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忍不住嘴贱嘟囔道:“我们平日里十分康健,头疼脑热都没有,反而吃了这个媳妇买来的饭菜才如此,可见她天生克我们。”
    范娇也点头,但见到哥哥要杀人的目光后立刻改口:“娘,嫂子也是好心,可能也是店家做的不够干净,和嫂子又有什么关系?”
    可见范娇平日里不是不懂事,只是被打的少了,现在不就会说人话了?
    范天林瞪了母亲和妹妹几眼后,细细问起了老大夫注意事项,最后问道:“像我们这种情况,大概几天能好?”
    老大夫摸着胡须摇头叹气:“这可不好说,老夫刚刚把脉发现你们这是伤了根本,少则七八日,多则一两个月,甚至一年半载,也要看你们自身的底子。”
    范天林:“……”这庸医。
    送走老大夫,范天林遣走了母亲和妹妹,和秦淑宁两人躺在被窝里继续养着。
    秦淑宁这几日身心都大受伤害,甚至一度怀疑自己脑子抽风才嫁给这么一个软饭男。尤其他们这次回来其实是有正经事要做,却因为这场病彻底耽误下来。
    秦淑宁忍不住埋怨道:“若不是你苦苦哀求,我何苦来你家中?我自个在府城呆着不比在这漏风的破屋子里,看着你们这些破人破事要强?”
    被媳妇天天数落,再好性子,再吃软饭的男人也受不住了,范天林有时候很想一刀子捅了秦淑宁,却一次次忍下,因为他不敢。
    尤其是岳父交代的任务没完成,他比谁都害怕。
    “回去后,还希望你在岳父面前美言几句,我怕岳父一怒之下能打死我。”范天林望着房梁,忍不住苦笑道。
    秦淑宁则闭着眼睛发愁:“你我利益一体,我当然会为你说话,可你觉得我爹能做主?他上面还有人压着呢。为何你能得了这个机会出来,难道真的是为让你探亲祭祖?”
    现在可真是一地鸡毛。
    与老范家这边相反,陈曦这几日过得十分舒坦,在赵婶家安全有保障不说,还能吃饱喝足,虽不是顿顿鱼肉,却也十分精细可口。
    不过几日的功夫,陈曦原本还有些瘦削的脸蛋竟然有了一点肉,看上去更加水灵灵的饱满,更加符合她这个花朵一般的年纪。
    原先脸色虽然白皙,却带着一点死气沉沉,现在却十分通透清澈,真真比朝阳下的白雪还要白嫩明澈。
    看着明媚娇艳的陈曦,赵婶忍不住笑道:“你向来是附近最美的女孩子,婶子却没想到你美到这个地步。”
    陈曦望着赵婶也笑:“婶婶您这是天天夸自己夸习惯了吧?哪怕您比我大十几岁,却更艳丽动人。”
    虽然陈曦有夸张的成分,毕竟赵婶已经小四十岁的人,肌肤状态自然比不上水当当的小姑娘。但她的眉眼和成熟妩媚的气质,却真真是让人无法直面而视。
    陈曦明白,赵婶之前偶尔出门肯定都是故意遮掩过的,不过哪怕是遮掩过,也依旧傲视村妇。
    赵婶握住陈曦的手摇头道:“女人长得好看是利器,却也是麻烦,只看能不能护住。其实你这副样子进京,婶子心里是一万个不放心。”
    “阿曦,做人有时候就得认命,你安心留在县城过一辈子不好吗?”
