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却惊愕失色……我却呆若木鸡……我仅只煞那就处在家中,我的房间。我不是在王怡蒨的家里头吗?怎么又突然地变在我自个的房间,难不成我又穿越了?每每见到那道耀眼的光芒,我就必定穿越,那么这次也一样才对。于是我心平静气地下楼,我见着我母亲忧愁地坐在椅子上,我上前去听见她关怀备至的话:「芮芮啊,你这趟去就别再跟建吾吵架了,若真谈不合,继续住在娘家,也挺不错的。」我母亲正在讲电话,我探头一靠,我听着方芮芮的声音,「妈,我知道,不管这次结果怎么样,我都会欣然接受,除非王建吾不要我了,否则我是不会离开他的。」
    「切记,不要恶言相对,建吾吃软不吃硬,你态度越是强硬,他越会唱反调。」
    「好的,我会试试看的。」
    「还有你哥脾气最差了,不要让你哥和建吾起衝突,叫他别去他就偏要开车载你去,我还真担心呢。」
    「妈,我会管好哥的,你不必担忧,他如果敢给我闹场,我立刻揍他几拳。」
    「看你心情还能说笑,我也宽心些了。」
    我可听得脸色越沉越重,这对话这句子这语气,都令我浑身不对劲,然后我忽然开窍了!我现在穿越的正是王建吾要被李振昌杀死的两个小时前!两个小时前!
    我的老天爷呀!两个小时前欸!
    「那保持联络。」
    「晚上见。」
    匆匆忙忙地我奔出家中,我到户外整个心急火燎,我怎么一下就穿越到这么重要的地方,而且还是两个小时前,我到底要怎么阻止悲剧產生啊!方芮芮住在娘家一段时间了,决定要找王建吾说清楚,而且还是李振昌开车载她去,我可记得当时路上会塞车,所以一个小时左右才抵达,我要怎么趁他们俩还没到之前,去阻止一切呢!
    我冷静又冷静,我想想我现在奔去找王建吾,也来不及了,不但双脚疲惫,还会喘气如牛呢,明明我是鬼,竟然还会喘会累,实在是太没用了。倘若搭捷运去、搭公车去,也是来不及,我好不容易穿越过去,我怎可以轻易放弃!如果我会飞就好,据我所知鬼都会飞的不是吗?至少电视电影都这样演着,可是我偏不会飞,我是一隻不会飞的鬼……
    不对——我没尝试过,我又怎么会知道我不会飞呢?接着我深吸一口气,再来用力一跳,抬头仰天,居然!居然!居然我的双脚没有落地!我浮空了,我浮在空中了!很好!我就类似蛙式泳游,不停地向前迈进,我要以最飞快的速度飞到王建吾那,然后我追风逐电的到达目的地,我直接从空中飞进,眼前高楼大厦的五楼,我见着王建吾在客厅收拾行李,还边跟扩音的手机对话。
    「你不要再催了,我等等准备好就去海港找你。」
    「你最好不要给我搞把戏,否则我立刻传影片给方芮芮。」
    听那难听又像杀猪的声音,肯定是王怡蒨,但我不慌不张地继续諦听下去。
    「我怎么敢,我又不是向天借胆,我怎么可能敢违背你。」
    「你知道就好,公司就留给方芮芮去背债,我捲款的那笔金额够我们花一辈子了,只要你对我好,我是不会亏待你的。」这蛇蝎为心的女人,我可气得牙痒痒。
    「那待会见。」
    王建吾切断电话后,认真地沉默地收拾东西,我必须让事情逢凶化吉才行,可我总不能附身在别人身上,然后跟他说叫他速速离开吧!我记得只要洩漏天机我又会被穿越的,如果再次穿越的话,我很可能没办法再回来这个案发前了。怎么办才好?虽然我一下坐立不安、我又一下心如鹿撞,但是我灵机一动了!无法阻止王建吾被杀,那么就留下证据不就好了,我深信我哥所说的,他没有杀死对方,我只要拍下影片记录案发经过,那么我哥就可以释放了。真的聪明如我,现在不是自夸的时候,我常常都在拿数位相机拍照,而且还备用一大堆电池,我只要把数位相机放在某个地方录下一切就可了,但是我要怎么弄了,我又没有可以附体的对象。
    然后我走出家门、我在五楼走廊走来走去,走走停停,陡然电梯一开是一名业务员小姐,我的大好机会来临了,我二话不说附身到她身上,接着我扭动身体适应身体,我就光明正大的按了门铃,开门的正是王建吾,而且说话还很不悦:「有什么事吗?」我慢声慢气地说:「不好意思,我可以方便借用你一点时间吗?我是保险业务员。」
    「我对保险没有兴趣。」
    「可是我跟其他保险业务员很不一样,我们公司的保单绝对比别间好上太多了。」
    「我一点兴趣也没有。」他正要关上门,我伸手挡住,「请给我一点时间就好,我拜託你。」他仍然作势要关门,我只能使出欺人之谈!看招!
