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怪任何人,也不是赌气,只是想把自己最真实的想法说出来,仅此而已。
    作者有话说:
    第166章
    康氏闻言一脸的诧异莫名, 忙收起笑,如往日那般拉下脸来教训她:“听听你自己说的什么话,你这是怪我?还是怪老爷当初把你送到庄子上去了?”
    若芯:“不是,跟那个没关系。”
    康氏反问她:“你不欢喜?你是阿元的娘, 肚子里还有一个, 日后是钰儿的娘子, 刘家的二奶奶,又诰命加身, 你说你不欢喜?你这孩子, 别是中了什么邪,竟说出这样的疯话来?”
    她的语气特别严厉,若是以前,若芯定会被这恼怒的话给吓的连连请罪, 可今时不同往日,她人在顾家,虽然还是会被婆婆生气的模样给吓的愣怔, 却仍咬牙坚持着说:“我没…没中邪…我…我就是想告诉太太…我过的不好…”
    “你…”
    康氏听了她的话一时瞠目结舌, 崔妈妈见状, 忙将她拉到一边, 轻声安抚道:“太太别生气, 奶奶就是说小孩子赌气的话,准是前些日子受委屈受的,说不欢喜也并不是冲着太太。”
    崔妈妈在一旁听着清楚,也了解若芯的脾气秉性, 能品出一丝她说不欢喜的因由, 忙就继续劝康氏。
    “奶奶并不是冲太太, 多半是冲二爷。”
    康氏闻言这才偷偷舒了一口气, 心里也没那么堵的慌了,虽还装着为人长辈生气不高兴的样子,竟开口说:“是吧,我之前也没怎么着她吧。”
    这急忙撇清自己的样子,叫围在她身边的丫鬟婆子媳妇都不由憋起了笑。
    崔妈妈忙点头应她:“没有,没有。”
    又说:“奶奶必是还在想着之前被二爷欺负的事,这才说她不欢喜,二爷的脾气太太也知道,虽是把奶奶放在心里头,可到底是从小娇纵又霸道惯了,哪里知道该怎么疼房里的女人了,可如今不一样了,奶奶做了正室,又有了诰命,还有了两个孩子,二爷再霸道,那也不敢乱来了,太太一会儿就这样同奶奶说,可别再板着脸教训她了,多少给她留点面子。”
    康氏心虚:“我…我方才训她了吗我,我…我就是同她讲道理…”
    这世上,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康氏觉得,以前那个软弱能随意拿捏的女孩,如今看上去虽还是一副十分怕她的样子,可不知怎么,她就是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发生了微不可察的变化,这叫她突然有些手足无措。
    她只又垂下眼睛想了半晌,猛然抬头:“不对,我想起一件事来,月影,月影是我叫她领去给钰儿的,还有,我还把她从钰儿房里挪出去过,若芯她,她会不会因为这些记恨我…”
    身边人闻言不由诧异,眼瞧着家里太太没了以往的淡定从容,反而孩子般没了主意,都互相看了看。
    这也不能怪她,毕竟她也不曾想到若芯有这么一天会成为她的儿媳妇,甚至在她被刘钰提出扶正起,都没想过这丫头会公然说出反驳她的话,就像是养在身边一直温顺的猫,突然之间露出一口小獠牙,轻轻咬了你一下,虽不痛不痒,可就是会让你不由回想以前是不是虐待过它。
    “后来因为她用避子香的事,我还打过她…”
    康氏越说越无望,像是怕这只猫有一天发起狠来,会使劲咬她似的,慌乱的眼圈都红了。
    “我…我那日原也是气狠了,家里的人,不管是媳妇还是丫头,我何曾碰过他们一下,那晚怎么…怎么就…”
    崔妈妈:“太太这是想到哪里去了,奶奶怎么会记恨太太呢,太太纵是有什么不是,可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奶奶不是个拎不清的人。”
    这边若芯见康氏被人围着劝,不知说到了什么,神情由怒转悲,有些不大对劲,她毕竟之前没忤逆过她,心里头也是慌乱不止,忙走过去告罪道:“太太,我…我若是说错了什么惹你生气,你多担待…”
    康氏闻言忙从椅子上弹起来,讪讪的抓住若芯的手说:“咱们娘俩说什么担待不担待的这样见外,好孩子,你若是在娘家住的好,那就多住几天也无妨。”
    “……”
    崔妈妈跟着说道:“就是辛苦亲家太太费心照顾了。”
    康氏听了崔妈妈的提醒,忙又转过身去拉住张氏的手,同刚来时的趾高气昂大不同,十分客气着说:“劳累太太费心照顾若芯这么久,这原是我该做的,今日来的匆忙,没备下礼来,太太别见怪。”
    张氏:“额…太太别客气。”
    ——
    刘钰万万没想到他母亲此番出去会铩羽而归,毕竟若芯以前是最怕她的。
    他刚一踏进长春馆正房的门,就见他母亲揉着脑袋正在犯愁,见了他来又劈头盖脸对着他一顿数落。
    “你那狗脾气给我收起来,对她好一点,她如今正犯倔呢,好不好的闹出事来,小心伤到了孩子。”
    刘钰问:“母亲不是去接她了?”