    陈曦知道,赵婶是真心爱护自己才这样劝说,莫说是这个没有人权的古代,哪怕是现代社会,许多美貌的女人也会沦落为某些人士的玩/物,想来真是不寒而栗。
    但陈曦却不能停下脚步,一个她的性子不是轻易认输的那种,另一个也是因为她必须完成任务。
    陈曦虽然不知道这些任务背后是什么,何时能结束,但她总不能一直被困在这个世界。不试一试,她不服气。
    见陈曦略带倔强的眼神,赵婶想到自己年轻时候的样子,也是不碰个头破血流绝不回头那种。
    “也罢,既然你打定了主意就好好走下去,只切记自身安危。”赵婶也不能强劝,于是和陈曦聊起了范家动静。
    因为范天林衣锦还乡动静不小,自然引起了村民们注意,个个都忍不住上门打探消息,所以赵婶家也很容易就知道个大概。
    “听说范天林本来还想祭祖后摆一摆流水宴,然后借机拜访乡绅名流的,可惜他们一家子吃坏了东西,不仅折腾了好几天起不来床,还发起了高烧,可真真是报应不爽。”赵婶向来稳重,但谈论起老范家的事情难□□露出坏笑。
    陈曦笑得促狭,不好意思,那吃坏了东西正是来自于她。不过看老范家这一家子,压根没把她这个卑微的蝼蚁放在心上,既没往她身上想,也没想过出来找寻她。
    赵婶又道:“像范天林这种芝麻官,顶多一个月的假期,他们来回路上就用去半个月,在家里也没几天好呆了。等他们走了,你再把房子和地一卖,手上多点余钱才好进京。”
    陈曦将地契掏了出来,摆到赵婶面前:“婶婶,我家这十几亩地是顶顶好的肥田,十两银子一亩,您这里能拿下吗?”
    赵婶忙劝道:“你可真是疯了,你们家这地我知道,二十两一亩也使得,可不兴这种半卖半送。你若真舍得卖地,我二十两一亩拿下。虽说是市价,但好地难求,实则还是我得了便宜。”
    陈曦其实是想着感激赵婶收留之恩,赵婶却念着陈曦救了儿子,两人你来我去,最后十八两一亩成交。
    陈曦笑道:“至于那宅子,婶子拿下一点意义都没有,我也就不开这口,到时候直接去问问里正家。他们家孩子多,有几个陆续到了成婚年纪,想来会买房子。”
    赵婶点头,不过还是嘱咐道:“听说范天林虽然没有摆流水宴,但好似给了族长和里正一笔银子,打着兴建学堂的名号呢。”实际上银子到底怎么用,还不是得了好处的人说了算。
    陈曦明白,这也是范天林和秦淑宁惯用手段。
    不过这辈子因着他们卧床不起,并没有在村里大肆交际,更没精力把村民哄好了。所以这一世和原本还是有些不同,至少大家嘴里说出来的话五花八门,好听的却没有太多。
    正如陈曦和赵婶所料,范天林在床上躺了八天,身体稍微有些起色之后便直接回了京城,连祭祖这等大事都没顾上。
    听说临走之前,老范家再次爆发了一次家庭大战。
    秦淑宁十分看不上婆婆和小姑子,只想把这两个不懂事的扔在村子里。但张氏和范娇怎么可能干,哪怕只为了吃香喝辣,以及范娇将来高攀一门婚事,她们也不可能留在这乡下地方。
    秦淑宁不能打死她们,又听她们的意思要丢下她们,她们便直接找上秦家大门,自觉真是招惹了一群恶心人的蝗虫。
    无奈之下,秦淑宁决定带着这一对蝗虫进京,放在自己手底下看管总不会出什么大篓子,但若她们自己找上秦家,可就太难堪了。
    范天林则是左右摇摆,他虽然嫌弃母亲粗鄙,但好歹母亲却是多年来一门心思为了他绞尽脑汁求生存。
    但凡他还是个人,就做不出抛弃母亲的事情来,只能一边嫌弃母亲,一边祈求妻子体谅自己。
    最终一家人在身体和精神都半死不活中踏上了回京之旅。
    老范家走了之后的第二天,陈曦大清早回到了家中。
    陈曦看着原先干净整洁的院子和屋子里到处都乱糟糟的,甚至可以用污糟不堪来形容,心里那叫一个怒火中烧。
    好在赵婶家的长工很快就来帮着把绿色肥料给弄走,把院子给规整了一遍,这才下得去脚。
    陈曦这边的动静自然惊动了邻居,有几个好事的进了家门咋呼道:“阿曦你回来了?我们前几天还逼问范天林把你弄到哪里去了,就怕他伤害你呢!”