    「我家有老母要养,我老父又重病在床,我老公又意外过世,我还有三个小孩要拉拔长大,我真的需要一点钱,你就好心好意点,让我介绍我的保单。」
    「给你介绍也没用,我真的已经一堆保单了,我没办法再签你的。」
    「没关係,至少让我进去里面喝杯茶,让我主管知道我有在工作,我主管就不会刁难我了。」
    「给你五分鐘,五分鐘一到滚人。」他不再紧握门把,他态度松软了不少,我就这样踏进家门里头,我就这样在客厅坐着一会儿,只是我俩乾瞪眼还是乾瞪眼,然后他出声了又问了我的恐慌,「给你进来就只是跟我对看?你还不快讲解你保单的特色。」我从来都没有从事过业务,我的口才不行!我该如何是好,我多么不知所可,但只好死马当活马医,硬是要胡言乱语,「首先我公司是在做死人的保单,就是我其实是推销灵骨塔的,我们公司正在优惠活动,买一组送一组。」
    「买一组送一组……」
    「对,你们家如果有死人的话,可以买看看,如果还用不到可以先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所以你现在是在诅咒我家死人吗?」
    「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优惠难得,买了一组另一组留着,而且我们公司提供的售后服务也很好,每逢七月都会办超渡法会,让你可以听经文听到爽。」
    我瞧他的表情冷淡、但口气温和,我想他应该想继续听下去,可我不想再讲下去,再讲下去李振昌就要来了,呜呜!
    「你等我听个电话。」他手机响的正是时候,他走进房间里接听。此刻就是我的最佳机会,我立刻拉开电视柜的抽屉,我把数位相机拿了出来,还换了个电池,然后我找个最适合的位置,可以拍到整个事发经过,但我不能立刻录影,不然会把业务员拍进去,那就不好了,于是我设定六分鐘后,开始自动录影,接着我摆设在花瓶旁边,把一堆书叠起来,盖住数位相机,让数位相机只留出一个镜头好拍摄。
    再来我就回到座位上,乖乖地等到王建吾出来,对方还没作声,我就先出声:「先生,请问你想不想买灵骨塔?你考虑的怎么样?」
    「你说得这么好,那你自己有买吗?」
    「当然有,我帮我全家人都买了。」
    「那你全家人有没有骂你?」
    「干嘛骂我?」
    「骂你希望他们快点死。」他语毕我就尷尬地露齿笑,「你还真幽默。」他也对我笑了笑,猛然电铃一声又一响,王建吾沉重如山的开门,果然是李振昌来了,但李振昌的第一句话是:「我想我们应该商量。」然后又看了我一眼,「你有客人?」王建吾应声:「她只是来推销的。」就开始催赶我:「小姐,你可以快点滚了,时间差不多了。」我装上冷淡的假面,有礼的点头,然后离开,但心里沸腾,但心里怕得要死。我一进电梯,我就飞速的离开业务员的身上,我又飞速地穿透墙壁,看那俩人的状况。
    「你打包行李你是打算开溜吗?」
    「芮芮也跟你来了?」
