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央求傅凛陪她们去御花园玩儿,差点儿都哭了,终于让傅凛松了口。
    他拿她没有办法。
    她是惯会撒娇的人,又生得玉雪可爱糯米粉团子一般,这一撒娇便十分要人命,饶是他再狠心绝情,也不忍心让她太难堪。
    陪她们逛御花园本是一件很简单的事。
    他知道这一次来南朝并不想表面上这么简单,他不过是燕皇后膝下一个最无足轻重的废弃皇子,却被委以重任,派遣南朝,这一路上暗杀刺客不断,他也渐渐明白了燕皇后的用心。
    她要他死,要他死在南朝。
    他原以为住进了南朝的宫中便安全了,却没想,仍旧是处处都是危机。
    纪嫣然在宫里自由自在,没有拘束,为了能与傅凛独处,她摒退了身后的尾巴们,自己和林臻儿带着他在御花园四处闲逛,一路上绘声绘色的为他讲一些南朝风光,她想,若是凛哥哥能被她口中的南朝美景所吸引,她就能说服他偷偷带她出宫去了。
    林臻儿一路上都十分拘束,她几乎都是低垂着头不敢看纪嫣然和傅凛。
    她原以为北楚的五皇子如此名不见经传,没什么好见的。
    可没想到他竟是个这般有气质有威严的。
    他站在十八学士花前微微回头的那一刹,惊鸿一面,让她心颤不已……头一次这般渴望能得到一个男孩儿的眼神。
    可他太冷酷太淡漠了,一举一动都透着凉薄,冷冽的薄唇始终紧抿着,带着让人不敢靠近的冰冷。
    也就只有纪嫣然这样单纯无心机的女孩儿才能忽视他的不悦,一直凑在他身前叽叽喳喳欢快的说个不停。
    她没见五皇子脸色一直都很凝重么?
    纪嫣然为什么总是这么不顾别人的想法和感受?
    就因为她是南帝最喜欢的公主?
    她心里极厌恶讨厌她,但又必须听从父亲母亲的话进宫伴读,做她的高等奴婢。
    凭什么?
    她一度十分意难平。
    可今天,她又十分感激纪嫣然,若不是纪嫣然,她又怎么会遇到北楚的五皇子呢。
    三个人各怀心事的往前走,走着走着,纪嫣然便将他带到了寒池旁。
    寒池里种了一株雪莲,通体雪白,开得十分漂亮。
    她想让傅凛也看一看这难得的美景。
    意外就是在这时发生的。
    一个黑衣人突然不知从哪儿跳出来,执剑要杀纪嫣然。
    林臻儿害怕的躲在角落里。
    那人是冲着纪嫣然去的,寒光泠泠的长剑一剑刺向纪嫣然纤细的咽喉,她受到了惊吓,越是千钧一发之际,她越是没有慌张,反而大叫一声,“凛哥哥,快走!”
    傅凛本就不会坐视不理,听了小丫头这句话,心里生出一抹怪异的烦躁,抽出靴子里的匕首,用力一挡,顺势将小小的纪嫣然拉开,然后只身与黑衣人缠斗起来。
    黑衣人的武器是长剑,而傅凛的武器是匕首,再加上他年纪不大,很快就有些体力不支。
    纪嫣然慌忙叫人,“来人!抓刺客!快来人啊!”
    那黑衣人听到脚步声,一掌将傅凛打落寒池,便慌忙逃窜了出去。
    寒池里雪白的雪莲花在水上一阵晃动,傅凛身子直直下坠,猛地砸进寒池里。
    这座寒池是父皇令能工巧匠专门打造出来养雪莲的,是以水非常深,常年在水里放满了冰块,连一年中最热的时候这里都是沁凉的。
    那个时候她彻底蒙了,脑子嗡嗡嗡作响。
    她只知道凛哥哥是为了救她才被人打落寒池的,她吓得脸色惨白,怔愣的看着在水里扑腾的人,他受了伤,好似又不会游泳,没过一会儿便沉了下去。
    她再也顾不得其他,咬了咬牙,跃身跳下寒池。
    寒池的水真冷啊……
    透彻骨髓般的冷……
    冷得她意识都有些混沌,也不清楚她是怎么将傅凛救起来的,也不记得后来发生了什么。
    只是等她醒过来的时候,正值父皇在暖阁里大发雷霆,要发配心儿还有跟着她的一众暗卫。
    她迷迷糊糊的,脑子里像是有一把火在熊熊燃烧,烧得她头晕脑胀,“父皇,父皇。”
    父皇立刻抱紧了她,担心的问,“长乐,你怎么样?”
