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接着道:“锁儿去跪祠堂,从现在到戌时结束,跪满两个时辰,明日一早到他伯母面前认错。你从今日开始禁足一个月,不许出院门半步。”
    黄翠玉立刻道:“大哥是说笑吧,莫说我没犯什么错,就是我犯了什么错,你做大哥的,又凭什么来禁足我,还罚我儿子?”
    “凭我是一家之主。”骆晋云回道。
    黄翠玉一时被他强硬的态度震住,不敢说话,却满脸不服。
    骆晋云看着她道:“要么,你与二弟分家出去,与我这一房再不相干,我便不会再管你,要么,我便以长兄身份代父责,行管教之权。”
    黄翠玉张口欲言,却又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她当然知道,离了大哥,他们什么都不是。
    以她那丈夫的本事,别说开家立业,就是保住现在的权位都难。
    更何况,人家一心以大哥为尊,是绝不可能与大哥分家的。
    半天她才看向薛宜宁,赔笑道:“锁儿在薛家的事,我听说了,小孩子胡说八道,童言无忌,嫂嫂别同他一般见识……”
    她想着,这事的原由,自然是因为锁儿得罪了薛宜宁,薛宜宁才在大哥面前哭诉,要大哥出面惩治他们,她代锁儿向薛宜宁赔个不是就行了。
    没想到薛宜宁没说话,骆晋云却回道:“你嫂嫂没同他一般见识,是我不想让他坏了骆家的名声和门风。
    “一个五六岁的小童,竟能出说那样恶毒不堪的话,还能当众忤逆辱骂长辈,传出去,我骆家的家教何在?名声何在?
    “惩罚只是其一,之后我便会为锁儿请先生教授学业与礼节,就算他只晚上才能与你相见,你也要注意言行举止,像今日他学来那些话,下次再让我听到,便不会善罢甘休。”
    他点得如此明明白白,黄翠玉自知理亏,没能说话。
    再说,她是亲娘,也不可能反对给孩子请老师,于是沉默下来。
    骆晋云抬步离去。
    薛宜宁看看黄翠玉,倒是少见她这么老实的时候。
    黄翠玉是最聪明的人,她不会在老夫人面前狂傲,也不敢在骆晋云面前放肆,只敢对她不敬。
    她没想到,这次骆晋云倒愿意批评锁儿了,按他们骆家的习惯,都是不会多责备小孩子的。
    随后薛宜宁自己回了金福院,骆晋云去了福禄堂那边。
    去福禄堂,自然是说金家的事。
    薛宜宁不知他们如何说的,只是隔一会儿,隐隐听到了那边传来老夫人的哭声。
    料想也知道,骆晋云要取消婚事,老夫人觉得伤了自己的颜面,以及不好对金家交待,便哭诉骆晋云不给自己活路。
    她那边哭着,骆晋云却并没在福禄堂多待,一会儿就回了和正堂。
    他在和正堂沐浴完,换了药,这才到金福院。
    薛宜宁正坐在镜前卸妆,他捂了胸口,小心靠坐在床上,看她一会儿才缓缓转过头来。
    他没办法和她说,他确实不知道家里的事。
    就算他受皇上器重,也不能随意回京。
    国事自有那么多朝臣去办,他用不着冒这个险,真要回来,只等皇上的旨意便好。
    私自回京,更多是为家事,为她。
    那一箭,直中胸口,再差半分就刺中心房,必死无疑。
    军医连说三声,将军命大。
    他也庆幸自己命大,却也实在疼痛。
    然后在昏迷中才醒来,就决定回京。
    一路上,马车颠簸,伤口愈合得极慢。
    这一趟,走得并不轻松。
    可是许多许多的事,许多许多的话,在看到那一幕后,他就觉得没什么好说的。
    她并不关心。
    也许他死了,还不如那人瘦了半分牵动她的心。
    沐浴完,薛宜宁默然上了床。
    她以为他会欺身过来,但意外地,他没有,只是静静躺着。
    后来,她又隐约闻到一股药味。
    想问,又懒得开口去问。
    今日竟外见到裴隽,又意外见到他回京,他还突然说不会娶金采……她心里有太多的事,很乱,又无处诉说。
    于是她也不曾开口,只是如他一样静静躺着,躺累了,便睡去。
    隔天骆晋云一早就上朝去。
    随后二房那边的奶娘领了锁儿过来,让他跪下向伯母赔不是,错在哪儿,为什么错,以后绝再不如此。
    跪下时,锁儿一双手捂着膝盖,似乎膝盖还泛疼的样子。
    锁儿一向顽皮,谁也不怕,如今能老老实实下跪认错,可见确实在祠堂前跪怕了。
    薛宜宁神情淡淡的,很快让他起身了。
    很多事,她也在意,也生气,却又好像不想去折腾。
    那种感觉又来了,似乎她只是这家中的过客,不知什么时候就走,所以什么也不愿深究。
    等到日出时,骆晋雪就到了金福院,这是之前说好的,今日她要来找薛宜宁练新曲。