    「我叫她在楼下等我,我先来跟你谈判,你丢下破產的公司给我妹,你要让她留下一大笔债务是吧?你怎么可以这么没有担当。」李振昌开口闭口都恶声恶气。
    「我这么爱芮芮,我不可能会做出伤害她的事,请你要相信我。」
    「这几个月你都怎么对她?你态度对她如此冷淡,你知不知道她为了这件事多么伤心难过。」
    「我是因为公司的财务才会心烦意乱,我不是有意要跟她争吵。」
    「我不想再听你的狗屁话,我要芮芮在车上等,就是我要问你,你是不是外面有女人了!」
    「我不懂你在说些什么。」
    接着我哥递出照片,我一靠又一看我就口呆目瞪了,竟然那不堪入目的影片转成照片了,而且还在我哥的手里。王建吾沉默再沉默,然后把照片撕成两半,「是这个女人害我,我真的是无辜的!」
    「你明知道王怡蒨是个非善的人,你还跟她有这种关係,那么看来她捲款公司的财务,让芮芮背债,也是你们的阴谋!你们想远走高飞享受人生是吧。」
    「不是的!我也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才知晓公司被她陷害,我也是无辜的人。」
    「那你现在打算去哪里?你从头到尾都还回答我的问题。」
    「我要去海港找王怡蒨。」他语毕后,可令我哥怒气冲冲地抓紧他的衣领,作势要打人,「你终于承认了!你背叛家庭,还做出违背天良的事,你这个畜牲!」
    但他推开了对方,接着着急地说:「我不是要跟她私奔,她要我跟她偷渡去日本,我只是顺着她的意思,其实我已经报警了,警方正赶着过去,我要去拖延她的时间。」
    「你讲的话能信吗?你满嘴都胡言乱语,我真能信吗?」
    「你得信我,我对芮芮的爱足以让你信我。」
    「你根本就不爱她!」李振昌又吼又嚷的,我听得有点心生恐惧,我从来没有看过我哥气得要杀人似的,这真的是我哥吗?我不住地疑问又疑问、我不住地问自个又问自个。
    「谁说我不爱她?我把她当成我一生,没有她我会死。」
    「当初是我们利益上的交易,你才跟我妹交往的,你那时候也说过你不可能会爱上我妹,难不成当时的你在说谎?还是现在的你在说谎?」
    「起初我确实没有爱她,可是因为某件事后,我开始对她动情。」
    「哪件事?你说哪件事啊!」
    李振昌的紧迫追问,但王建吾仍然无动于衷,我想他指的那件事,应该就是跟父亲有关的事。
    「你说不出来是吧?那没关係,我这就把照片给芮芮看,好让她对你彻底死心。」他正要转身,但又被拦阻了,「我拜託你不要让她知道,我不想失去她,失去她我情愿死,失去她我的人生是黑白的!」
    「你知不知道她现在还在爱你,她这些日子以来心里头仍然有你,就算公司面临破產了,她在意的也是你,你怎么可以这么无情无义!」
    「我没有背叛她,结婚后,我从来都没有出轨过!」他的情绪越来越不受控了。
    「我不要再听你的解释,我这就去跟芮芮讲。」李振昌语毕后,王建吾像发了疯似的,拿起放在桌子上的水果刀,作势要自杀。到底是谁把水果刀放在桌上没收起来的!
