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晚上会很熬。
    闲乘月帮了他那么多,对方来求救,哪怕只是为了之后还有大腿抱,他也应该开门救人。
    当时他脑子里只有这个想法。
    之后就是村长,村长在外面敲门,说天亮了,让他们出去。
    当时候确实有光透进来,但陈炜总觉得不对,那光亮得可怕,不像是日光,更像是白炽灯的光,甚至更冷更白。
    但他最终只拦下了两个人,还有一个自己去开了门。
    陈炜打了个哆嗦。
    自从他进过一次里世界,跟他哥说过之后,他哥就押着他看恐怖片。
    上一次任务全都是新手,一起摸索着做任务,没有老手害人,虽然新手常常犯蠢,但毕竟难度低,进去十八个人,出来了十六个。
    没有在“现实”中被吓过的陈炜,现在脸色卡白,他的手和腿还在颤抖。
    昨晚他跟死神只差一扇门的距离就要接吻了。
    闲乘月看了眼陈炜。
    倒是比他哥强。
    “闲哥,我现在腿肚子都在抽。”陈炜苦笑。
    闲乘月:“回去跟你哥说,下次你们兄弟俩抽到一起,就让他听你的。”
    陈炜瞪大眼睛。
    这是什么意思?
    闲乘月没有解释,而是走出院子。
    宿砚醒来的时候屋里已经没有了闲乘月的身影,只有林敏跪坐在他旁边,给他擦额头的汗,宿砚嘴唇发白,脸色很差,额头总是冒着虚汗。
    他现在倒不觉得疼,只是全身没有力气。
    “闲哥呢?”宿砚的声音沙哑。
    林敏也有些没精神,听见宿砚的问话之后才抓住宿砚的手说:“闲哥出去了,你没事吧?你再坚持坚持!我听他们说,不管在里世界生多大的病,哪怕断了手脚,只要出去了就又是没事人!”
    林敏落下泪来:“砚哥,你坚持住。”
    宿砚扯了扯嘴角,他要是真的伤口感染,要死了,他能靠坚持活下来吗?
    “没事,我觉得问题不大。”宿砚笑道,“我现在不觉得疼,今天就要去祭祀了,我待会儿想想办法。”
    他这个样子,也不像是马上能走。
    “不用想了。”一道身影挡住了门外照进来的光。
    宿砚朝那道身影看过去,闲乘月背着光,让人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到他被光勾勒出的身形。
    在宿砚和林敏的注视下,闲乘月走近了屋内,他看了眼宿砚。
    宿砚的情况并不好,很可能撑不到任务结束,闲乘月把一根拐杖放到桌边。
    “找村口的老爷子换的。”闲乘月坐到椅子上,双手环胸,他下巴微抬,开始闭目养神。
    多余的话闲乘月一个字都没说。
    宿砚:“谢谢闲哥。”
    闲乘月“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日近正午,“叮铃铃”的钥匙声由远及近。
    闲乘月站在屋檐下,林敏扶着宿砚,所有人都注视着从院门外走进来的老村长。
    几天时间不见,老村长还是那副阴恻恻的模样,他打量了一圈人,被他目光扫视过的人都在那一刻脊背发凉。
    “东西都准备好了吧?”老村长双手背在身后,弓着腰,脸上的褶皱带着不多的肉一直往下掉。
    闲乘月提着鸡,举起来晃了晃。
    被解开了绳子的鸡放声高歌,叫个不停。
    其他组也都准备好了祭品。
    梁舒恍惚的端着那盘绿豆糕走到老村长面前——谢悠敏昨晚死了。
    她还记得谢悠敏昨天跟她说,无论发生什么都要活下去,不过一天的时间而已,谢悠敏就没了。
    那个跟她抱在一起取暖,互相安慰的女孩没了。
    轻飘飘的,不真实。
    一个人怎么会那么突然就失去生命?
    老村长一个个看过去,看到酒水的时候,他挑起眼皮看了陈炜一眼,站在陈炜身后的组员都恐惧的往后站,唯恐陈炜去偷酒的举动拖累了他们。
    陈炜脸上挂着笑,看起来云淡风轻,但腿脚已经软了,就算老村长要对他做什么,他都没有逃跑的力气。
    现在的他虚弱的就像纸片人,似乎风一吹,他也要被吹走。
    老村长目光阴鸷的从他脸上扫过,那双浑浊的眼睛盯着陈炜。
    时间像是被无限拉长,陈炜觉得时间从没有过得这么慢过。
    他就像一只疯狂挣扎的猪,刀在村长手上。
    老村长低下头,闻了闻碗里的酒,他重重冷哼了一声。
    躲在陈炜背后的人有一个没撑住,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那人小声哭诉:“我说了让他别去偷,我说了的,是他非要去!”