    康氏回到刘府后没过多久就回过了劲儿来,这才开始生这两个冤孽的气,尤其生自己儿子的气:“你自己的老婆孩子你自己去接,若芯有孕,你早不说晚不说,偏这会子说,当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她不跟你回来,难道会跟我回来。”
    刘钰还以为今天回家以后就能看到若芯了,没想到他母亲会说这样的话,他忙几步上前,凑到康氏身边央求道:“母亲替儿子想想法子,若芯再不回来,爹和祖父就该过问了。”
    康氏想想就恼:“我有什么法子,她说她不想回来,是因为在刘府过的不欢喜,我这儿还抓破头的想呢,别是我这个做婆婆的哪里得罪了她,去之前,原还以为给了她天大的体面,她会欢欢喜喜的回来,谁能想到,到头来倒成了不欢喜了?”
    刘钰不由愣了愣,果然是当初造了的孽早晚要还回去。
    康氏:“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抢的也好,劝的也罢,快点把她给我接回来,我得亲自照顾她生孩子,否则我这心里…”
    康氏想说,否则心里总觉得欠了她点什么。
    ——
    诰命的风声一经放出去,顾家就热闹起来,不止有刘家顾家的族亲登门探望,还有各种各样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朋友前来送礼,好些个还都是不见又不行的那种。
    刘钰黑着个脸来了顾家,说什么都要把她从这里接走。
    “要么,你们顾家闭门谢客,要么,你跟我回去,否则,你这样天天见人,万一累着我儿子怎么办?”
    若芯这两天也是颇为头疼,闭门谢客不大可能,上门来的人有若芸若芳等族中多年未见的姊妹,还有谭松龄秦穆菲等刘家交好的女眷,她不见又不行,可真就这般屈从跟他回去她又不想,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她一时烦闷,就赌气埋怨他道:“还不是怪你。”
    “怪我什么,怪我不该给你请封诰命,我还不是为了你能体体面面的扶正。”
    “你哪里是为了我,你分明是为了孩子。”
    刘钰一时怀疑,这怀了孕的女人是不是都会变的拎不清,他说:“即便是为了孩子,那不也是为了我们的孩子吗。”
    又忽然察觉她这话分明是吃起了自己孩子的醋,忙就走过去坐在她身边,拉住她的手说:“太太同你说的是为了孩子?”
    若芯撇过脸去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刘钰一时高兴起来,又说:“请旨时自然要说是为了孩子,难不成跟陛下实话实说,说我心里只有你,只想跟你一个人过,想把这世上最好的福气都给你,想…”
    若芯打断他:“好了,别再说了…”
    刘钰笑意愈浓:“我的意思是,若真那样说了,那你爷我,可就成了全东京人的笑柄了,这原也没什么,可是若芯你,说不准就会被人说成是勾引忠臣良将的红颜祸水,爷这是替你的名声着想呢。”
    他继续耐心的跟她解释:“当然了,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就是当今陛下也是长子庶出,显王是小他一岁的嫡出弟弟,因为嫡庶这才引发了当初那场宫变,即便显王无意于皇位,可那些拥兵自重的人不会叫他安心做个王爷的,你出身低,爷不拿出阿元的事来往陛下的心口上戳一戳,陛下怎么会这般轻易就许了你的诰命。”
    新帝登基,刘钰是皇帝身边最重的亲信,原本皇帝想利用他的亲事来拉拢旧臣,笼络人心,可刘钰却一纸奏折为家中妾室请封诰命,妾室出身低,官家自然不肯,刘钰便拉了他祖父刘斐同陛下极力陈情,说长子已八岁,再有嫡子只怕会兄弟不睦,请陛下体念刘家世代忠勇,勿为刘氏一族埋下隐患,陛下这才准了诰命。
    作者有话说:
    第167章
    他这边刚说完, 院子里就吵闹起来,这几天因为来客的事吵了已经不是一回两回了。
    “哪有亲朋好友来了不让进门的道理,这…这像话吗,我们顾家不用做人的吗。”
    是若芯父亲的声音, 顾连涛在旁边赶着劝:“爹, 您甭管了, 我去打发他们,钰二爷方才都发脾气了, 给我一顿数落, 姐姐养胎要紧,他现下就在姐姐屋里呢,咱别找不痛快行不行?”
