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名为『喜欢』的种子,很早就在他心里种下了。
    对然丶来说,邱彩虹是个特别古怪,笑点特别低的女生。
    已经记不起来当初第一眼看见她有什么感觉了,没有什么刻骨铭心的印象,只觉得满有活力这样。职场里面孔来来去去,每年都有新人进来,人跟人之间大致存在不远不近的距离,与恬淡如水的日常。
    平心而论,虽然她挺漂亮的,他却也不是那么肤浅,只看外表就能动心。所以她进公司后有一小段时间,儘管知道这位美女的存在,他也无动于衷。
    好像是她进公司三个月以后的事,有次部门里的人邀了一同去聚餐,那天下班后他和她都赴约了。
    订的是包厢,空间里都是自己公司的人,也没顶头上司在,气氛放松愉快。邱彩虹和几个要好的女孩子坐在一起,几个人嘻嘻哈哈的聊着天,又是乱叫又是拍腿的,声音大得闹到他们那桌去。
    然丶同桌的一个女生蹙起了眉说,新来的小妹妹还真吵,男同事们则多看了几眼,交头接耳问了几句不晓得人家死会了没。
    酒酣耳热间,男同事a被推着灌了杯酒壮胆,上她那桌企图攀近关係。邱彩虹忙着剥虾吃虾,好像没什么理他。几分鐘后然丶看过去,那桌已经没天没地的聊起来,邱彩虹送了人家一个手捲,然后自己吃了一个。
    再过几分鐘,然丶又被那头发出的声响吸引过去,见肩负重任的a似乎忘了自己的任务,在那里笑得直不起腰来,几个女生疯狂拍手叫好,尤以邱彩虹笑得最为歇斯底里。
    他们到底说了什么,然丶仍然不得而知。
    他只是很惊讶的看着她笑完又抓起一串烤鸡腿肉啃。
    又一个男同事b坐不住了,猛地灌了一口黄汤,啪的扔了杯子,说这回换他深入敌营探探究竟。
    b直接搬了张椅子坐到邱彩虹旁边,邱彩虹和他说了句话,然丶距离较远没听见,却见b也中招了,好好一个一百八的傢伙笑得人仰马翻。
    那是一个欢乐的夜晚。
    谁也没料到平时看起来如此乖巧文静的女孩子,在喝醉以后这么会讲笑话,手舞足蹈逗乐了大家。
    是的,她喝醉了。而且自己浑然不知。
    别人醉了会发酒疯或脸红,她那张脸还是白白净净的。若非张嘴时满口酒气,信手拈来就是一个「她最喜欢的笑话」,然后一个字都还没说就自己先笑倒了,他们也不会发现她其实已经神智不清。
    散场时,几个连路都走不好的男同事被唯二清醒的他和另一位c扔进了计程车后座塞好塞满,幸好都还说得出自己家在哪里,他也就懒得管他们死活了。
    两辆计程车开走后,他和c交换一个眼神,同时看向互相抱着坐在店门口呼呼大睡的女生。一二三四五……好的,有五隻麻烦精要解决。得平安的把她们送回家去。
    他和不能喝酒的c都是开自己的车来的。
    然丶注重养生与健康管理,在非必要的场合他一向克制,能做到滴酒不沾。因此看同事们整晚疯啊闹的,他就觉得看了三个小时的电视而已。c则是不能喝酒的体质,这也不是什么祕密了,所以聚会上没人会为难。
    女孩子们一点忧患意识也没有,为什么能这么放心地喝到掛呢,然丶实在不太懂雌性生物。
    c走过去蹲下来,坏心的拍了拍其中一位的脸颊,对方抖了好大一下,打出一个响亮的嗝,差点呕出来。他吓得缩回手,立刻换了捉弄对象。
    c轻轻的捏了邱彩虹鼻子一下,咧着嘴着迷的看着她上扬的唇角说:「欸,阿然,你觉得我今年有没有机会脱单啊?」然丶还没空嘴回去,邱彩虹倏地半睁开眼,在他们惊悚的望着她时,对c扯开一个憨傻至极的笑容,接着又「咚」的昏死过去了。
    两个男人互瞅一眼对方,沉默。
    c说现在有五隻羊儿要返家,不如他们一人运送两个半,谁也不吃亏。然丶笑笑说他自愿载三个轻的,另外两个给他,这样就不必在三更半夜还得辛苦把人给分尸了。
    「那也好。」
    然丶把邱彩虹和另外两个瘦子扛到车上,c看了一眼后懊悔地说早知道就别答应,他比较想载正妹回去啊。然丶看了他车上那两位,淡淡的说你那边的也很正啊。
    「脸型方正。」
    约定好互相监督对方究竟是正人君子还是衣冠禽兽后,他们同时回车上架好手机、按下通话、并开啟视讯镜头,一前一后驶出停车场。
    后座那三个女人睡得东倒西歪,然丶也不管,看了看跟主管要来的地址后,从住得最近的开始配送。
    忽然c在萤幕里大叫,说他车上怎么少了一位,然丶好奇回头一看,邱彩虹八成是方才车辆拐弯时滑出座椅了,此刻正倒在地上,被另外两隻象腿踩住了动弹不得。
    他抿唇一笑,对着c说:「没事,她帮忙顾鞋呢。」
    一一把人送走,后座剩下那位住得最远的了。然丶瞥了眼睡在脚踏垫上的女生,一时心软,好心将她搬回椅上。刚拉开安全带想把她绑好,坐定的邱彩虹却在这时忽然睁开眼,眸色清明,气势凌人,冷冷地看着他说──
    「你知道恐龙是怎么灭绝的吗?」
    然丶:「……」
    这么跳脱的问题可以不要回答吗?