    薛宜宁静不下心,但勉强还能弹成曲,骆晋雪却完全不在调上,每每对上她的眼睛,总是很快就偏过头去,然后就心不在焉连手都不知道放哪根弦上。
    昨夜回去琢磨了一夜,骆晋雪终于想通了一些事。
    去年的那个晚上,嫂嫂突然骑马出去,半夜才归,第二天,她就从二哥那里听说大哥办事不力,放走了乱党裴隽,被皇上责罚。
    她记得那几天,大哥和嫂嫂的状态很不对。
    大哥总出去喝酒,还因为喝醉而误了和那位夏姑娘的喜事,嫂嫂则把自己关在房中好几天,不吃不喝,也不见人,所有人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直到嫂嫂的哥哥过来一趟,第二天嫂嫂才好一些。
    前前后后,想了许多遍,骆晋雪猜出来,嫂嫂那天是去阻拦了大哥抓裴世子。
    所以,大哥那时就知道了,嫂嫂与裴世子是有旧情的。
    或者说,他们以前是恋人。
    难怪,难怪她总觉得大嫂有些死气沉沉的,不像是这个年纪的人,倒像是死了丈夫的寡妇或是死了儿子的老母亲。
    好像没有让她高兴的事,也没有让她生气的事,她要笑,脸上总是温婉柔和,淡淡的笑;她要怒,也只是静着脸,不言不语。
    没有什么能打动她的心,而她身上,却总有一种无法言说的难过与忧愁。
    想明白了一切,骆晋雪就再也无法平静下来,她不知道嫂嫂与大哥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也不知道,嫂嫂怎么看待她,怎么看待他们骆家。
    薛宜宁见她神色有异,便停了教琴,问她:“你可是有话和我说?”
    骆晋雪要开口,想了想,却又摇头,“没,没有。”
    她心思单纯,一点事就瞒不住,薛宜宁想起她看自己和看骆晋云的眼神,又想起昨日下人说骆晋云早就到了薛家的事,不由问:“你和你大哥,是不是看见了?”
    她只是套话,但骆晋雪立刻就垂下头去,小声道:“我不是有意的……”
    第59章
    听见这话, 薛宜宁便知道,她确实看见了。
    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倒是骆晋雪先忍不住, 问她:“嫂嫂和裴世子情投意和,是不愿意嫁给我大哥的?”
    薛宜宁静默半晌才回道:“天意弄人,因势而动, 没什么愿不愿意的。”
    她没有直接回话, 但骆晋雪太能理解其中无奈。
    当初平陵公主来见她,她没想到自己故意露丑, 却还是定了亲事。
    但那时她还可以找大哥闹,尚且还有转还余地,而大嫂是完全没有的。
    不是嫁给大哥,也是嫁给别人,总之不可能嫁给那位裴世子。
    相较起来,大哥无论权位还是相貌,都是最好的选择。
    该是怎样炽烈的感情, 才能让温婉的大嫂在那么个风雨之夜,骑上马去救人?
    那是用着必死之心吧,什么都不要了。
    “之前大哥捉拿裴世子, 是大嫂阻拦的?大哥他……没说什么?”骆晋雪问。
    她有些意外大哥会接受这样的事,她以为, 至少大哥也会休了大嫂。
    薛宜宁想起之前骆晋云的话,回道:“他说他不在意,反正我也没机会和裴隽有什么苟且。”
    这句话说完,她就想到骆晋云看到了薛家的事。
    他竟没有发作, 他准备怎么样呢?
    两人沉默半晌, 骆晋雪问:“所以, 嫂嫂之前说和离,母亲以为嫂嫂是威胁,其实嫂嫂是认真的?”
    薛宜宁想了想,回道:“如果你大哥喜欢金姑娘,母亲喜欢金姑娘,甚至你二嫂也喜欢,你也不讨厌,那我赖在这里,又还有什么意义?”
    骆晋雪想安慰她,却又觉得她说的似乎是对的,最后道:“母亲不过是觉得和金家有旧情,二嫂就完全是觉得你比她好太多,金姐姐是再婚,她能压住金姐姐。而且,大哥不是和母亲说不娶金姐姐吗,可见他也没那么喜欢。”
    薛宜宁想,大概骆晋云是个拿得起放得下,极度冷静的人吧。
    她父亲亲自给他写信,也就是表明了态度不愿接受他娶平妻,如果为了娶金采而和她和离,对骆晋云来说是弊大于利的,所以他能干脆果决拒绝。
    只是……
    “母亲与金家伯母交好,婚事又已人尽皆知,金家岂能善罢甘休?母亲又怎会这么容易放弃?”薛宜宁说。
    骆晋雪从她语中听出了重重的无奈与疲倦。
    本就不是自己喜欢的丈夫,又有这么多烦心事,她真的不想应付吧。
    事情确实被薛宜宁说中,到下午,福禄堂就来人请薛宜宁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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