    又凑到顾越常身边压低声音说:“等他走了,我再去把人给你请回来成不成?”
    “打发什么打发, 那都是你爹我年轻时一起从过军的老同袍,是在刀山火海里一起共过生死的人,你们这些年轻人只知享乐, 根本不懂我们的交情有多深, 人家来看我, 我不让人进门, 我成个什么东西了我, 姑爷若是不乐意,那行,叫他来找我。”
    顾越常年轻时做过几年军医,有好些一起从过军的袍泽, 平时原也不怎么走动, 这会子却扎堆往顾家来, 老袍泽互相倾诉着年轻时在边关打仗时有多不易, 又长吁短叹当今陛下广施仁政日子越过越好,几天下来,直捧的顾越常虚荣心大盛,心说,女儿有了诰命,再过几个月又要添外孙子了,这日子可不是越过越好么。
    顾连涛想跟他爹说,人家哪里是来看你的,是见咱家出了个诰命夫人走关系来了。
    他没说话,反而作势要往若芯屋里走,顾越常见状忙拉住了他:“你…你干什么去你?”
    “爹不是说要二爷来找你,我这就给您叫去。”
    顾越常不由瞪眼心虚:“小兔崽子你…”
    又说:“我就跟他们喝喝茶说说话,这么多年没见,我真挺想那些同袍的,我保证,不叫你姐姐出来见行不行。”
    “爹你上回也是这么说的,而且我敢肯定,你那些老同袍必带了女眷来,您老人家这么好面子,说不了几句话又得把姐姐叫出来应酬。”
    ……
    顾家下人敲门来叫时,若芯一点也不奇怪她弟弟没能拦住她爹。
    “姑奶奶,老爷岁数大了,又固执又经不住人说,几句奉承下来,就叫奴才来叫您去见客,三爷一直在旁边劝,说姑爷也在呢,谁知老爷不听,还说,还说那就叫姑爷一块儿来见好了。”
    若芯心里其实能体谅她父亲岁数大了想跟老同袍叙旧的感觉,这也是人之常情,所以她爹每次叫她去见客,她都会顾全父亲的脸面,笑着去见,只不过这两天她爹确实被人哄的飘起来了,不止顾连涛劝说他不听,就连她昨天说了半天,也是一句没听进去,这会子没准儿一时上头说噜了嘴,竟说到了刘钰头上。
    若芯不由看向了刘钰,就见他面色慢慢沉了下来,他可能还不适应顾家人管他叫姑爷。
    转变这种东西讲究慢一点,再慢一点,叫一个高高在上的人,突然之间变成个小辈被呼来喝去,脾气好的人尚且转变不过来,更别说刘钰这样的。
    “叫爷去见?”刘钰眯起眼睛阴沉沉的问。
    来禀报的奴才闻言身上一凛,立刻去看若芯,若芯也是无可奈何,转头对刘钰说:“准是顺口一说,我爹做过军医,以前在那些袍泽面前总显的不起眼,如今借着你的势,终于扬眉吐气了,还不好生在人前显摆一番。”
    又跟奴才说:“去回老爷,说钰二爷有事不能过去,我身上不大舒服,也不过去了。”
    她把“钰二爷”三个字说的极重,甚至到了咬牙的程度。
    刘钰闻言轻笑,等奴才一走就立刻搂住她狠狠亲了一口:“先哄着爷高兴,再泼爷一头冷水,你折磨爷的手段没退步,反而越发厉害了。”
    她只是不想叫刘钰迁怒她的家里人,才说了两句讨好他的话,又觉得他方才嫌弃人的模样实在叫人着恼,才咬牙切齿的在奴才面前说“钰二爷”三个字来恶心他。
    这一来二去的,刘钰还真把方才顾越常派人来叫的事给放到脑后去了,他此时一门心思转到了若芯身上,怎么也不肯在她嘴里吃这个亏。
    别人喊他姑爷他不爽,却想要若芯说来给他听。
    “来,再说一回,你是怎么跟你娘家人称呼爷的。”
    “说什么说,放开我。”
    他不依不饶的,跟个孩子似的还要情景再现:“茶凉了,叫你们家的奴才来给爷换茶。”
    “茶没凉。”
    “爷说凉了就凉了,快叫人。”
    “……”
    “若是不叫,不如爷去见一见你们家的客人,正好听一听你爹是怎么当人面叫我姑爷的。”
    若芯简直要被他给气死了,若是真去见了,以他的脾气指不定又要闹出什么事来。
    实在拗不过,若芯赌气喊道:“来人。”
    阿莫进来,若芯板着脸指了指炕桌上的茶,不情不愿的吩咐道:“去给姑爷换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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