    “安回来就好,至于范天林那个忘恩负义的王八蛋,忘了就是。阿曦你长得这么好看,又这么能干,什么样子的好男人找不到,咱不稀罕那个狗东西。”
    “他那个新媳妇,眼睛都长在脑门子上了,不仅看不起咱们乡下人,长得还不好看,比起阿曦你可是差远了,给你提鞋都不配。”
    听着邻居们七嘴八舌骂范天林和秦淑宁,陈曦脸上带着感激的微笑,心里却波澜不惊。上辈子这些看似正义凛然的村民,一旦拿到范天林的好处之后立刻倒戈,生生把她给踩在泥里。
    现在他们骂骂咧咧,不过是没得到好处而已。
    第9章 弃妇vs锦衣卫指挥使
    陈曦望着一堆七嘴八舌叽叽喳喳好似为她鸣不平,实则只是发泄内心不满而已的村民们,她竟然能一直保持着礼貌的微笑,这份忍功可是前世没有过的,可见形势比人强。
    陈曦承受了半个时辰的耳朵折磨,终于在长工们挑着一堆大粪之类出来的时候,把这帮子人臭走了。
    他们倒是不想走,可惜在陈曦眼神示意下,这些长工挑着大粪就往他们身上蹭,不走也不成了。
    得了消停,陈曦赶紧把家里东西整理一番,把房子恢复成原先整洁模样,她才拿着房契到了里正那里。
    价钱比市价低了三成,所有家具赠送,里正一家子自然十分欢迎这笔买卖,当天就去办了过户。
    因为得了便宜,里正心情大好,顺便十分高效地把陈曦和赵婶之间的田产交易也办理完了。
    拿到银钱,陈曦将银票缝在鞋底和底裤里,这才安心一些。她忍不住感慨,别人穿越大千世界做任务,就算没有粗大的金手指,空间总是比较常见的东西,怎么到了她这里要啥没啥?
    若是有空间这个玩意儿,她还用得着跟个老农民似的把钱这个藏法?
    然而根本没有所谓的系统回应她,连个电子音都没有,陈曦只能放弃试探。
    次日清晨,陈曦穿了一身家仆装扮,又把脸弄得暗沉粗狂一些,然后才去和赵婶辞行。
    赵婶猛一见到陈曦竟然没认出来,直到听了陈曦说话才恍然大悟:“我还一直担心你一个女人出门不便,没想到阿曦你还有这个本事。”
    陈曦笑道:“闲来无事试着弄的。倒是赵婶好似有喜事,可是平安考中了童生?”她进门的时候看到赵婶笑容满面,这可实在难得。
    赵婶笑容更大一些,握住陈曦手道:“比这个还要好的消息,是我幼弟终于从南边活着回来,托人给我带信来了。”她们家曾经家大业大,后来只剩她和幼弟两人活着,本以为幼弟也生还无望,没想到竟然柳暗花明,自然是欢天喜地。
    两人聊了一会家常,陈曦见天色不早了便提出告辞。
    赵婶笑道:“一高兴就拉着你说多了,差点耽误你正经事情。你带着赵老爹一同前往县城,让他帮着长长眼,必定要挑个靠谱的女护卫才可。”
    赵婶又将怀中一块玉佩解了下来放在陈曦手中,郑重道:“如今我弟弟平安归来,在京中多少有点人脉,你若真遇到困难事情,去宝库胡同第三家赵宅找寻他就是。这块玉佩是我家传之物,再有我亲笔家书,他自然会全力照顾你。”
    陈曦一听是人家家传之物自然拒绝,却被赵婶强硬塞下:“你对平安有救命之恩,别说一块玉佩,就是我这条命也舍得给你。”
    听赵婶如此说,陈曦忍不住落下眼泪。这个世界有许多像老范家一家子那样的恶人,但更有赵婶这种知恩图报之人,让她有了在这个世道活下去的信心。
    二人依依惜别,陈曦去了县城,买了一个丫鬟,雇了一个女护卫和一辆马车,统共花去三十五两银子,这才顺着官路往京城赶去。
