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那夜,过去了三天。
    期间孟清歌一直在等,等无邪来找她。
    当日他说过会再来见她,那是不是有可能……朗夜也会来看她?
    咿呀——
    木门被人由外推开,翠玉端着碗羹走来,小心翼翼地放到桌上。
    「公主,食点羹吧。」她面露担忧,望着倚在窗边的主子。
    公主这几日食慾不振,夜不能寐,整个人都消瘦了。唉,可又能如何安慰她呢?任谁人都知晓公主对朗夜的喜爱,傻子才看不出,但……
    那可是妖啊。
    不过,为了此事愁眉不展的并非只有公主,红玉亦是。
    真是造孽。
    「本宫不吃,拿出去罢。」孟清歌看也没看她,兀自望着院子内开得正盛的红牡丹。
    当真是可笑至极。
    在被那楚凌寒捉走前,她还和皇兄商讨着该如何避开朗夜,这才不过几日,却开始念起他了。
    她到底怎么想的?
    或许,答案在一开始就很清楚。
    「公主,您还是吃点吧,奴婢怕您身子吃不消。」翠玉叹了声气,来到孟清歌身旁站定。
    闻言,孟清歌默了好一阵子,才说:「那便搁着罢,过会儿吃。」
    主子都发话了,翠玉不好再说,只得伏了伏身,默默退下。
    当屋内再次剩下孟清歌一人时,她只感觉到两个字——清冷。
    没了朗夜相伴身侧,她似乎比之过去更能体会到所谓的寂寞。
    不曾体会过温暖,就不会理解什么是寒冷。
    「再不吃,这羹就该凉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孟清歌好一大跳,连忙回头看去。
    「是你?」她愣。
    只见那少年风度翩翩,端坐于桌旁,隻手撑着下頦,嘴角若有似无地勾起笑意,盯着那碗羹道:「吾给师弟带话来了。」
    「朗夜……」孟清歌一个踉蹌来到他面前,忙问:「他说了什么?」
    他当真不来吗?
    「他让你好生照顾自己,无须掛念他。」无邪朝她笑着:「不过呢,有个问题吾很好奇。」
    孟清歌直盯着他,静候下文。
    他便接着问:「你究竟如何看他?」
    「本宫不明白你指的是什么。」
    「嗯,说明白点就是——」无邪思索了下,「你究竟把他当成宠物?奴才?抑或心仪之人?」
    听了他的问题,孟清歌缄默不语,垂在两侧的拳头不由握紧。
    宠物?不可能,自从朗夜化形后,她便将他视作一个男人;奴才?一开始或许是,可从何时起,她看向他的次数变多了?
    至于心仪之人……
    孟清歌轻咬下唇。有些事,她还是希望能当面向他说。
    「这个问题本宫无法回答,但有一点本宫可以确定。」孟清歌背脊直挺,坚定地望向无邪。「于本宫而言,朗夜是特别的存在。」
    无邪在听见孟清歌的回答后,依旧微笑。
    「是吗?」他起身,自怀里掏出一物,递给孟清歌。
    「这是……」孟清歌困惑。
    「朗夜赠予你的。」
    听罢,孟清歌睁大双目,仔细接过打量。
    那是根木簪。其中一端雕刻着狼的图样,狼眼处及部份区域鏤空,朴素,却透着可爱。
    「那是他亲手刻的,手艺还挺像回事。」无邪笑道。
    孟清歌抓着这木簪,止不住地落泪,遂伸手摀住口鼻。
    这算什么?离别赠物?
    「你可有东西要给他?」无邪问。
    孟清歌顿了下,连忙环顾四周,最终从柜子里翻出把匕首,取下一缕发丝。她将发丝塞在一翠绿色的香囊内,并把袋口束紧,这才塞入无邪手里。
    「如此甚好。」无邪垂眸看了眼香囊,嘴角笑意渐深。
    「本宫还能不能见到他?」孟清歌鍥而不捨地问。
    无邪沉吟半晌,就笑:「不好说,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对吧?」
    孟清歌好一番失落,却又强忍住泪水,不让自己失态。
    她从小便是如此,将所有的情绪都藏于心底,变得内敛,因为她很清楚,她是一国公主,很多事由不得自己,若是拥有太多,失去了只会更痛,索性过着无欲无求的日子。对朗夜的情感亦是,就算他不是妖,只是一名奴才,她也会将这份见不得光的感情压抑住。
    唯有主僕关係,方能留住他们在一起的时光。
    然而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又或者……
    她还赔上了什么。
    「罢了。」无邪在那宽大的袖中摸索着,最后拿出一长长的金色烟桿。「吾也有礼物送你。」
    孟清歌盯着那烟桿,不禁顰眉。
    这无邪是几个意思?难不成要送她烟桿?
    殊不知无邪没打算送她,还兀自抽了起来,深吸几口,接着轻吐出团团云雾,且直扑孟清歌面上。
    「咳、咳咳!你做什么?」孟清歌难受地呛了好一会儿,试图伸手挥散烟雾。
    「这是吾赠予你的,一个能让你忘却痛苦的好东西。」无邪瞇眸一笑,又往她脸上呼出一口烟雾。
    孟清歌就在这醉人的烟雾中渐渐感到无力,最终瘫软在地上。
    失去意识前,犹记得无邪如此说道。
    「睡吧,可怜的丫头,当你甦醒时,一切便将归于原点。」
    望着地上那熟睡的人儿,无邪无奈地笑了笑,就欲将她抱至床榻上。
    不料他还未靠近,窗外便跃进一人,直接抱起孟清歌往床榻走去。
    「终于捨得来看她了?」无邪揶揄着。
    那人将孟清歌放妥在床榻上,深深凝望着她的睡顏,眸底闪过一丝不捨与心疼。
    无邪见他迟迟不走,就说:「师弟,吾如你所愿抹去了她的记忆,可你当真甘心?或许她会移情别恋,和他人成婚。」
    来人正是朗夜。
    他听了无邪的话后攥紧双拳,咬牙道:「甘心?恰是相反。可又能怎办?唯有如此才能保护她,这不过是让她走回原本该走的路罢了,反正能守在公主身侧的……一直都不会是吾。」
    起码她收下了他亲手製作的木簪,而他也得到了她赠给他的香囊。
    如此,足矣。
    看着朗夜沉痛地转过身,准备离开,无邪出声道:「不多看几眼么?这一走便是真放下了。」
    朗夜没有回头去看孟清歌,而是抬起那双琥珀色的眸瞳说:「再看,就走不了了。」
    阳光透着窗櫺而入,朗夜感到有些刺目,却硬是不闔起眼帘,那琥珀色的瞳孔在阳光的照射下泛起金色,煞是好看。
    无邪见此不再说话,而是将香囊塞给他。
    朗夜紧紧攥着那香囊,凑在鼻尖轻闻。
    是她的味道。
    微风轻拂,当外头那朵红牡丹落下第一片花瓣时,屋内早已没了二人的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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