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美珍忙不是跌地跟着点头:“你爸说的对。”
    “跟咱家还是不一样的。”许问不认同,“他家有五间房。”
    许秋石:“……”
    奶奶放下筷子,“问问,婚姻不是儿戏,得过一辈子。听说路同志无父无母,到时候你嫁过去,连个帮衬你带孩子的都没有。”
    虽然第一次见路远征,但是最近许问的事传遍整个公社,作为当事人之一,路远征的老底也是被揭了个干净。
    奶奶不出远门都能听到不少风言风语。
    许问摇头:“有弊必有利。没父母帮衬也不用伺候公婆。我一个人住五间房,多敞亮?”
    奶奶:“……”
    许望意味深长道:“问问,你自小不算太吃苦,在家里也都让着你。可结婚过日子就不能像在家里这样了。一个人带孩子特别辛苦。尤其你这要嫁过去,可就直接要当后妈。
    后妈哪有好当的?怎么都会被人数落,以后还不知道要受多少委屈呢!”
    许问答应过路远征要保密冬生的身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脑子一抽来了一句:“没事。我就看中他的房,其他不重要。”
    许望:“????”
    许问连忙找补了一句:“路远征说平时孩子可以放在他叔伯那儿,平时就我自己住在他那五间房里,多自在?”
    许望:“……”
    许望点点头,孩子不用许问带,倒是也行。
    许望她嫁过人深知给人家当媳妇儿的不容易。
    看了身边的丈夫一眼,自家男人算个知冷知热的,可日常一起生活少不了摩擦。
    一家人不分家,家里的钱都由婆婆管着。日常她想去买个菜婆婆都可丁可卯的给她钱,只能不够不会有剩余,生怕她贪了来补贴娘家。
    在她看来,跟路远征过日子好过跟温一鸣一家住在一起,只是这后妈难当,但不需要许问带孩子的话,她愿意投路远征一票。
    姐夫谢德春难得开口:“光有房子不能当饭吃。”
    小外甥开口了来了句:“他丑。”
    许切也是一个意思:“他脸上的疤有点吓人!”
    许问捏了下许切的脸,“他那是上阵杀敌落下的,是长在脸上的功勋章,哪里丑?”
    小孩子都是正义的化身,听见是杀敌留下的疤,就转害怕为崇拜不再叽叽喳喳。
    许闻皱起眉:“功勋章不能当饭吃。问问,咱们不能搞盲目崇拜。刘婶那话当众说是不合适,我也不认同。但是,人都是自私的,这要是别家闺女,我也乐得祝福,可你是我妹子,我再下欣赏路同志也不愿意让你嫁过去。”
    “问问,你哥说的对。你这嫁过去肯定很难,工分先不说,一个人带着个半路儿子,生产队里的人指不定会说什么风言风语。”桑小青也不认同,“倒是那个温一鸣,感觉各方面条件都更好一点。”
    让她选她肯定会选温一鸣。这小姑子真是书读多了,还不识人间疾苦。活寡后妈日子得多难?!
    许问眨眨眼:“嘴长在别人身上我管不着,但是五间房实打实是我的。大门一关爱谁谁。”
    许家人见她油盐不进,都又气又急,连饭都顾不上吃,纷纷劝说许问。
    许问无法,伸出纤细的胳膊,手背朝上,“彩礼我都收了。”
    许家众人目光落在她手腕上,都怔住。
    许秋石气得拍桌子:“许问!这么大的事你竟然自己做决定?!你眼里还有长辈?让你读书你就这么读的?”
    朱美珍也急了,“问问,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大事也不跟家里商量一下?”
    “……”
    许问午觉都没来得及睡,匆匆到河边洗完从学校里带回来的脏衣服,就到生产队赶了羊去放羊赚工分。
    自打去年许问把打谷机修好之后,生产队里的干部们都比较照顾她。
    比如,许问开学后,放羊的工作已经交给队里其他半大不小的孩子了,但是周六和周日上午依旧会留给她。
    许问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拿着奶奶的芭蕉扇,有气无力地跟在羊群后面走。
    在学校舍不得买饭吃,好不容易回家,还得以一敌六开关于“应该嫁给路远征还是温一鸣”的辩论赛。
    许问哀叹一声,都怪路远征,害她被全家围殴连饭都没吃饱。
    至于为什么不骂温一鸣,在许问这里,温一鸣从来都不是选项。
    说曹操曹操到。
    许问才腹诽完,一抬头就看见路远征坐在一堆坟之间的空地上……烤鸡。
    字面意义上的烤鸡。
    他清理出一块空地,点了火堆,坐在那儿举着穿着鸡的细棍来回翻转。
    许问:??
    路远征为什么会在这里?
    大热天坟地里烤鸡是什么爱好?
    路远征看见许问却不意外,朝她笑了笑,特别自来熟的打招呼:“来了?”