    三十五两看似不多,可加上路上的吃喝住用,零零总总算下来再怎么节俭也要六七十两,这对普通平民百姓来说简直就是巨资。
    这也是古代农民轻易不出门的原因,因为出门必然花银子。包括科举也是,进京赶考光路费一项就灭了许多贫民学子的青云路。
    陈曦一路跟着女护卫赶路,一路观察风土人情。因着是冬日赶路,风景灰突突的,人也灰突突的,神情也是灰突突的,总结起来就是穷。
    陈曦觉得老百姓日子不好过,膀大腰圆的壮年女护卫却笑得乐呵,因为她觉得这已经是近年来最好的光景了。
    因为不了解这个国家的大背景,陈曦便有意引导女护卫多聊一聊,好了解这个世界。看到陈曦的无知,引得女护卫诸多感慨。
    “小哥您不常出门,所以没见过真正的穷苦。十几年前南越造反,朝廷为了征集钱财粮草和兵马,恨不能把壮丁都给填进去,当年我们镖局都不敢出了咱们府城,因为外面太乱,吃土都是小事,许多人甚至扒了死人来吃。”
    陈曦感叹:“后来呢?南越被咱们镇压下没有?”
    女护卫觉得陈曦就是一个傻子,这么大的国家大事都不知道!但想到陈曦是女扮男装,而且也只是个二十岁而已,只知道家里那一亩三分地也是正常。
    于是女护卫耐着性子解释道:“南越地盘不大,但因为和出海贸易相关,所以都十分富足。而且南越人野蛮凶狠,又和海盗勾结,打起杖来命都不要那种,一开始没少把朝廷折腾死。”
    “撑了两年没撑住,朝廷无奈把镇守西北的定西侯调去镇压南越,苦战一年半才终于得胜还朝,才重新换来太平年岁。”
    陈曦忍不住赞叹道:“定西侯骁勇善战,真真厉害,后来定然是加官进爵了。”
    女护卫叹口气道:“死了,满门抄斩。”
    陈曦:“……这是为何?”
    “此等大事我哪里知道,有人说是功高震主,定西侯本来就统领西北三十万大军,如今加上南越十万军士及出海利益,比皇帝老子还要厉害。也有人说是定西侯和倭寇勾结,逼得朝廷不得不斩杀了他。”
    “总之真真假假谁知道呢,和咱们老百姓没什么关系。只不过定西侯死后,倭寇没了害怕之人,几次三番前来挑衅,朝廷没有颜面是小事,咱们老百姓日子难过是真的。”
    陈曦生于和平年代,更加知道宁为太平犬的道理,于是感叹道:“是苦了老百姓。不过咱们一路走来倒是安宁,好似内陆不受影响?”
    女护卫笑道:“前几年咱们这里也乱,我们都不敢接南来北往的活。不过从去年起好了,因为又出了一个小将军,将那倭寇打的落花流水。”
    说到这里,女护卫又沉下脸来:“据说小将军也遇到一些困难,也不知道摆脱了没。算了,这些大事也不是咱们能随便谈论的,也就咱们几个在路上闲得牙疼才唠嗑,到了京城可不敢多发一言。”
    “小哥您可一定不能大意,京城东西厂和锦衣卫爪牙众多,说错了话可不是闹着玩。”
    听女护卫唠唠叨叨这么多,陈曦大概了解自己所处年代了。虽然这个国家为大历朝,但和她那个世界的某一朝代有些相像。
    一路平平安安进了京城地界,陈曦心中也轻松不少,毕竟天子脚下要安全许多嘛。
    只是陈曦明显放心过早,她刚散了一口紧张气,便见前方尘土飞扬,一匹马飞快和她们的马车擦身而过,把陈曦等人呛了一口黄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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