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说:
    哦莫,本来计划写到王爷出来的……根据质量守恒,明天可定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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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7章 无娘藤4
    “当年他在笼里驯鹰,而皇兄在笼外驯他。”
    “夫君十二日从布铺回来后, 便呆在家中没有出去过。当晚,他是多吃了些酒,”灵奴为袁彪辩解, “方才一时失了理智。”
    顾九面无表情。
    醉酒能算打人的理由?
    灵奴道:“我自己皮糙肉厚的,没什么大事, 但贺儿……”
    说到她儿子, 灵奴的眼泪宛如掉了线的珠子般,哑声道:“贺儿他的头撞到了墙角, 流了好多血。我……直不起腰来,便让夫君带贺儿去找秦郎中包扎伤口。”
    灵奴所言不多,但寥寥几句话,再加上从邻舍那里了解到的事情,很容易便能想象出当时的情景。
    夜深人静的晚上,从瓦砖房里不断传出令人心寒的凄惨哀嚎, 瘦小娇弱的母亲拼命护着自己的孩子,忍受着重重落在身上的拳脚, 视线里是面目狰狞的丈夫和冰冷的地面,不堪入耳的辱骂声撞击着她的尊严和泪水。
    可饶是如此,在绝对悬殊的力量面前, 母亲怀中的孩子终还是躲不过这场无妄之灾。
    灵奴哭得泣不成声,顾九沉默一霎,递过去一方丝帕:“之后袁彪和贺儿就没再回来过?”
    灵奴颤颤点头。
    顾九问道:“你应该去找过那位郎中吧?他怎么说?”
    灵奴道:“秦郎中说十三日那晚,我夫君和儿子并未去找过他。”
    顾九皱眉:“你口中的秦郎中住在哪?”
    “就在村尽头,最靠近山脚的地方有间木屋,那儿就是秦郎中的住处。”
    顾九颔首, 没再多问什么, 拍了拍楚安的肩膀, 把这个还背对着她们的傻小子叫走。
    楚安跟上顾九的步伐,气恼道:“既然他把人家娶回家,不说能有多恩爱,至少做到相敬如宾吧。”
    顾九本来也憋着火,听到楚安的愤懑之言不由笑了下:“你这没娶过媳妇的人倒是比袁彪那二婚的还要明白。”
    楚安反驳道:“这和娶没娶过媳妇有什么关系,妻子乃是家人,既是家人,又怎能随意施以拳脚?”
    顾九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长叹一声:“你说的对。”
    可并不是所有人都如你这般想的。
    两人沿着小道,阔步往袁家村的尽头走去。
    顾九道:“不过现在看来,我之前根据灵娘最初说辞的猜测怕是要推翻了。”
    既然当晚袁彪是和贺儿一同不见的,且还是在深夜。如此情况下,便不好说了。
    若是往坏处想,两人如今是生是死都成了个问题。
    顾九边走边四处打量着周围的景物:越往前走,脚下的小道越坑坑洼洼,两侧的村户宅院更是稀少。
    待两人经过一片瓜田后,放眼望去,从小道至山脚,只能看到一户人家。
    那应该就是秦郎中的住处。
    顾九原以为灵娘口中的这位郎中会是位上了年纪的老人,或者是胡须飘飘的中年人,却没想到他竟是位模样清隽的年轻郎君。
    他们到时,那人正在院内晒着草药,一身单薄陈旧的灰衫,上面打了几个颜色不一的补丁。两只衣袖挽起,露出小臂。
    连同皮肤上成片的狰狞疤痕。
    由于离得有些远,顾九并没看清那到底是个什么伤,且男子瞧见有外人来访之后,便放下手里的竹编,那衣袖也就顺势地滑了下来。
    顾九负手而立,捻了捻指腹,不由暗暗叹道:近些日子怎么老能在别人身上看到伤呢?
    先是之前的胡海业,再是如今的灵奴,这又遇上个秦郎中。
    她忍不住在心中泛起了嘀咕,可千万别再冒出什么别的事情了。
    秦郎中诧异地看着顾九和楚安,往前走了两步:“两位是——”
    楚安拱手道:“府衙查案的官差。”
    秦郎中顿时恍然,回以一礼:“官爷和娘子应是为了袁彪和贺儿一事吧。”
    顾九点头。
    看来这事整个村庄的人都已经知晓了。
    不待他们问,秦郎中便已道:“十三日那晚我确实未曾见过他们父子两人。”
    顾九和楚安相视一眼,前者笑了笑:“不知郎中家附近可还有居住的村户?”
    秦郎中缓缓摇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住的这地方正处山脚,背靠山林,虫蛇野畜多,又有坡度,远不比住在河岸附近舒服。”
    楚安好奇道:“那郎中为何不搬至村内?”
    秦郎中指了指木架上晾晒的草药,解释道:“正因靠山,对我来说,采集它们要方便得多。”
    顾九忖了忖,问道:“如果我们想从这里进山,有几条路可以走?”
