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行啊。”梁榆在一旁附和,又看向时萤,“放心别怕,跟着人两眼一闭就下去了。”
    最后,她看向几人身后,散漫靠在栏杆旁的男人:“陆par,你发发善心,陪时萤一块跳呗?”
    时萤随着梁榆的话抬头,对上陆斐也漆黑的双眼,看到他扯下嘴角,嗓音懒散地吐出两个字:“随便。”
    梁榆又扭头去看时萤。
    “那……试试吧。”
    如果他不介意,比起陌生教练,或许……她能够尝试和陆斐也完成跳跃。
    “准备好了吗?”
    是教练的声音。
    陆斐也穿好了蹦极装备,站在时萤面前,足足比她高出一个头。
    男人的视线漫不经心地落在她身上,距离很近,她能清晰地嗅到他身上清冽的雪松味道。
    “抱紧。”教练强调式开口。
    时萤内心挣扎片刻,尝试着伸出手,虚环在男人精壮的腰上。
    紧接着,陆斐也揽住了她。
    “三。”男人开始倒数。
    “二——”
    倦淡的声线拉出长音。
    时萤还在等待陆斐也的最后一声,可他并未数完,猝不及防的坠落感就倏然袭来,时萤不可控制地叫出了声,仓惶闭上双眼,双臂用尽紧缩,在坠落的黑暗中牢牢抱住了陆斐也。
    恐惧感持续飙升,她如同折翼的鸟在山野中摇曳,拼力攀回高空,却又反复坠落。
    耳际是疾彻的风,像是锋利的刀斧不停掠过脸边,胸腔剧烈地跳动。一片黑暗中,她听到贴在耳畔的声音。
    “睁眼。”陆斐也低沉的声音伴随在周围呼啸的风里,变得格外清晰,他鼓励似的开口:“向上看。”
    时萤强迫自己睁开眼睛,风迎面扑来,吹起她的发丝,有一缕缠绕在两人中间,颤动的视域中,只有陆斐也的面容愈发清晰。
    男人的眼神漆黑平静,像黑沉无波的湖面,让她降低了些许恐惧,鼓起所有勇气,向着他所说的上方去看。
    一切按下空格,风都被静止。
    周遭是绵延的山巅,巍峨壮阔。
    “时萤,不是你渺小。”陆斐也磁倦的嗓音如同扣进心扉指引,“是它们存在于你眼里。”
    黑亮的瞳孔幻化为宇宙。
    刺激浩瀚的一幕,像站在山巅绘川河,在苍穹写风雪。
    那一刻,时萤感受到有什么情绪热涌而上。
    她不是折翼的白鸽,不是蜉蝣,而是踏风的野马,在这陡峭的山苍间列阵高歌。
    作者有话说:
    「虽然痛苦不是真的……」引用自克里斯多夫的《亲密关系》一书。
    第28章
    时萤不知如何诉说那刻隐晦的心情,只知道她经历了无法形容的震撼。
    回到跳台,她依然心跳怦然,望向陆斐也的眼神重新变得不太自然。
    不同于她的兵荒马乱,陆斐也干净利落地拆掉身上的装备,脸上的表情轻松又冷淡,懒散靠在栏杆上,长腿随意曲起,等着她和梁榆收拾东西。似乎刚刚的一切,对他来说稀疏平常。
    等她拎起单肩包,将视线瞥去时,男人突然撩起浅薄的眼皮望了过来,目光交汇,时萤立马慌张地挪开视线。
    眼前闪过刚刚的场景,旷阔峡谷中,他是那片动荡里唯一的浮木。
    此时此刻,她无法再用那种面对方景遒的心态面对陆斐也。
    时萤将这归结于吊桥效应,那种心跳加快的感受,是陆斐也朝她扔下了一枚炸弹,彻底打破了平静。
    从峡谷离开时,天色渐暗,他们直接叫车回了酒店。
    ……
    房间里暖气充足,时萤洗完澡,梳着头发从浴室出来,发现梁榆戴上了眼镜,抱着笔记本坐在床上皱眉。
    “榆姐,你在看什么?”
    “熟悉法条。”
    梁榆拍了拍后脑,叹息道:“这玩意真头疼,什么合同履行地法、仲裁地法,不知道陆par当初怎么磨下来的。”
    “榆姐,听说你以前是做知识产权的,怎么会转到陆par团队?”时萤问出心中长久的疑惑。
    梁榆也看累了,关上电脑笑着和她闲谈:“想尝试下涉外争端,你不觉得国际仲裁律师很酷吗?”
    时萤掀开被子坐上床:“怎么说?”
