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越提出, 要大周承认越朝为正统, 五皇子为南越顺帝, 并退到江西南道以内,双方划江而治。
    大周自是不愿意,而朝廷内又有分歧, 和谈陷入僵局。
    好在宫中没派人来找她, 也没人让她去劝降他。
    裴隽到之后六日, 薛家次女薛宜贞出阁。
    大喜当日, 百官来贺, 薛宜宁一早便着了盛妆, 备好车马前往。
    薛家大喜, 按礼骆家也当去庆贺,但骆家老夫人才因娶平妻之事和薛家生了嫌隙,自然不愿亲自前往,骆晋云还不在,所以折中下来,便让骆晋雪备了礼,代骆家前往。
    临走时,锁儿听说是喝喜酒,知道有热闹看,还有吃不完的喜糖糕点,便也要一同前去。
    这样的喜事,带个孩子前去也算热闹,骆晋雪便带了他一起出门。
    马车经过街心,骆晋雪说道:“嫂嫂,之前我就是在这儿看的那裴世子,他要是不做叛党该多好,肯定也能在大周做个官,那样就能待在京城了。”
    薛宜宁不语。
    骆晋雪见她神色不好,想了想,安慰她道:“嫂嫂,你不要太难过,说不定……大哥是反对娶平妻的。”
    自她与老夫人提了和离之事,老夫人气极,却终究是有些怕,毕竟她作主娶平妻,也不能作主让骆晋云休妻,所以她没再着急让金采进门,这事暂时搁置下来。
    老夫人也让文书先生写了信去军营,说了娶金采为平妻之事。
    最终如何行事,只等骆晋云的回信。
    这事也惹怒了金家,对老夫人颇有微词,老夫人心中不忿,便将这气撒在了薛宜宁身上,每每她去请安,总是冷着眉眼,含沙射影。
    骆晋雪知道她近日心里是难受的,所以安慰她。
    但说话的语气里,却带着心虚,似乎连亲妹妹也拿不准,骆晋云到底会如何决定。
    这时锁儿凑到骆晋雪耳边悄声道:“姑姑,我娘说金姑姑更好。”
    小孩子,自以为说得小声,其实在密闭的车厢内,声音并不算小。
    骆晋雪不知薛宜宁听见了没有,连忙笑道:“想吃喜糖啊,等一下,等一下就有了,现在还没到时候呢。”
    锁儿朝她嘟唇,她朝锁儿瞪眼。
    好在锁儿没再继续说话。
    骆晋雪不知将这事圆过去没有,悄悄抬眼看向薛宜宁,只见薛宜宁静静看着盖着纱帘的车窗外,脸上平静无波,看不出情绪来。
    车到薛府,几人下马车,由人引去内院,骆晋雪还是第一次来薛家,只见里面堆山叠石,水榭楼台,奇花异草遍植,竟是说不出的清秀雅致,别有一番神韵。
    没往内走几步,便听后面有人道:“快去看,裴世子来了!”
    薛宜好像一下子被定住般,浑身僵硬,无法动弹。
    没等她回过神来,就见身旁好几个人往前院去,有丫鬟,也有年轻的夫人们。
    骆晋雪也惊讶道:“真的?她们说的是裴隽?”说着一把拉起她,“嫂嫂,我们也去看吧!”
    骆晋雪初来薛府,对这儿不熟悉,想去看,也怕回来找不到
    薛宜宁人,便不由分说,拉了薛宜宁一起往前院去。
    此时垂花门入口处已站了一些人,骆晋雪胆子大,拉了她就往前面挤,终于挤到了前院。
    于是,薛宜宁真正见到了他。
    他没穿官服,还是以往喜欢的素色,一身月白色衣袍,头发束着玉冠,姿容似雪,一副清隽公子模样,只是……比之前瘦了许多。
    他正与父亲薛谏见礼,不是以前的作为世交晚辈尊敬又亲昵的样子,而是他国使臣与东道主重臣之间客气而略有防备的样子。
    见完礼,他缓缓转过头来。
    其实这样近的距离,他应该早就看到了她,但就算看到,也不该转过头来。
    他却还是看向这边。
    直直看着她,用着几乎贪婪的眼神。
    身后有人议论,“裴世子果真俊朗。”
    他看了她一眼,才缓缓将目光移到别处,似乎是看向众人,然后朝这边施了一礼,转身与薛谏一同走向客室。
    骆晋雪兴奋道:“嫂嫂,他刚才看这边了!”
    刚薛宜宁没说话,她又猜道:“他刚才是不是在看嫂嫂啊?你之前还说和他不熟,我怎么觉得他一开始是在看你呢?”
    许久薛宜宁才回道:“说不熟,但也没到认都不认识的地步。”
    垂花门后有出来看热闹的女客们一边叹息,一边进后院去。
    她们大多是当初京城里爱慕裴隽的闺中少女,如今虽已为人妇,但看见曾经思慕的人,心中颇有些感慨。
    骆晋雪与薛宜宁也往里面走。
    薛宜宁的心早已惊起波澜。
    她没想到他竟会来。
    但又一想,皇上那边甚至想过让她去劝降他,想必也是乐意看到他在和谈期间与曾经故交走动的。
    说不定,要让父亲来劝降他。
    只是这样,对他是否会不利呢?