    许问:“……”
    你这样会让我觉得我提前跟你约好了。
    冬生和另外一个比许切年纪略大的男孩背对许问坐在路远征对面,听见路远征招呼许问同时扭头观望。
    看见许问,冬生眼睛一亮,也不围着烤鸡流口水了,爬起来就往许问这边跑,边跑边喊:“麻麻,我想你。”
    等冬生奔到跟前,许问蹲下身子抱了抱他,“我也想你。”
    习惯了他在一边叽叽喳喳,他离开这一天还真有点不适应。
    冬生被路远征教的很好,同学们也好教官们也罢都挺喜欢他。
    别看他只有三四岁,情商高到许问都自叹弗如。
    一张小嘴甜得像抹了蜜,开口不是“姐姐你好漂亮!”就是“姐姐这朵花你戴会好很好看。”哄得一众女同学恨不得用零食埋起他。
    许问被哄得晕头转向,恨不得时时刻刻带着他。
    冬生在许问脸颊上亲了下,拉起许问的手,“麻麻,来,吃烤鸡。”
    许问把羊群赶到草地上跟着冬生走到路远征跟前。
    说也奇怪,之前每次见路远征都是只有更尴尬没有最尴尬,除了第一次许问都挺淡定。这次应该算是最平和的一次见面,许问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
    路远征从身后拿出一把马扎递给许问,“稍等一会儿就能吃了。”
    许问:“……”
    这明显是有备而来。
    她接过马扎坐在上风的位置,问路远征:“你怎么来了?”
    “猜到你应该没吃饱饭,特意来等你。”
    脚趾头想也知道,他们离开后许问会一个人面对家人的攻击。
    许问莫名哑了嗓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倒是脸比火光还红。脑子一片空白,挤出一句:“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吃独食,不怕被抢吗?”
    “嗯?”路远征怔了下才反应过来她说的“这么多人”是躺在底下这些。更巧的是,人们上坟经常把食物烧给需要祭拜的人,跟他这烤鸡确实有异曲同工之处。
    路远征哦了一声随即又啧了一声,似笑非笑地看了许问一眼,“你这位同志看着胆子不大,倒什么话都敢说!”
    许问说完就后悔了,听他调侃,垂下头。
    她其实没想那么多,就是一时嘴瓢,这会儿也觉得自己说的这话有点过于灵异。
    默了会儿,许问略过路远征的调侃,换了话题,“你这是不讲武德!说好回家等通知,你却偷偷跑来贿赂我。”
    路远征正举着烤鸡查看熟没熟,听见这句侧过头瞥了许问一眼:“又不是毛头小子约架说哪天是哪天。我们讲究的是兵不厌诈。再说我已经赢了为什么还要给他机会竞争?”
    许问:“……”
    听起来很有道理的样子。
    路远征掰下一根鸡腿递给许问,“小心烫。”
    扑鼻的肉香味让许问觉得更饿了,只是再饿许问也不好意思在两个孩子巴巴的目光下张口。
    略一犹豫,许问把鸡腿给了冬生。
    路远征挑了下眉,把剩下的一只鸡腿递给了另外一个男孩,然后把没有腿的整只烤鸡递给了许问。
    许问:“……”
    倒也不必如此。
    许问自己动手撕下一只鸡翅膀,把剩下的烤鸡还给路远征,“一起吃。”
    路远征拿着烤鸡,长叹一声:“媳妇儿还没娶到手,吃不下。”
    许问:“……”
    这算不算七十年代的凡尔赛?
    一口鸡肉噎在嗓子里,许问脸都憋红了。
    路远征一手拿着穿着烤鸡的铁棍,一手拿过水壶放在脚边,单手拧开盖子递给许问:“这么别激动?!迫不及待要嫁给我?”
    许问顾不上跟他贫嘴,拿起水壶灌了一口。
    酸酸甜甜,是橘子水,如同她此刻的心情。
    许问咽下手里的肉,上下打量了路远征两眼:“你这人设实在崩塌的没眼看。”
    路远征不懂就问:“人设是什么?”
    “就是别人对你的印象吧?!比如在大家包括我眼里,你都是个不怎么苟言笑……就像你当教官时那样严肃,严厉,有能力等等,总之反正不会是现在这样。”
    满嘴跑火车,贫的对不起他脸上那道疤。
    路远征怔了下,低笑着摇摇头,眉眼稍都是货真价实的愉悦。
    默了会儿,不知道出于礼貌还是想让许问多了解自己一点,路远征一板一眼地解释:“我们这个职业,确切地说我所属的单位即使在和平年代也要经常面临战争,时不时就得跟死神打交道。平日里训练打仗都已经够严肃了,所以休息时,可能就比较……”
    许问见路远征想不出合适的词,自动给他补齐:“放飞自我。”
    “放飞自我?”路远征自己念了一遍,笑着点头,“这形容很贴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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