    “只有一条曲径比较好走,”秦郎中道,“就在我房屋后面,离这不远,村民们也多是从此处上山。当然,若是想从其他地方进山也可以,只不过都比较麻烦罢了。”
    顾九了然,谢过之后便打算告辞。
    “啪——”
    一只白鸽不知从何处飞来,踩翻了晾晒架上的一个竹编。干草药连同竹编齐齐掉落在地。阳光之下,扬起的灰尘在光晕中飞舞。而那只闯了祸的鸟儿,竟然在半空中扑腾两下翅膀之后,又重新落到木架上,毛绒雪白的脑袋四处张望,一点也不怕草药的主人揍它。
    顾九和楚安不由停住脚步。
    秦郎中无奈轻叹一声,边蹲下身去捡拾草药,边解释道:“它是我之前从村里一群孩子的手中救下来的,当时受了些伤,我就把它带回家养了段时间。”
    年轻男子低头捡东西时,后颈处的皮肤便露了出来。
    顾九无意瞥过,目光忽然一顿,她眯了眯眼,想要仔细看时,视线内却凭空出现一把弯刀,完美地打断了她的意图。
    顾九不满地啧了声,斜了这个“罪魁祸首”一眼。楚安却理直气壮地回瞪她,无声警告。
    顾九只感到莫名其妙。
    而这时秦郎中已经拿着竹编起身了,他茫然地看着两人,迟疑道:“官爷,姑娘?”
    顾九只好作罢,拍掉横在眼前的弯刀,弯了弯明眸:“我瞧它如今这模样,伤应该养好了吧。”
    秦郎中也笑了笑,点点头:“前几天刚重新会飞,眼下还赖在我这里不愿意走。”
    顾九看着那只圆滚滚的白鸽,脑海里却冒出沈时砚养的那只雄鹰,慢声道:“许是培养出感情了。”
    闻言,秦郎中似是有些怔愣,而后转过身,将竹编放回原处,轻声道:“大抵是吧。”
    白鸽又飞了起来,等秦郎中放好东西后,再次落到木架的一端。
    一人一鸟相对,画面十分和谐。
    目送两人离开后,秦郎中站在原处静了会儿,然后慢慢抬起手摸了摸后颈,触碰到一片粗糙不平的疤痕。
    他几乎不可闻地叹息一声,忽然伸出手掌,白鸽立即扑腾着翅膀乖乖地落到掌心处,脑袋歪了歪,看着就让人心生欢喜。
    “你啊你……”他温柔地抚摸着白鸽的毛发,语气有些无奈,“你知不知道你闯祸了?”
    回想起适才那道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他手上的力道不由慢慢加重。原本乖巧的白鸽开始剧烈挣扎起来,尖喙开开合合,想奋力地扇动翅膀,却在越来越紧的束缚中渐渐失去活力。
    他闭了闭眼,用心感受着手掌里那团正在挣扎的柔软,以及属于它的心跳。
    然后用力一捏。
    一股温热粘稠的液体从指缝间流出。那属于生命的跳动,骤然安静下来。
    他垂下眼,温暖的阳光照在他薄薄的眼皮上,映出藏在里面的青灰色细管。
    他转身看向背后的木屋,笑道:“阿娘,今日我给您炖鸽子汤吧。”
    ……
    顾九和楚安去了秦郎中所描述的曲径,又绕着周围看了看,果真如他说的那般,要是想从这附近进山,只有这一条小径好走些。
    顾九抬头望了眼渐渐西沉的旭日,放弃了进山的打算,和楚安沿着弯长的小道原路返回。
    忙完这些,顾九才开始秋后算账:“你刚才突然挡住我做什么?”
    谈起这事,楚安难以置信地张了张嘴:“你还好意思问我?!你……你刚才眼睛往哪瞅呢?”
    顾九坦然道:“秦郎中的后颈啊。”
    楚安瞪她:“一个姑娘家家的,色咪咪地盯着男人的后颈看,你不害臊?”
    顾九语塞,白了楚安一眼:“你那什么眼神啊,什么叫色咪咪?”
    楚安学着刚才顾九的模样,眯了眯眼,指着自己:“就像现在这样。”
    顾九哈了一声,加快脚步:“我看你现在的眼神挺白痴的。”
    楚安追上去:“顾九,你骂我?”
    顾九捂住耳朵,懒得理他:“我没有。”
    楚安道:“你有。”
    顾九道:“闭嘴。”
    两人一前一后,快步竞走一般。可顾九哪里比得上四肢修长的楚安,没几步便被他远远地甩在后面。
    楚安回头,哈哈大笑:“怎么样?追不上我吧。”
    顾九看着他那副扬扬得意的模样,咬了咬后槽牙,正要开口怼他,目光掠过楚安旁边的瓜田,隐隐想到了什么,不由慢慢停下脚步。
    楚安也停下了来,连忙跑到她面前:“怎么了?”
    顾九冲某个方向抬了抬下巴,楚安循着望过去,看见一个搭建在瓜田里的木棚,上面披着脏兮兮的麻布,里面则躺了个老翁,一边慢悠悠地摇着蒲扇,一边津津有味地吃着西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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