炎忽想起霍锦骁进漆琉岛之前的种种安排,她连退路都已经打算好了,这是不打算再回平南了?
    “我差点忘了,她是云谷霍引的弟子。”许炎抚额嘲弄地笑起。
    “你错了,云谷霍引,晋王霍铮,到目前为止都没收过一个记名弟子,他的九霄剑只传给了一个人,那就是他和俞四娘的独女。你们的岛主不叫景骁,她是永乐郡主,全名霍锦骁。”
    河山之锦绣,良驹之骁杰。
    那便是锦骁之名的由来。
    许炎骤然站起,目露怔愕。
    “你纵不信为师之言,不信晋王之仁,不信霍引之义,那她的承诺,你总该信了。”
    ————
    银电不断窜过,窗外似乎山摇地裂,雷轰雨鸣不绝于耳。
    梧棲宫里却是另一番情景,烛色熏暖,幔帐垂落,从床拖到地上,像流泻而下的水色。
    “小梨儿……”东辞靠坐在迎枕上,长发凌乱披爻,半身衣裳已褪,露着精实胸膛,守着最后一缕清明压抑地唤她小名。
    霍锦骁的指尖在他腰侧缓缓划过,脑袋在他胸口伏着,温热的唇似有若无地刷过他的脖颈肩头,最后停在心口的剑伤处,往新生的伤肉一咬……
    屋外的银电似乎窜进他心头,叫他脑中紧绷的弦铮然而断,困兽乍然出笼。他眼眸微眯,狭长幽光着魔似的看她,手倏尔收紧,将绵软香糯的人搂在胸口,往床上倒去。
    “你这胆子真是越来越大,越来越没顾忌了。”他开口,声音沙哑。
    霍锦骁被他压在床上,只觉他的声音在雨声里格外动听。她有些喘,胸口起伏着,那朵牡丹像活了般,越开越鲜艳。
    “怎么?你害怕?”她动动唇,莹润的唇像沾着露水的花瓣。
    “想过后果没有?”他头缓缓低下,背后凌乱的发从脸颊两侧落下,将他清冷的眸染出三分邪妄。
    “没想过。后果这种东西,一向是你来想的。”她只负责惹事生火而已,从小到大不都这样?
    “你这魔星!”他低骂一句,咬住她的唇。
    霍锦骁喉咙里发出猫似的叫声,半闭着眼,脸颊的红晕蔓延到身上,舌被他吮得又麻又痒,腰肢上有双温热的掌探入,一寸一寸往上爬着,她忽然又有些害怕,扭腰避他的手。
    “躲什么?”他钳住她的腰。
    她的腰纤细却有力,极有韧性,摸起来叫人着迷。
    他离开她的唇,慢慢往下吻去,含糊说着话:“霍锦骁,过了今晚,你只能有我,不能再换了。”
    她“扑哧”笑出声,声音绵软无力:“你说得……好像我换过?”
    “差一点换了。”东辞微仰起头,眸里全是迷乱。
    “非君不嫁好不好?”她便道,短短几个字说到最后已成呻/吟,腰也朝上拱起,“东辞,别……”
    他的手勾起一丛又一丛火,像搓捻烛芯般肆意而动,头沉沉埋入开得灿烂而鲜活的牡丹花中。她胡乱扭着,语不成句,吟吟哦哦只得几个破碎的字,由主动化成被动,被他搓揉成一团连自己都无法相像的面人儿。
    倏尔又道银电窜过,像刺入云间霜亮的长/枪,雷声跟着轰然而至,将突然拔高的声音埋没。
    “疼……魏东辞……”
    “我轻些……”
    都是压抑至极的声音。
    红烛慢慢烧着,烛台上积了厚重的烛泪,烛火一根根灭去,不知几时,屋里彻底陷入黑暗,只有偶尔闪过的银电,除了照出树影如魅,也照出满床春/色,缠动未休,彻夜无眠。
    ————
    翌日,骤雨乍歇,檐上与叶间都是雨珠滴落。
    霍锦骁裹着丝被蜷在床上,四肢与腰皆酸涩难当,眼也倦得难以睁开。记忆中她已经很久没这么倦过,像经历了一场大战。有人在她耳边说话,她迷迷糊糊地应着,直到那人低头,在她背上吻了吻,她立刻僵着背睁开眼。
    东辞从后面揽来,胸膛贴上她光洁的背。
    “晚秋在外面催过三次,你该起了。”他声音很沉,彻夜的迷乱未褪尽。
    霍锦骁揉揉眼,看到张仍旧算陌生的脸,面色如常,耳根却红得彻底。
    “你……”她有种宿醉过后的不真实感,直到东辞俯下头,在她脖弯里咬了一口。
    细微的尖刺疼搅得身体酥麻,夜里的记忆才突然涌进脑中,霍锦骁腾地烧起。男女之事于她原只有些稀奇,到底隔着层纱并没真切感觉,至此方知——全不是她想像中的那样。
    魏东辞却是食髓知味,恋着薄被里的身体,唇在她脖子与肩头慢慢地游,将她叫醒。
    “还疼?”语气像天际流云,无端缠绵。
    霍锦骁清醒,把薄被往脸上一遮,头嗡嗡作响,不知以何脸面面对他,双腿却不自觉曲紧。
    “我……有药,要不要帮你抹些?”几个字,他说得也略艰难。
    雷电风雨,翻腾如龙,他没能克制住。
    “不要。”她断然拒绝,竟然听懂了他的意思。
    “那你要什么?”他扯扯她的被子,昨晚大胆的女人去了哪里?
    “要你出去。”她瓮声道。
    他低声一笑:“那我出去了,你可快些,晚秋说顾二马上过来宣三爷的手爷,你得准备一下。”
    她“哦”了声,没从被子里钻出看他。
    闷了半天,她听到外面没有声音,才放心地把被子掀开,头一抬——
    东辞静静倚在床边,手里挑着她银霜色的牡丹主腰,眯着眼眸看她。
    那目光,一点都不像她从小就熟悉的魏东辞,不再含蓄隐忍,不再礼貌疏离,不再规矩清冷,变得灼烫放肆。
    他心里的猛兽被她完全释放,再难压抑。
    “你!”她抓起薄被,气道。
    “苏乔不是你的男宠吗?服侍你也是份内事。”他扯起主腰的系带,又探身靠向她。
    她想逃,奈何薄被却被他抓住,她一逃,身体就尽入他眸,只好扯着被僵在原地,他俯来,又是阵耳鬓厮磨,她才满脸通红地被他服侍着穿上主腰,系好了带……
    “叫晚秋准备下,我要沐浴。”她微喘着推开人,起身吩咐。
    东辞蹙蹙眉:“沐浴?早知道不用穿了。”
    他很认真地看着刚刚帮她系好的丝带,思考着要不要再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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