    好像是我……好像是我……
    是我。
    「你如果去说,我就死给你看!」
    「你又想威胁我?」
    「我是说真的。」然后他就这么使力的往腹部上刺进去,我可瞠目结舌了。李振昌立即靠近双手握住水果刀,意图将其拔出,「你有病是不是!」但对方仍然握住刀把,死命都不放手,还嚷嚷的说:「你不是想知道我爱不爱芮芮吗?我这就告诉你,我从良心发现的那天起,我就慢慢的对她有感情,我是因为愧疚才爱上她的。」
    「你不要多说话,我这就去叫救护车。」
    「你应该希望我死才对。」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我见他俩一个惊慌失色另一个面有愧色,我顿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不过王建吾频频唸唸有词:「我应该死,我应该死,我昧着良心生活了好久,我好想解脱。」
    「我先帮你止血。」
    「你想知道我做了什么违背天良的事吗?你有权利知道。」我哥沉重地一语不发,没有表情没有动作地聆听真相。
    「是我害死你爸。那天他心脏病发作,是被我气的,我知道他倒在那里,可我冷眼旁观了,我没有选择去救他……」我哥松开了双手,坐在血摊中,一脸憔悴又伤心的样子,我想当初是因为这个原因,我哥才不愿否认杀人的,一定是觉得凑合我跟王建吾,父亲才会死的,
    父亲才会死的!
    「对不起……对不起……」说起话来断断续续,微弱微弱,接着没有了意识,我竟然亲眼目睹我曾经的最爱死去,我突然好心酸好感伤,我好难心平气和呢。冷不防家门打开了,是方芮芮进来了,「哥,你们怎么讲这么久,你们是不是……」她看见了眼前的景象,她大吃一惊,然后衝到他们俩的面前,「哥!你怎么会杀建吾,你怎么下得了手!」我触目伤怀了,我不想多待在这里一分一秒,我曾经最痛的时段,就是这里,这些人的一动一往、这些人的一句一来,都是我心头里的疤,于是我走到户外,我透透气,我散散心,我好让自己冷静沉着。
    半晌,警车来了,救护车也来了,李振昌就这样被载走了,方芮芮紧紧相随着被送上救护车的王建吾。我沉思默想地返回家中,我望望被我放在花瓶旁的数位相机,我像个门神似的守着,我深怕有个不测,证据就飞走了。只是等待的过程格外的痛苦,我多想即刻回到现实中,然后取走证据,然后拯救我哥,可我没办法啊!我万一又穿越到其他时刻那就更惨了,我不动声色等方芮芮醒来,我就可以回原本的身体了。
    我都不准自个痛定思痛、只准自个伤心欲绝,当个称职的门神也好几周了,忽然家门开啟,方芮芮有体无魂地走来,然后坐着、然后爆哭,看她那样子还真的挺心疼的,不过我没办法帮助自己,我要静默才行。一封陌生讯息稍稍停息了方芮芮相思的眼泪,「你这时候是不是在哭?还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然后匆匆地打字回覆:「你怎么知道我在哭?而且还知道我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
    但对方又来句句惹泪的话:「这有什么好哭、我又没死,你在唱哀我吗?」她顿时嚎啕大哭,哭得像杀猪一样,拜託!你先生没有你想像中的那么好,你到底在哭个什么啊!接着她蹲着、她抱着手机又哭又啼,直到好一会儿讯息声又响了,「你可记得我接受你告白得那个夜晚吗?你说你会把这辈子的眼泪用尽在我的身上、我说我会把你消耗掉得眼泪兑换成无价的幸福,然后送给你。」
    她迅速擦掉泪水,「我怎么可能会忘记呢。」对方又秒回,「你应该是想忘但忘不了吧,毕竟爱到卡惨死、尤其你又是个专情的笨蛋。」
    但我在一旁处变不惊,我想知道究竟是谁传了这讯息给我、又叫我去跳楼穿越,到底对方是何方神圣。我知道接下来方芮芮会在夜里失眠,再来就是赴约那栋高楼大厦,因此我就夺门而出,我飞快地飞去高楼大厦一探究竟,顺便享受飘在空中的快感。我飞到大厦的一楼户外,我见着超商旁有一辆载着泡棉的货车,货车司机还正在驾驶座睡觉呢。我有礼地向我的贵人敬礼,然后我就缓缓地走进大厦,然后到了顶楼,但令我惊诧万分的人,有人在顶楼,而且是张丞圭!我顿时说不出话,也顿时难以冷静,我端详对方低头滑着手机,我靠了过去,我却触目了惊人的一幕。
    张丞圭正在传讯息给方芮芮,而且脸书的名称就取名为物件王。我满肚疑团了,究竟在我眼前的这个人是谁?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我跟王建吾的事,为什么要把方芮芮引诱到这里,还要求跳楼,我被弄糊涂了,糊涂的彻彻底底啊!