    “是他自己做的,跟我没关系,跟我没关系,都是他做的!”
    陈炜全身僵硬,他觉得自己要死了,目光不由自主地穿过人群,落到了闲乘月身上。
    闲乘月张开嘴,做出了“没事”的口型。
    那一瞬间,陈炜觉得身上的压力和恐惧全都没了。
    果然,老村长没有对他动手,而是去看蒋忠旭他们准备的无根水。
    无根水是蒋忠旭他们昨天刚下雨的时候放了个木盆收集的。
    蒋忠旭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冲老村长说:“幸好昨天下了雨,不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村长也只是看了他一眼。
    “既然你们准备好了,那就跟我来吧。”老村长转过去,佝偻着往院外走。
    当他站在门槛上的时候,他忽然停下脚步,转头的那一秒,他脸上竟然浮现出了一个笑容。
    他的嘴角拉到了耳根,眼睛眯成一条缝,就像是老年版的滑稽娃娃。
    脸上的皱纹似乎也跟着这个笑被拉长。
    “我们也准备好了。”
    第17章 荒村祭祀
    阳光炙热,明明是秋天,秋老虎却来得这么迅猛,枯黄的树叶似乎不是因为季节,而是因为被这光晒得失去了生命力。
    昨天下了一整天的雨,原本湿润的土地现在却已经干得泛起了沙。
    村民们走在前面,他们手里都拿着东西,有肉有菜,还有野果,甚至还有人手里拿着野花,风吹来的时候,走在末尾的闲乘月似乎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花香。
    而在闲乘月身后,宿砚被林敏扶着,他只能拄着拐,慢慢往上走,眼睁睁看着陈炜跟在闲乘月旁边叨逼叨。
    陈炜这个小白脸倒是比之前更白了。
    宿砚矬了矬牙花子。
    “闲哥。”陈炜用只有他们俩能听见的声音问,“会有危险吗?”
    闲乘月看着前方肃穆的有些奇异的人群,声音也不大:“会,跟着我。”
    陈炜松了口气,几乎是紧贴在闲乘月身边。
    只有宿砚在后面看得双眼冒火——我先来的!明明是我先!
    林敏还在旁边很真诚的感叹道:“闲哥真好。”
    然后闲乘月的注意力却不在陈炜或宿砚身上,他的目光一直落在村民的背影上,跟上山前不同,上山之前村民的步伐是正常的,迈着八字步,拖拖拉拉,上山之后,村民的步伐忽然变得利落稳重。
    他们到底要祭祀什么?
    祖先?
    闲乘月看到了人群中的杨婶,从头到尾,杨婶都没有转头看他一眼,似乎之前对他的照顾并不存在,老村长的钥匙串响了一路,惊扰了无数飞鸟,草丛里终于传来窸窸窣窣的动物奔走声。
    最终,他们停在一处山坡上。
    山坡没有植被,似乎曾经被谁放了一把火,烧毁了所有生机。
    在山坡的尽头有一处被人工挖掘出来的洞。
    老村长走进洞内,闲乘月穿过人群,在村民们的目光走到洞口,在这惨白的阳光照射下自上而下的看下去,洞是入口,里面是凿出来的台阶,下面的空间很窄,因为光线照得不够深,闲乘月只能看到台阶的拐角处。
    村长似乎在下面摆了烛台,闲乘月能看到照在石壁上的跳跃火光。
    很快,村长又走了出来,他一样一样的把绿豆糕和无根水还有酒,以及村民准备的祭品拿下去,他的动作很慢,却又很庄重。
    闲乘月发现站在最近一圈的村民脸上的表情都带着隐隐的恐惧。
    年纪小一点的村民双腿似乎在颤抖。
    他们祭祀的到底是什么?
    闲乘月忽然转头,朝山坡看下去,山坡下是一条河。
    一条奔涌着的,猛兽一样的河流。
    所有线索忽然被连成了一条线。
    他知道他们是来祭祀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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