    “国内做国际仲裁的团队少,企业碰到涉外争端都还得聘外所律师,跟新时代八国联军似的。当律师的,如果立场前加上国家这个词,是不是像个披袍上阵的战士?”
    时萤想到陆斐也那张锋芒毕露的照片,轻笑点头:“确实很有信念感。”
    “陈儒跟我讲过陆par的庭审风格,交叉询问真是专业又尖锐,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亲眼看到他站上仲裁法庭。”
    梁榆毫不吝啬地夸赞完,发现时萤若有所思,以为她是在担心案子。
    “还在想崔晃的事?放心,我觉得陆par肯定有办法,他过去在icc碰到的对手哪个不比这难缠?”
    时萤回神,含笑应声:“嗯。”
    两人关灯睡觉。
    静默悄寂的黑暗中,很快传来梁榆节奏平稳的呼吸。
    时萤一只手背搭在眼前,却怎么都睡不着,只要一闭眼,就是她在壮阔山水间,紧紧抱着陆斐也的画面。
    白天时太过紧张,还降低了些注意力,现在沉下心来,总是不自觉回想起男人漆黑如墨的眸子。
    呼啸寒风的腥味涌入鼻腔,参杂着陆斐也身上独有的雪松味道。
    难以从脑海扫出。
    不知想了多久,困意总算袭来。
    时萤的眼皮逐渐变得沉重,整个晚上都梦见自己在峡谷间遨游。
    ……
    醒来时,梁榆还在睡觉。
    时萤轻手轻脚地洗漱完,坐在书桌前打开了笔记本,顺手登上微信。
    微信工作群里,毒蛇7转发了一条tga的获奖名单,刚刚公测的《曙刃》赫然在列。
    时萤草草翻完,想起前年看到的《穹顶》获奖新闻,鬼使神差地搜索,居然从过期新闻中找到了崔晃的照片。
    五官不出众,却也算端正,和昨日见过的崔忠一样,嘴角长着颗黑痣。
    时萤盯着那颗痣,不禁感叹,基因真是个神奇的东西。
    就在这时,梁榆也醒了过来,声音含糊地跟她打了个招呼,套上酒店的拖鞋,走进洗手间洗漱。
    时萤正要关闭页面,电光火石间,指尖突然顿了顿,她再次凝视眼前的照片,随后打开《穹顶》,登录了游戏。
    几分钟后,她猛地合上笔记本,紧接着换上了外套出门。
    正在洗漱的梁榆看见她急匆匆的模样,忙不迭问她:“你干嘛去。”
    “有事,出去一趟。”
    时萤的余音飘荡在走廊,梁榆顶着洗面奶的泡沫,一脸的懵逼。
    她们是在嘉宁出差吧,有什么急事是能在嘉宁办的?
    时萤就这么消失了大半天。
    等她再回到酒店,已经是中午。
    时萤刚出电梯,就撞上了正准备去餐厅吃饭的梁榆。
    “可算回来了,你去哪了?”
    “去了一趟萨措镇。”
    “一个人去那干嘛?”梁榆见她神情复杂,视线落在女孩手上的文件夹上,疑惑问到:“这是什么?”
    “崔忠签的股份转让协议书。”
    时萤把协议书递给梁榆,声音轻飘,完全没有应该出现的喜悦。
    梁榆看见尾页的签名,瞬间睁大了眼睛,语气震惊:“我靠,那老头这么固执,你怎么让他签的?”
    “不是我让他签的。”时萤吸了口气,带了些沉闷的鼻音,“是崔晃。”
    “崔晃?”梁榆不明所以地皱眉。
    谈话间,电梯门再次打开,挺拔的身影走了出来,是陆斐也。
    他穿着一身黑色休闲的运动装,双腿笔直,懒散插着兜,肩膀处延出的白色条杠伸至袖口,衬得他潇洒帅气,额前的碎发湿了些,像是刚从酒店的健身房锻炼回来。
    梁榆赶忙上前:“陆par,时萤拿到股权转让的协议书了。”
    “是吗。”男人闲散点头,表情冷隽平淡,接过文件翻了翻,好像并不意外。
    时萤想问他些什么,又忽然记起崔忠的嘱托,最终把话咽了下去。
    梁榆趁机问到:“陆par,既然都拿到协议书了,那下午……”
    陆斐也瞧了眼时萤,勾起轻松的笑意:“下午给你们放假,明天回。”
    跟着,男人转身回了房间。
    “老板万岁。”
    梁榆还在振奋,时萤却站在原地,沉默回想着男人适才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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