    “父皇,我头晕……还头痛……”
    父皇哀叹一声,眼眶红了一大圈儿,男儿有泪不轻弹啊,父皇乃是一国之君,却哭得像个小孩儿一样,“醒过来就好,朕的长乐没事就好。”
    她安心的将脑袋埋在父皇怀里,父皇的怀抱比春天还要暖和,让她靠得十分舒服。
    她求父皇放过心儿和暗卫哥哥们。
    父皇应了。
    她又问凛哥哥的情况,父皇却说凛哥哥出宫去了林大人府中。
    她好奇,为什么会这样呢?凛哥哥为什么都不跟她道个别就要离开?他救了她,她还没来得及跟他道谢呢。
    她想把自己绣的香囊送给他,就算是答谢他的救命之恩,虽然那只香囊丑得让人不敢直视,连父皇都笑她手残。
    但是不管怎么说,都是她的一番心意。
    她病了,没有精力绣出一只漂亮的新的,只能用旧的,不过也没关系,等她长大了嫁给他,就有很多时间为他绣新的香囊。
    父皇罢朝了。
    为了照顾她日渐严重的病情,不得不寸步不离的守在她身边照顾她。
    她很想知道凛哥哥的近况,可没人愿意告诉她。
    她派心儿出去打听,只知道凛哥哥在林大人府中照顾林臻儿,她一听,眼泪就下来了。
    说不清为什么,可心里很痛很痛,很伤心,比父皇不理她还要让她伤心一百倍。
    “我要见林臻儿。”她愤怒,一定要问清楚为什么凛哥哥不照顾她要照顾林臻儿。
    趁着父皇不在的间隙,她让人去将林臻儿带到了宫中。
    她没想到会见到一个跟她一样病得很严重的林臻儿,她脸色十分苍白,比她更为严重,当下她变吓到了,“臻儿,你怎么了?你生病了么?”
    林臻儿虚弱道,“公主,臣女没事,臣女只是受了风寒……”
    她紧张的从床上下来,“臻儿,我给你叫御医好不好,你等着,我马上让御医来为你看病。”
    林臻儿摇了摇头,她还没有说话,有人替她说了。
    “不用劳烦长乐公主了!”
    来人是傅凛,他听说宫里长乐公主不顾林臻儿病体沉重非要召她进宫,怒气冲冲的就冲了进来。
    “凛哥哥,你终于来看我了,你的身体还好么?”
    傅凛个子比同龄的孩子都要高,他一把将病弱的林臻儿打横抱起,冷冷的瞪了她一眼,“公主,臻儿患了重病,我可以把她带走了吗?”
    臻儿本就为了救他落入寒池,身子虚弱至极,密不透风的养着才稍微有了起色,如今纪长乐这一召见,又让她受了寒气,寒气入体便成了寒症。
    “凛哥哥……”她流着泪,看着傅凛冷漠的脸不知所措。
    “如此,公主便恕我不敬了!”
    他留下一句话就带着林臻儿离开了。
    林臻儿方才十岁,小小的一只被他抱在怀中,看起来十分弱小可怜。
    她眼前水雾弥漫,看着傅凛住进远去的背影,心酸得昏了过去。
    父皇为了照顾她,衣不解带,寝食难安,没过多久也病了。
    她看着心疼无比,听说北楚的使臣们已经离开了南朝,林臻儿的病虽然没有好,但已经被人用药物控制下来了。
    可她还有些咳嗽,身子不停的发热。
    父皇休息的时候,她就坐在床上望着朝霞宫的方向发呆,想着傅凛现在在做什么,又到了哪里。
    临走之前,她央求林臻儿替她将那只香囊送给他,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收下……
    他也许是真的讨厌她,所以才不愿再见她一面。
    有一天,哥哥趁着父皇不在来看她。
    这段日子她少言寡语,日渐消沉,此刻终于绽放了一丝笑容,“皇兄,你终于愿意来看我了。”
    纪煊然笑了笑,“皇兄自然是担心长乐的,只是父皇看得紧,谁也不能进来,这才得了个空子专门来看你,你可千万不要告诉父皇,皇兄日后便天天这个时辰来看你,如何?”
    “当然好,我一定不会告诉父皇的,皇兄,你给我带的是什么?”她真心实意的开心,皇兄居然也会为她买新鲜的糖果子呢。
    “糖葫芦,喜欢吗?”他递到她手里,似笑非笑的扬了扬嘴角。
    “喜欢!太喜欢了!皇兄送我的东西我都喜欢!”她接过糖葫芦,这是民间的东西,在此之前她没有见过这种小玩意儿,还是在纪煊然的指导下,才知道这东西原来是吃的,吃起来味道还不错。
    “只要长乐喜欢,皇兄天天都可以为长乐买来。”
    “嗯!谢谢皇兄!长乐太喜欢皇兄啦!”
    纪煊然是看着她将糖葫芦吃完了才走的。
    从那以后,每天这个时辰,他都会来给她送糖葫芦。
    她以为哥哥是真心对她好,直到后来,她越发神志不清,越发觉得自己不像自己,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利索了,她才知道,哥哥在里面用了毒,一种可以神不知鬼不觉让她渐渐痴傻,且不会让南帝怀疑的毒。
    后来很多事她都记不大清楚了,只记得她还是如愿以偿嫁给了凛哥哥。
    大婚之夜,他越发成熟英俊的脸上带着冷酷绝然,他连盖头都没有掀开便赐她两件东西,一件便是预示着永不愿见她的金丝面具,一件便是一柄削铁如泥的精巧匕首。
    失去了父皇庇护,北楚后宫处处危机,她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还是难逃厄运……
    终于在那个漆黑的夜晚,被人打死在凄冷的绘星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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