    猛然张丞圭匆匆地跑进阴暗处的角落,方芮芮就从楼梯间走来了,接着一步又一步迈向外墙,但步伐停停又顿顿,最后因为一则讯息:「跳下去!你只要跳下去就可以知道真相、知道我愧疚你什么、知道我又爱了你什么。」方芮芮直接了断的跳了下去,我飞快地往下看,我发现一道光芒,那正是穿越之光!难道张丞圭引导我穿越?我没时间想太多,我也直接地跳下去,然后当我视野里的光芒烟消云散后,我竟然看见自己躺在沙发上……
    我环顾四处,这儿正是张丞圭的住处,接着我被沙发上的自己吸了过去,因此我和肉体合而为一,我成功的回来了。我扭动肢体、我伸伸懒腰,我大喝一声:「我回来了!我真的回来了!」我多么欣喜万分啊!我多么轻松自如啊!能回家的感觉真好。我收拾愉快的心情要去取证据,可我被桌上的纸条给吸引了,我坐着又仔细地看了纸条,「你没有吸入太多一氧化氮,你应该很快就醒来,还有我会在那栋大厦顶楼等你,最后就是恭喜你穿越了。」可我看到泪光闪闪,可我看到心起波澜,我已经有了答案,从这笔跡来看,张丞圭就是王建吾。
    但此时此刻的我不能再多想心再多乱了,我急匆匆地回到我的住处,我也顺顺利利地拿到数位相机,我换了个电池,我看了整段预录的影片,无论是肢体动作,或着是声音对白,我全都预录成功了,我实在是太开心太欢喜了,我高兴到原地转圈圈、又吼又叫的,「太好了!我哥有救了!」我终于可以拯救我哥了。然后我小心翼翼地将物证送到派出所,也找了此案件的警员,对方看了物证后,不但惊讶不已,还非常肯定地说李振昌可以无条件释放,要我明天等候通知。我整个心头里情绪沸腾再沸腾,好像完成了一件多么伟大的事呢。
    我如释重负了,一块重石从胸口移走的感觉真好。我要去赴约前,我先打通电话给我母亲,我忍着喜悦地说:「妈,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们,你跟大嫂要在家里等我回去。」再来母亲的口气多么半信半疑,「除了你哥以外的消息,都不是好消息。」我依然卖个关子,「反正我会亲自跟你们说的,就先这样,回家见。」我调皮地掛断电话,我就是要亲眼目睹母亲跟大嫂会有多欢天喜地。然后我去了高楼大厦,我抱持着五味杂成的心情赴约,我该如何面对张丞圭,不!应该是王建吾才是。
    我温吞地搭了电梯、我温吞地走到顶楼,我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紧张感,我触目所及的是一个不熟悉,但却如此熟悉的人。张丞圭与我四目交接,眼神有情有意、话语细声细语、表情狼狈沧桑。
    「你终于来了,我等了好久。」
    「我来这边我只是想问个清楚、我只想釐清我心中的疑问。」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我想不必我开口,你应该都猜测的到。」
    「你是王建吾是吗?」
    「现在这个肉体是张丞圭,但住在这个肉体的灵魂就是我王建吾。」
    我处变不惊,全凭我早以料想到,王建吾已经附身在这个肉体了。
    「你为什么要引导我穿越,难道是为了要我改变你所犯的错吗?」
    「对,我希望你能改变我后悔的事……」
    你这个负心汉,你也有后悔的事?我不自觉的嘴角上扬,简直太可笑太可笑了。
    「那你自己怎么不去改变,难不成你做过的事还要我去收尾?」