    他们靠得很近,眼睛跟眼睛的距离剩不到五六公分,邱彩虹就这么固执地望着他,不放弃地等候他的答覆。
    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观察她,存心吊着,等等看她接下来会有什么反应。
    果然,没有让他失望,她继续说了。
    「以前地球上有很多很多……超级多的恐龙。」语气非常委屈呢。
    他笑了,难得心情不错,决定跟她继续耗,「是的,有非常多。」
    「但是、为什么……」她忽然悲从中来,沉痛的说:「现在一隻都没有了?」
    然丶怀疑下一秒她就会立刻喷出泪来。
    好情绪化的一个女生。
    聚餐时还满嘴笑话笑得跟疯子一样,现在她被恐龙灭绝这件事打击得泪眼汪汪。
    地球上已经没有恐龙,这不是从小到大都知道的吗?她现在才知道要难过?反射弧会不会有点长?
    他有点迟疑,也有一点故意,明明大概知道答案,却慢吞吞地用一种深感遗憾的口气说:「我在想,会不会是……」
    「被你吃光了?」
    恐龙,被你,邱彩虹,吃光光,了。
    下一秒,他看见她缓慢地、恍然大悟的,牵起了嘴角,然后──
    噗哧笑了出来。
    他静静的看着她笑,听着那道轻甜嗓音,像潺潺流水,不设防的漫过他的心尖。
    然后她舔舔唇,意犹未尽地承认:「嗯,是我吃的。」
    他垂下眸来,没忍住,跟着笑了。大概又想到方才吃的什么好东西了吧,看她一脸满足的。
    c的声音传出来打断短暂的美好,在萤幕里嚷着问他们怎么还不赶快走。然丶回过神来哦了声,重复之前被打断的动作,拉过安全带替邱彩虹牢牢扣好。送她回家。
    那晚睡前洗完澡,他脖子上掛着条毛巾,鬼使神差的拿起手机查询起恐龙这种远古生物来。后来找到了几个《侏儸纪公园》的电影片段,虽然是很多年前的东西了,但他没看过,觉得还挺有意思的,不知不觉就看到了天濛濛亮。
    晨色透进窗口,他瞥了眼时鐘,冷静地按掉发烫的手机,接上充电,设好闹鐘后片刻不耽误的躺上床睡了两个小时。
    到了公司,经过好几个仍处宿醉状态的萎靡同事,他把提神用的黑咖啡放在桌上,坐进办公椅中,顺手将电脑开机。
    萤幕很快亮了。
    一个上午平静无波的过去。
    中午吃饭回来搭电梯时,然丶遇到邱彩虹了。邱彩虹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和其他女同事间话家常。他面不改色的和她进了同一部电梯。
    电梯载了七八个人,缓缓上升。然丶盯着电梯的门,忽然对着乾净到会反光的门片说了句话:「最大隻的恐龙可能有七十七吨。」
    一隻恐龙就这么庞大,你要吃到什么时候才吃得完?
    电梯里瞬间寂静无声。
    没人听得懂他在说什么,包括邱彩虹。所有的人满头问号,互相看来看去。
    酒后断片是最正常不过的事,加上然丶聚餐时没跟她们坐同一桌,从她还清醒时就没这个人的印象,所以完全不觉得对方在跟自己说话。
    然丶回过头瞥她一眼,从她茫然的表情了解了一件事──
    昨晚她才对他笑。
    今天她压根不记得他了。
    不久后,有位同事顺利生了宝宝,託老公拿了油饭和弥月蛋糕回公司请大家吃,然丶远远就看见邱彩虹和几个女生凑在一块,拿着一张小小的婴儿照片兴奋地嚷着好可爱好可爱啊。
    女生似乎无法抗拒小小的软软的东西。整张脸激动到红扑扑的,一双眼睛亮晶晶,像在发光一样。
    他咳了咳,特地站起身来走过去瞄了一眼,又失望的走了回来。还好吧,哪有多可爱,她的审美水平就这样?
    那为什么还看不上他呢?
    那天晚上他做了个梦。
    梦见邱彩虹坐在月子中心里,怀中抱着一个熟睡的宝宝。那娃儿长得可讨喜了,白嫩嫩肥嘟嘟的,人见人爱都不足以形容。
    她一看见他来,就衝着他笑。笑得很甜,笑得他心花怒放。
    很神奇的,他看见自己伸出手,说了声:「换爸爸抱。」
    然后他就醒过来了。
    刷牙的时候,他看着自己睡眠不足的脸,忽然想到前两天的网路新闻说有部恐龙片要上映了。
    不妨改天约……
    约大家一起去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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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椰子树有话说*
    我要开始上班了呜呜呜(抹泪
    好短的年啊~好想继续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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