    他与大周降臣走得太近,南越那边会不会对他猜忌?他明明如此不容易,为什么还要来?
    她怕,他是为了见她而来。
    可是见了又能如何?什么也不能改变……
    就在她心中怅然时,锁儿一边随她们往前走,一边嘀咕道:“有什么好看的,也没见到喜糖。”
    骆晋雪安抚道:“快了快了,等一下姑姑帮你去要。”
    他“哼”了一声,在花丛里捡起一根树枝来,沿路抽抽打打,有些失了耐心。
    薛宜宁见他耸肩弯腰,一边玩树枝,一边踢路上石子,颇为失仪,但想到他年幼,在骆家也是这么玩的,自己也不过是伯母,想开口,却没开口,只当没看见。
    到客室,薛宜宁让骆晋雪带锁儿去拿喜糖和果子吃,自己则去了新嫁娘的闺房。
    里面已有几个表姐妹和姑姨婶娘在说话,见她来,皆是起身相迎,妹妹宜贞更是直接坐起身来拉她到身旁坐,喊道:“姐姐,你今日打扮得真好看!”
    薛宜宁摸她头上珠钗道:“谁能有你好看,一晃你竟都穿上嫁衣了……”话未完,她语中已有些哽咽。
    离家时,妹妹才似个小丫头一样,竟然转眼间就已要去别人家。
    以后再要见面,就更难了。
    怕自己哭出来,她使劲眨了眨眼睛,薛宜贞见了,连忙说道:“姐姐你别伤心,我以后常回来,你也要常回来,这样就能见面了。”
    薛宜宁说道:“哪能说回来就回来,以后行事就得稳妥些了。”
    “可以回来的,小疯子说了,我想回来,他就帮我和他娘说。”薛宜贞说得理直气壮。
    小疯子便是纪家五郎,两人小时候斗气,薛宜贞这样喊他,一直喊到了现在。
    薛宜宁听了轻声责备道:“什么小
    疯子,刚刚还说让你稳妥些呢!”
    薛宜贞于是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地笑,小声道:“还在娘家,没事,去那边我就注意点。”
    薛宜宁轻笑着点头。
    她不知道妹妹此时的心境。
    是欢喜,还是紧张,或是也有一些忧伤?
    那是她不曾感知过的,她永远不知道,要嫁给心上人是什么感觉。
    裴隽就在外院,他在南边怎么样呢?
    有没有人给他说亲,他又是否会娶妻?
    她怕听到说他娶妻,又怕他一直孤身一人……
    心里想着这些,怕自己失态,她从闺房内出去。
    才到门外,就见到了二姑妈。
    二姑妈嫁的是一方刺史,后来在幽州兵南下攻入辖地时投降,开城门迎敌,因此在新朝建立后官职不降反升,调到了富庶之地益州为刺史。
    而二姑妈和他们家,是有些嫌隙的。
    当初二姑妈有心让她嫁大表哥,亲上加亲,她那时一心思慕裴隽,自然不愿意,母亲疼爱她,不愿逼迫,父亲自恃女儿美貌又知书达礼,并不愁嫁,所以她说不愿意,就依她了,因为此事,得罪了二姑妈。
    如今大表哥早已成亲,事过境迁,她料想二姑妈也不会再将以前的事放在心上,此时露出些笑意,恭声道:“姑妈。”
    二姑妈看着她笑道:“是阿宁呀,这该有两三年没见了吧,看这模样,倒比姑娘家时更好看了。”
    “姑妈哪里的话,听说您去年又添了金孙,山长路远,都没能去恭贺。”薛宜宁说道。
    二姑妈笑道:“你有这份心就成了,反正家里添丁多,也不想亲戚们折腾。”
    说完,她压低声音道:“你一直没消息,有没有去找人看看?”
    薛宜宁不知怎么回。
    二姑妈又说道:“说起来,你那夫家也着实薄情了些,就算要开枝散叶,纳个妾也好,竟要娶平妻。这是欺负咱们薛家如今没落了,要放了以前,谁敢这样!”
    薛宜宁不知二姑妈是真的替她不平,还是有些幸灾乐祸在里面,又也许,二者皆有。
    可是她现在才知道,这事连二姑妈都知道了。
    明明二姑妈是半个月前才来京城祭祖的……
    连二姑妈都能知道,那裴隽,他是不是也会知道?
    她不想他知道,不想他看清,她在京城过得这样狼狈。
    “是二姑奶奶呢,怎么在这里,进去坐一下呀,回头带点喜糖回去。”母亲萧氏自后面过来,拉了二姑妈亲昵地说话,也是顺便替女儿解围。
    二姑妈被萧氏扶进去了,萧氏回过头来看向女儿,眼底尽是怜惜。
    骆家要娶平妻的事传出去了,今日裴隽又过来,不只是薛宜宁自己,母亲也会为之伤感。
    薛宜宁勉强对母亲露出一个笑来。
    或许,她真能和离呢,那样,或许又是不同的天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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