    「我尝试过了穿越,可我一不注意又被打了回来,我没有勇气再次穿越,我只能把期望放在你身上。」我真的对他的所言一无所知,于是我认真地严肃地说:「请你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的告诉我。」
    「我死了之后,我东游西逛,我莫名的来到这里,我发现下面有一道光,我跳了下去我就穿越了,当我知道我回到过去后,我努力地积极地改变命运,可因为一些事情我又回来了,我才会引导你。」
    「所以你要我跳楼,你就不怕我真的死吗?万一那辆货车没碰巧经过,那么我不就真的死了,你良心被狗啃了是吗?」
    「我已经安排好了,在你跳楼前我就附身在货车司机上,在一旁等候了,等你真的要跳下去,我就附体然后开车,根本就不会有你说的意外发生。」
    「那瓦斯外洩也是你的计画?」
    「我后来发现土地公所说的,闻到窒息的味道就是一氧化氮,我也是因为这样穿越了一次,然后那次就是赶上你发生的车祸,幸好我阻止了。」
    看来那糟老头说的想改变命运的人,就是你王建吾。
    「阻止了又怎么样?我就要感谢你对我的所作所为吗?你可别忘了这六年里头,我爱的人竟然不是我所想的那种人,这对我来说打击有多大。」
    「我很害怕你知道了一切后,你会恨我,可我真的想弥补一切,弥补对你的伤害,如果可以我希望受伤的人是我。」
    我既心疼的一句又一句向他质问:「你要怎么弥补?你要拿什么弥补?」然后我忍气吞声,我斩钉截铁的说:「我好后悔认识你,我这一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认识你。」
    「你不爱我了?」
    「你也不爱我啊!你只是想从我哥那获得你的利益,你才跟我交往的不是吗?」
    「但是我后来付出的真心,难道你都没有感觉吗。」
    他语毕后我就热泪盈眶了,我才想到我方芮芮人生多么可悲多么悽惨。
    「没有想到我就非得失去至亲,才能换取我爱的人爱我。」
    「对不起。」
    「道歉没有办法改变你对我的伤害,我爸也不会因为你的道歉重新活过来。」
    「所以只要让你爸活过来,你就会原谅我了是吗。」他郑重其辞的说。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也许我能够不恨你,但我想我无法原谅你。
    「等到你做得到再说。」
    然后他深情的接近我,然后他伸出手抚摸我的脸颊,那隻手好暖和好温润,但奇怪的是我明明对他痛心疾首,但我却没有推开那隻手、没有推开那隻温柔如水的手。
    「我所剩的时间不多了,我多想在这个八字相合的身体多待久一点,这样我就可以陪你,不过我不能了。」
    「我们不要再相遇了好不好,无论是这辈子还是下辈子,我们的因果就结束在这里。」
    那隻手渐渐离开我泪湿了的脸庞。
    「你就这么恨我吗……」
    「你的作为不值得我恨你吗?」
    他惭愧的低头说:「对不起。」可我无心聆听、可我只想逃离,可我又不吐不快的说:「你找我就是要道歉是吗?既然道歉完了,你可以离开了。」
    「你对我好狠心。」
    对你狠心就是对我狠心,我曾经的挚爱、我多么千百个不愿意啊。
    「我跟你没有话可以说了。」
    「我爱你,这是我最想对你说的话。」
    我听见他的吐露心腹,我竟然不是心动而是心痛,我竟然不是喜极而泣而是痛哭流涕,完蛋了,真的完蛋了。然后他在我毫无防备下,紧紧将我拥抱,抱得我都痛了,抱得我动弹不得,可我一语不发的諦听他最后一段的肺腑之言:「我在我的一生中遇到许多人,可你是我最想留住的那个人。」接着他忽然无力倒地、我撑住他的厚重的身体,我忍不住地泣不成声。我知道他走了……他真的走了……
    好一会儿,我的心被掏空了,我的灵魂飞走了,我的泪留不住了,原来在多么怨恨的里面仍然有一丝丝的情份在,这是我意想不倒的。我泪盈盈等到张丞圭再度清醒,但对方不停地投射讶异的眼光。
    「小姐,请问你是谁?我怎么会在这里?」
    「我只是刚好来顶楼透透风,就看到你躺在这里,想说要不要将你送医。」
    「我倒在这里?我真的没有印象。」
    「可能你酒醉了吧,也可能你梦游了吧。」
    但我绝对不会说你被附身了!我绝对不会,打死我都不说。
    「那我真的要去看医生了,不过还是谢谢你。」我俩双双起身了,我俩互相凝视,有点尷尬了,我一时半刻还无法把他当成张丞圭。
    「不会,能帮助到你我很开心,真的我很开心。」
    「那小姐你是开心到哭了是吧?」
    我频频擦泪,说了一点谎:「这是有东西飞进我眼睛了,你不要会错意了。」
    「原来如此。那么我先走了,今天谢谢你。」他有礼地转身,从我的视线里慢慢消失。
    我整理好思绪就准备返家了,我要将哭顏收起来,掛上一张笑容可掬的脸,再来就是愉快的心情去报喜。然后我回到娘家后,我一进客厅我就看到那两个人瞪着眼睛看我,多么不苟言笑呢。我调皮地装严肃,与她俩对坐,我说:「让你们久等了,搞到现在才回家,你们肯定很急。」母亲开始了碎碎念:「讲话讲到一半,打电话给你又关机,你想把我急死了。」我望望手机,没电了。大嫂也跟着附和:「现在你哥的事情,已经把家里的人搞到心烦意乱了,你就不要再添麻烦了。」
    她俩一句来一句去,果真是好一对婆媳啊,我不打算卖关子了,我直接表达直接报喜,我说:「好了,你们不要再念我了,我要跟你们说哥有救了。」
    她俩可是异口同声的说:「你说什么!」还从沙发上跳了起来,从来没看过这么默契十足的婆媳呢。我嬉皮笑脸的说:「我发现我家里有放个数位相机,刚好预录到哥和王建吾发生的经过,那可以当成物证,我已经交给警方了,警方说哥可能很快就无条件释放,明天我们等候通知吧。」
    真的不是我说的夸张,她俩洒泪洒得好像不用钱似的,一下哭啼一下欢笑,我看傻了眼。
    「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感谢佛祖的保佑,感谢李家祖先的保佑。」
    然后我们三个人抱成一团,整个家里头喜气洋洋呢,乌云都散了呢,可赵婷婷冷静地对着我瞧,还说:「所以振昌没有杀人对吧。」我点头:「对,哥没有杀人,是王建吾自杀的。」母亲就问长又问短:「我就知道我儿子不会杀人——可是建吾干嘛自杀?」我总不能让她们知道父亲会死跟王建吾有关,我怕母亲不能接受,于是我就装疯卖傻:「我又不是他肚里的蛔虫,不过我想可能跟公司有关吧,反正那阵子他的行为举止非常怪异,重点哥没有杀人就好了。」幸好母亲没有再追问:「振昌没事就好,一切不重要了。」我们三个又抱得紧紧得,让整间屋子里欢声笑语、让整间屋子里温暖不断,然后我想今夜肯定会安然入睡。
    安然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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